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和姚真真兩人琢磨一番,覺得可行性比較大,又去找姚瑩瑩商量。姚瑩瑩現如今是在靠着一股子恨意支撐着,但她從小教養好,眼界寬,心胸廣,纔沒有變得憤世嫉俗。
姚老太太做兩手打算,一手是姚長雍那邊順利保下姚瑩瑩,姚瑩瑩則不需要入宮,這是最好的結果,一手是無計可施之下,不得不將姚瑩瑩送入宮中,那也得讓姚瑩瑩學會在宮中傾軋下能自保的法子。
因此,姚瑩瑩這幾天開始在姚老太太的親自教導下,學習歷代后妃留下的手札。金穗和姚真真這邊的進展,她分出了小半的精力關注。
“你們儘管放手去做,我昨天把名單交給四叔和太太了,這些小姐們都是大家大戶出身的,姻親交錯,牽連甚廣,恐怕憑你們倆個查不到她們與柴家的聯繫。四叔也派了人查冀州柴家的底細,我們雙管齊下,不愁找不到罪魁禍首。”姚瑩瑩溫柔婉約的氣質大變,提到陷害她的人時粉面含霜,眸中冷冷地閃過一絲譏嘲。
姚真真驚心,覺得有些不妥,憂心地看向金穗。
金穗輕輕搖頭,對抿着嘴角、面朝窗外的姚瑩瑩道:“有大姑娘助手,這件事兒就更好辦了。我這就和二姑娘下帖子,以我的名義最好,反正二月裡蜀味樓開張時,我已讓丫鬟們放出話,會再請好友到薰衣草農莊賞花,正是便利。”
姚瑩瑩神情緩和下來。素手取來一把小金剪,從窗口探出半截身子,剪了一朵芙蕖插在桌上梅瓶裡,微笑道:“方纔我嚇着你們了吧?我也覺得我這幾日脾氣變得怪怪的。都控制不住自己。罷了,不說了,也許過幾日我就好了。這回的事兒與黃姑娘完全無關,多謝你爲我奔勞。”
“大姑娘說的什麼話?我爲大姑娘奔勞是爲我自己的心,與大姑娘無關。”金穗亦是含笑,姚瑩瑩心中的結是她自己結的,須得她自己解開。旁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也只是在影響她打開心結的時間而已。
姚真真忍不住道:“大姐姐,無論怎樣,我是站你這邊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只想要大姐姐開心。”
姚瑩瑩眸中星光璀璨。感動一閃而過。卻是雍容地笑道:“你一天不知要表白多少回,我耳朵都長繭了。多大的人,羞不羞?”
姚真真臉頰染暈。羞澀地拽她袖子。
金穗羨慕地望着她們,姚瑩瑩被點入宮是不幸,但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在圍着她打轉,拼盡一切化她的不幸爲幸。姚府的人在內部可能有些分歧,但對外時卻是一致的。這一刻,她突然無比想念黃老爹。
姚瑩瑩瞥見金穗的目光,突地心生感慨,金穗一樣是失怙,可家中只有個爺爺庇護,她照樣活得多姿多彩。親人惜她如命,朋友尊她敬她,連她這樣連州府的千金都看不上的人,都不知不覺地和她做了朋友。人家可比自己悲慘多了,一度病得差點去了命。
而自己有比她多的親人,比她多的朋友,比她多的富貴和地位,不過是入宮選秀,結局還不一定,如此要死要活,是不是有些無病呻吟了?
姚瑩瑩想的越多,心態便越端正,及至金穗告辭後,她腳步輕快地提裙襬,小跑步到榮祿堂。
瑪瑙見姚瑩瑩與前些日子大爲不同,暗暗吃驚,思及姚老太太正在接見的人,臉色又黯淡下來,小心翼翼地問:“大姑娘是遇着什麼喜事了?”
“喜事沒有,心情好罷了。老太太有客人?”姚瑩瑩笑嘻嘻地問道。
幾天來喪着臉的人突然多雲轉晴地對她笑,瑪瑙心臟噗通一聲吊了起來,越發小意:“這一會子正在見客,要不,大姑娘先歇歇喝口茶?”
“罷了,我要坐下來的話,勞師動衆的要人伺候,我先去外面花園轉轉,一會子老太太見完客,你再使人來叫我。”姚瑩瑩笑盈盈地說完,轉身去了花園。
瑪瑙一怔,趕忙拽住秀蘭,小聲問道:“大姑娘怎麼……?”她目光復雜地看向姚瑩瑩的方向。
秀蘭亦小聲道:“我也不曉得是怎麼了,早上和黃姑娘、二姑娘關在屋子裡商量事情,黃姑娘走後,姑娘就這樣了。”
“你盯緊點,莫讓大姑娘獨處。”瑪瑙連忙提醒道,眉梢緊緊蹙着,百思不得其解。
秀蘭連連點頭,姚瑩瑩情緒起伏不定,她也心慌慌的。
姚瑩瑩在花園裡轉了一圈,手上提着籃子,裝了一籃子的各色鮮花,沒有走遠,竟又走回榮祿堂外,適逢四個老嬤嬤朝外走,由瑪瑙親自相送。
姚瑩瑩在鏤空的影壁後問秀蘭:“這四個老嬤嬤衣着行動照着規矩一板一眼的,與我們府上的不同,我瞧着面生,你可曾見過?”
