元妃又拿出兩個刻着獸紋的樽, 一邊倒酒一邊說道;“這宮裡冷,喝些酒可以暖和暖和。”
陸翊看着她,依舊不動。
元妃看了陸翊一眼, 自嘲地笑了笑, “公子一定覺得奇怪, 按照你們北國的規矩, 今晚元宵節, 皇上是要和所有的妃嬪一起慶祝,一醉方休纔是,本宮怎麼會這麼輕易地離開皇上身邊。”
陸翊感到十分無趣, 對於這些宮廷的事,他實在沒有興趣知道, 於是便準備離開屋裡。
“因爲皇上喜歡你的夫人, 他要得到她!”
元妃一口氣說完, 陸翊原本要邁出去的腳停了下來,他猛然轉過身, 目光極爲銳利地看着元妃。
“娘娘這話可不要亂說,否則傳到皇上的耳朵裡,那就是欺君之罪!”
陸翊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冷冷地說道。
元妃放下酒樽,呵呵一笑, 邁着碎步慢慢朝陸翊走去, 一字一句說道:“因爲皇上剛剛下旨, 召你的夫人即刻進宮。”
“今天元宵節, 皇上念及我們夫妻之情, 讓嘉魚到宮裡來看在下,這也是合情合理, 娘娘何必胡言亂語,詆譭皇上。”
陸翊正色道。
元妃仰天大笑,笑的淚水都流了出來,“公子原來在感情面前如此單純,本宮今天算是見識了,你看知,皇上和寧嘉魚早在冬狩的時候就暗通曲款,互相喜歡,否則,皇上的行宮豈是一般的人能進得去的?還有,那麼多大臣和妃嬪吃了皇上賞賜的獵物,爲何就偏偏她感到不適,非要劉公公帶她去找御醫就醫。”
陸翊感到心裡一堵,寧嘉魚是什麼人他難道不比別人清楚,怎容得其他人對她的清白如此詆譭?他當即怒目圓睜,右手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倘若你再敢說她半句壞話,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元妃見他面目扭曲,極力忍着對自己的憤恨,當即軟下來,他就像一頭受傷的猛獸,隨時會撲倒咬人。既而她又輕柔地說道:“公子何須動怒,本宮也是聽人傳言,只是皇上喜歡她的事卻不是假的,因爲本宮親耳聽見皇上對劉公公說今晚將她召進宮後安排在如意苑的暖閣裡。”
只聽砰地一聲,陸翊一拳打在大門上,那破舊的大門因爲他的打擊,破了一個大洞,上面還有一灘鮮紅的血跡。
“公子,你的手受傷了。”
元妃嚇了一大跳繼而驚呼道,急忙從袖中拿出一塊手絹遞到陸翊面前,陸翊正眼也不看一眼,就朝外面走去。
“這件事本宮絕沒有欺騙公子半分......”
“夠了,請你馬上離開這裡!”
陸翊大聲咆哮道,一把將小桌掀翻,伴隨着青銅器的哐當聲,桌上的酒菜全部散在地上,接着就是凳子也變成了四分五裂,屋裡頓時一片狼籍。
元妃走出門外,嘴角微微上揚,一抹得意的笑容掛在脣邊。她忽然改變了主意,留着陸翊的命,寧嘉魚被皇上搶走後,他一定不好過吧。
她和鄭元一直保持着秘密聯繫,鄭元給她下令,讓她趁陸翊被關在冷宮的機會對他下手,置他於死地,今晚她見陸翊得知寧嘉魚會被皇上搶走後時,那失望悲憤和無可奈何的表情時,她又改變了主意,先不殺他,留着他,讓他慢慢痛苦。
她輕撫着自己的臉頰,腦海裡想着那晚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雖然她是昏迷的,但那種溫暖而又結實的胸膛,曾讓她深深地回味了很久很久。
寧嘉魚一行三人在路途走走停停,如果天黑遇到農家,便去尋求住宿,這樣下去,走了三天。這天傍晚,天空下起了急驟的大雨,姜夔見前面有個山洞,便帶着她們暫時到洞裡避雨,這雨一口氣下着,直到天黑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寧嘉魚和紅萼相互靠在一起,冰冷的衣服加上這幾天連日的路途奔波,寧嘉魚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小姐,你身子不要緊吧,這雨一直下着,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
紅萼關切地問道,身子不由朝前探了探,又縮回頭,緊靠着寧嘉魚,希望能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着她。
“這麼大的雨,附近的柴火也點不燃,今晚只有委屈夫人在此歇息一晚了,明天再出發。”
姜夔站在洞口,望着豆大般的雨滴,無奈地嘆道。
“都怪皇上,否則我家公子和小姐就不會遭此罪受!”
