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曉得是天山雪蓮和崑崙山的雪靈芝?”黃老爹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望着兩隻寒玉盒。
寒玉盒通體雪白,絲絲縷縷的寒氣縈繞周圍,雪蓮和雪靈芝猶如剛摘下一般鮮嫩,雪蓮上的每個花瓣經絡十分清晰,寒香撲鼻,沁人心脾。
黃老爹暗暗皺眉,天山雪蓮和崑崙山雪靈芝得其中一件就夠轟動了,如今得兩件,叫外人知曉,恐怕黃家不得安寧。且光看這兩隻寒玉盒子便不是凡品。顧曦鈞臨走時爲什麼來這一手?
金穗震驚過後合上蓋子,蹙起眉,說道:“我從未見過雪蓮和雪靈芝,是前些天兒我去找小寒,小寒悄悄告訴我,顧大夫去過天山和崑崙山摘雪蓮和雪靈芝。她也不確定,但這兩座山他們是去過的,因此我才猜是雪蓮和雪靈芝。”
“恐怕顧大夫是專門去摘雪蓮和雪靈芝的,可是,這般珍貴的東西,他爲啥要給我們?”黃老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最怕這是個招禍的東西,“穗孃兒,顧大夫臨走時有沒有對你交代過啥話兒?或者有沒有說過奇怪的話?”
金穗想了想,輕輕搖頭:“沒有,顧大夫和原來一樣陰晴不定,只說是送給我的臨別禮物,讓我好好保存。”
她本猜測顧曦鈞可能是留給姚家的,可顧曦鈞早先去過姚府兩趟,還與姚老太太見過一面,如果是給姚府的,怎麼那時候不給,偏偏要借她的手?這說不通。
黃老爹尋思半晌,實在猜不透顧曦鈞的心思,聲音低沉道:“罷了,顧大夫的心思向來琢磨不定,那樣的性子啥樣的事兒做不出?興許是送給你補身子吃的。”
“……爺爺,這樣珍貴的東西,我補身子吃。不是暴殄天物麼?”金穗微囧,雪蓮和雪靈芝百年難得一見,黃老爹不在乎的口氣跟吃大白菜似的,又忽然靈光一閃,道。“爺爺。顧大夫說是送給我,讓我好好保存……他說的是保存,沒有說讓我自行處理或者吃掉。恐怕這雪蓮和雪靈芝還有他用。”
黃老爹心一凜,道:“我先前和顧大夫一起採藥,他頗有幾分占卜之道,數回預測天氣都很準,爲我們進山採藥省了不少麻煩。怕是他預測到什麼,纔會將兩物送給你。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先收起來。”
話說到這兒,黃老爹心裡毛毛的,彷彿真有不祥的預感。
金穗卻不以爲意。氣象預測可以有很多根據,看雲識天氣什麼的,她小學就學過了,顧曦鈞不一定就是占卜來預測天氣。
……
春天幾場雨水下來,姚老太太前一場病還沒好利索,又趕着再生一場病。
歡大奶奶袁氏要寫信去伯京。寄信之前給姚老太太過目,姚老太太隨手撕了,病弱虛虛地阻止道:“正是緊要時候,不能讓他們分心。”遂讓歡大奶奶重新寫一封。
歡大奶奶忍着淚水重寫,姚老太太這時候倒了。姚家可就完了。
金穗和姚真真緊張地望着姚老太太,金穗捧起藥碗,一勺一勺給姚老太太喂藥,藥裡添了甘草,金穗嘗過,依然有苦澀的味道。姚老太太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很認真地吃着藥。
金穗喂完湯藥之後,姚真真適時地喂上一顆搗爛的蜜棗。姚老太太十分虛弱,咀嚼蜜棗有些費力,只能吃蜜棗泥。
吃完一顆蜜棗,姚老太太氣虛地對金穗笑道:“好孩子,累你照顧我這個老婆子。”
“老太太莫說話,省着力氣。蓮花巷的文伯孃幾年不在家,文家老姨太太生病了,我偶爾會過去照顧,我爺爺病了,也是我照顧的,這有什麼呢?”金穗知曉姚老太太的意思,老人家生病不方便清洗身體,是怕她們小姑娘嫌髒,而且房間裡密不透風,全是苦澀的中藥味道,“哦,前回我爺爺摔着腿,老太太應該還記得的,就是去陽陵縣那回,我學了按摩。老太太歇一會兒,我給老太太按一按,大夫說,要常常按摩肌肉,以免病好後身子僵硬。”
姚老太太眼中露出一絲感激和欣慰,金穗朝她柔柔一笑,待姚老太太緩了會兒,金穗便給她按摩雙腿和胳膊,姚真真見姚老太太舒服地眯着眼,吵着跟金穗學。金穗邊教她,邊在心裡嘆氣。