瑪瑙沒有將她們送出府外,而是送到後院去安置。姚瑩瑩越發奇怪了。
“姑娘,奴婢也沒見過呢。回頭待奴婢打聽打聽。”秀蘭搖搖頭,輕聲對姚瑩瑩道。
姚瑩瑩“嗯”了一聲,想了一瞬沒想出結果,便先丟開,去見姚老太太,這個時辰是姚老太太教導她的時間。
隔了一天,秀蘭從照顧老嬤嬤們的小丫鬟那裡打聽出一點消息,報給姚瑩瑩:“是慕容王府養的嬤嬤。許是來給姑娘們教規矩的。”
姚老太太在賴娘子來時,便客氣地請求慕容王府送幾個嬤嬤來教導姚瑩瑩姐妹的規矩,秀蘭只以爲是應了姚老太太的請求。
姚瑩瑩卻冷然一笑,姚府上什麼樣的嬤嬤沒有,不過是因爲他們家的女孩嫁的不是王爺府,規矩要求沒那麼嚴,纔會沒拿出宮中的嬤嬤,與賴娘子說的那些不過是場面客套話罷了。
秀蘭不知其中就裡,只是看姚瑩瑩的表情,少不了與她有關,再聯想那四個嬤嬤的身份,頓時了悟,後悔得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子。
姚瑩瑩道:“這事兒恐怕還有內情。你別管了,改日我尋個機會問老太太。”
秀蘭脆聲應了,心下卻是忐忑。
姚瑩瑩自從跟姚老太太學習,親熱了許多,她來問,姚老太太猶豫一瞬,便憤憤地將實情告訴她。原來是姚太后要送嬤嬤來教她宮中規矩,慕容王府搶先下手送了四個嬤嬤來堵姚太后的嘴。
姚老太太擔心姚瑩瑩情緒不穩定,見了這四個嬤嬤勾起她的傷心事,便沒有說明,只是仍舊養着,況且,姚瑩瑩從會走路起便在學規矩,這些個刻板的嬤嬤教出來的人有多刻板,她是知曉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重孫女被教成個木頭人。
“你就當是擺設玩意兒,莫去管她們。跟着我學便夠了。”姚老太太憤憤然完了,不忘安慰重孫女。
姚瑩瑩偎在她懷裡點頭。
賞花會的那天早上,金穗來接姚真真同去,姚瑩瑩卻說:“黃姑娘,你的心我領了,但不能讓人看出你在查這件事。還請你先行一步,我和真真隨後來。”
“大姑娘,你也來?”金穗吃驚地問,繼而喜色蔓延,她看得出來姚瑩瑩想開了什麼,周身籠罩的冷漠氣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素日的溫婉從容。或者,她比以前越發從容鎮定了。
姚瑩瑩自我嘲謔道:“我自己的事情,能得你和真真相助是我幸運,沒道理讓你們奔波,我卻袖手旁觀。我也想瞧瞧,到底是誰想要置我於死地。”
金穗思忖片刻,說道:“那好,我那個莊子很漂亮,大姑娘正好散散心。”
金穗先一步到達薰衣草農莊,安排完一應接待事宜,時辰尚早,便和珍眉在花田間悠然散步。珍眉從對種花一無所知,到說得頭頭是道,金穗覺得她站在花田間,整個人都散發着花香的味道。
看來,她爲珍眉選擇的路是對的。
珍眉從小與她一起長大,既是主僕,又是玩伴。且金穗剛來那會兒對這個時代奴隸的定義瞭解得不夠深,一直把珍眉當做小妹妹看待。及至到了楚王府才知道,哦,原來奴僕是這個樣子的。
她沒辦法硬生生地讓好好的珍眉扭曲成月嬋的翻版——唯主人的命是從,幾乎沒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她狠心地將珍眉放逐在花田裡,希望能保住珍眉的那份純真。而現在珍眉根深蒂固地對金穗忠心的思想沒變,但人卻是比月嬋、曉煙那些人更張揚一些。金穗也將這份忠心,當做親人、朋友、姐妹之間的忠心,對於從小沒有父母的珍眉來說,金穗確實是她最親的人。
不過,珍眉現在有個乾孃了。
珍眉拉着金穗在花田小路上跑了兩轉,金穗今日特意換了外出的衣服,她還沒怎麼樣,珍眉卻氣喘吁吁的扶着膝蓋喘氣,笑道:“姑娘,你體力咋比我還好啊?我還以爲你成天坐在馬車裡,走路有人扶着,定是不如我呢!”
這話也只有珍眉敢跟金穗這麼說。
金穗拍撫着她的背,給她順氣,淡定地道:“你說的是我麼?我既非金枝玉葉,又非白髮老媼,走路是用我自己的腿走的。”
ps:
修了下第306章,第307章,第308章,三章,祝葉青是“二掌櫃”,不是大掌櫃,已經改正,已看過的親不用回頭看了,只是跟大家提一聲,免得大家因爲人物身份無端變化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