紅萼越想越氣,大聲不滿地說道。
“紅萼,不許亂說。”
寧嘉魚急忙叫住了她。
姜夔轉過身看着她們,又側過臉望着洞外滂沱大雨,一時間三人無語。
寧嘉魚就這麼和着溼衣服靠在紅萼肩膀上睡着了,她這幾天連日趕路,雖然也有好心的農家收留他們借宿一晚,但她自小沒錦衣玉食沒吃過什麼苦,雖然後來趙姨娘在衣食起居上苛刻了她幾年,但比起尋常百姓的生活,仍然是十分富貴的。哪像這幾天,既吃不飽又居無定所,白天還要趕路,所以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被紅萼叫醒了。
“小姐,你醒醒。”
寧嘉魚耳旁聽得紅萼的急切呼叫聲,想要睜開眼睛,卻感到眼皮如灌鉛般沉重,剛要張嘴說話,卻又發現自己喉嚨疼痛,竟然發不出聲。這時又聽紅萼滿含焦慮的聲音在對姜夔說道:“姜壯士,小姐她發燒了,這可該如何是好?”
只聽姜夔說道:“現在雨停了,你照顧好夫人,我到外面看能否找些吃的回來。”
紅萼又問道:“這裡荒無人煙,到哪裡找吃的。”
姜夔說道:”我是習武之人腳力好,只要這方圓百里內有人家,我就會想辦法找到吃的。”
姜夔說完後就踏步離開了山洞,黑夜無盡,寧嘉魚又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張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趟在一間破廟裡,身上蓋着一張破舊的厚棉被,在她的前方生起了一個火堆,上面放着一個鐵鍋,鍋里正冒着熱氣,裡面飄來一股米香味。
“紅萼,你在哪裡?”
寧嘉魚艱難地坐起身,沙啞着嗓子喊道,她摸了摸粘在臉上的鬍鬚,感到十分不適應。紅萼在門外聽見寧嘉魚的呼喊,急忙從外面走進來,她手裡提着一個籃子,裡面有幾個面色乾癟發黃的饅頭。
”小姐你總算醒了,謝天謝地!”
紅萼一邊欣喜地說道,一邊將籃子放在一張長凳上,急忙走到寧嘉魚身前,打算將她扶起來。
“這裡是哪裡?我們不是在山洞裡避雨嗎?”
寧嘉魚有些虛弱地問道,同時感到自己的頭依舊很疼。紅萼從火堆旁拿了一件乾淨的長衫披在她身上一面說道:“小姐你一直昏迷發燒,可把奴婢嚇壞了,姜壯士到外面找了一些吃的回來,見你發燒得厲害,於是將小姐背到這座破廟裡,然後又出去找了些草藥讓奴婢熬水餵給小姐,小姐你的燒才慢慢退下來,算下來這都有兩天時間了,姜壯士他又到附近的村莊找吃的去了,這些饅頭也是他帶回來的。”
紅萼扶着寧嘉魚起身後,又將廟裡的一個團蒲拿到火堆旁讓寧嘉魚坐下,自己則拿了一個勺子開始往鐵鍋裡盛了一碗肉湯遞給寧嘉魚。
”紅萼,我們一起吃吧。”
寧嘉魚接過碗,對紅萼說道。
“奴婢怎能和小姐一起吃,小姐你吃完後,奴婢再吃。”
紅萼垂下頭,低聲地說道。
寧嘉魚知道紅萼不肯同自己一起吃,便低頭用湯勺盛了湯就着饅頭吃了幾口,這時,忽聽廟門門外一陣人聲喧譁,接着就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高聲說道:“公子仁義滿天下,爲我們薛地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現在公子有難,我們要同心協力將公子救回來,現在大家都前往附近的村莊去招募人馬,但凡男子,只要不是老弱殘疾都要徵用,傍晚的時候在這廟裡集合。”
接着人聲漸寂,又恢復了平靜。
紅萼急忙走到寧嘉魚身邊,不安地說道:“小姐,他們傍晚就要到這廟裡集中,不如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
寧嘉魚看着紅萼,剛纔那個男子的話她也聽在耳裡,他們要到附近的村莊招募男子,她和紅萼此刻做的莊稼漢打扮,萬一被他們抓起來充軍,那就不妙了。
“姜壯士還沒有回來,我們先等一等。”
寧嘉魚說完後又將手裡的湯碗遞給紅萼:“也不要拘泥於禮節了,你也趁熱吃些。”
紅萼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接過碗,盛了一碗粥就着饅頭啃了起來。不一會兒,兩人將鍋裡的粥吃得差不多了,姜夔也從外面回來了。只見他背上揹着一個乾糧包,手裡提着長劍,見寧嘉魚和紅萼在收拾包袱,便皺着眉頭說道:“外面不知從哪裡來了一羣將士,正在附近的村莊招募士兵,小的見那些人是經過訓練的將士,只怕是要到京城去謀反的,還請夫人早點趕路,不要捲入這場是非之中。”
寧嘉魚想了想問道:“剛纔我在廟裡聽見他們說話了,聽他們的口音像是薛地人,說是要替公子報仇,不知道這會不會和相公有關?”
姜夔神色更加凝重,他右手緊握長劍:“夫人以爲意下如何?是要自揭身份和他們相認然後一起打回京城救公子?”
寧嘉魚望着廟外嘆了一口氣:“我只是希望不要傷害無辜的百姓,畢竟相公他現在還在皇上手裡,若是皇上知道他們爲了救公子而謀反,怕是對他不利。”
紅萼緊張地問道:“小姐,你認爲該怎麼辦?”
寧嘉魚回過身看着她一臉苦笑:“現在我也沒有想到什麼辦法。”
姜夔目光凝視着寧嘉魚,:“夫人此番去西秦的目的是爲了救太子回來,只要太子在我們手裡,皇上就不會對公子有危險,這纔是要緊的事!”
“我們先走一步算一步吧!目前還是先去西秦吧”
寧嘉魚思量再三最後說道,三人收拾好行囊後,就從廟裡走出來朝西秦方向走去。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寧嘉魚就感到體力不支,她臉色蒼白,四肢無力,最後不得不在一處樹林裡停下來。
“夫人風寒未痊癒,不如我們現在這林中落腳,小的見這山林茂密,人跡罕至,必有飛禽,待小的去打幾隻野味做給夫人吃,或許有助於夫人身體復原,這裡有一袋子乾糧,還請夫人吃下。”
姜夔說完後將背上的乾糧包交給寧嘉魚,自己提着長劍大步朝樹林深處走去。紅萼從乾糧包裡拿出一個白饃饃交給寧嘉魚,二人在一棵大樹下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就開始吃起來。天色快黑的時候,姜夔從外面回來了,手裡還提着兩隻色彩斑斕的雉雞。
“小姐,今晚我們做烤雞吃!”
紅萼高興地說道,歡快地從姜夔手裡接過雉雞。
寧嘉魚看着紅萼高興的樣子,不由也跟着笑了笑。
“紅萼姑娘會清理這些雉雞嗎?”
姜夔歪着頭,一臉正色地問道。
“這個......我不會。”
紅萼低下頭望着手裡鮮豔的雉雞,一時無語。
“首先,我們需要一鍋熱水。”
姜夔淡淡地說道,又從紅萼手裡接過雉雞,開始找枯枝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