姚老太太這回的病來勢洶洶,是因着情緒大起大落的緣故。
伯京裡,姚瑩瑩逃出姚太后的“魔爪”,姚太后還是不放棄姚瑩瑩難得進京的機會。在慕容霆的婚禮上,姚太后下懿旨賞賜慶賀,同時讓太監傳口諭,命姚瑩瑩進宮陪伴,以慰她思念孃家人之苦。誰都知曉姚太后的養父母在伯京城做着伯爵享福,又都知曉她真正的母族是梁州的姚府,這口諭一出,都說姚太后重孝義,生恩養恩兩頭重。
大家本以爲姚瑩瑩被太上皇橫插一槓指給江夏王世子,姚太后會發怒,會厭棄姚府,但好在姚太后大度地原諒了太上皇抽的冷巴掌。
姚瑩瑩入宮陪伴姚太后的消息一傳到梁州,前一刻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姚老太太便病倒了。
姚老太太的病恐怕得等到伯京再傳喜訊纔會痊癒。
這個喜訊並沒有讓姚老太太等待太久,選秀結束後,皇帝、太后、攝政王妃三方把關甄選,爲年輕的皇帝選出一後三妃,封后的千金小姐是帝師的孫女,皇貴妃是攝政王妃母族的千金,祖籍錦官城的史露華封爲淑妃,其他粉黛佳人不贅述。與此同時,姚瑩瑩帶着姚太后送的大批“添妝”出宮,皇帝下聖旨爲姚瑩瑩和江夏王世子賜婚,姚長雍一行人不日即將啓程回梁州。
姚府衆人齊齊舒口氣,金穗也覺得這場仗打得太不容易了。
姚老太太收到信後,身子輕省不少,能下牀走動了,金穗讓人送薰衣草給姚老太太賞玩,其中有紫色和藍色的薰衣草,正是文華所帶花種種出來的。姚老太太隔着窗子指着密密地擺在一起的薰衣草道:“那紫色的不錯。”
“老太太真有眼光,我今年爲府城的花店供貨,聽店主說,紫色的薰衣草要價到三十多兩銀子一盆。遺憾的是,紫色薰衣草種子不多,待明年我種它個一畝兩畝,閃閃的,種的不是花,都是銀子!”金穗笑嘻嘻地道。
姚老太太點她額頭嗔道:“真是財迷!物以稀爲貴,越少越稀罕。”
“還是老太太精明,會算賬。”金穗受教似的地點頭。
“你啊,就會哄我開心!”姚老太太從屋子裡走出,左右手分別扶着金穗和姚真真,“待過兩天,我去你那薰衣草農莊裡散散心。”
金穗和姚真真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笑意。金穗忙一口應下來。
姚老太太在府中等得心焦,到金穗的莊子上轉了一圈,過個夜,便回府了,直到五月初,將將趕在五月初五回到梁州。
姚府舉府歡慶,姚老太太看見大家平平安安地回來,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讓老太太擔心,是孫兒不孝。老太太快抹了淚,孫兒這不是齊齊整整地回來了麼?”姚長雍溫聲軟語地安慰,忽然,他的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道黑影襲來,只一瞬,又恢復清明。
姚老太太扶住他的胳膊,驚道:“雍哥兒!”
姚長雍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方纔突然而至的深度疲憊的感覺消失不見,他穩穩神,嘴角勾起的弧度絲毫不變:“老太太,孫兒是太過高興,加之一路急着趕回來,有些倦怠。還請老太太容不孝孫子與老太太同乘一車。”
姚長雍滿臉的風霜之色,袍角染着幾許泥巴灰塵,眼袋青黑,一副沒睡飽覺的模樣。
姚老太太驚疑不定,又未見其他不妥,稍稍安心,心疼地拉他上馬車:“跟祖母還客氣什麼?瑩丫頭也來。”不忘回頭對歡大奶奶道:“歡哥兒媳婦,源哥兒媳婦,讓黃姑娘和真丫頭坐你們的車回去,莫怠慢了黃姑娘。”
金穗來時是和姚老太太一起乘車來的,同乘的有姚真真。
歡大奶奶忙蹲身領命,姚真真拉上金穗的手,金穗朝馬車上的姚長雍、姚瑩瑩點個頭,又向姚大太太、姚三太太、津二奶奶各行一禮,這才隨姚真真上了馬車。
姚府熱鬧幾天,姚老太太開始熱火朝天地爲姚瑩瑩準備嫁妝,姚瑩瑩與江夏王世子的婚事在秋天,因姚瑩瑩早到了婚齡,嫁妝早早備好了,準備起來並不費事。
金穗是在蜀味樓扮“金鑫”時遇上姚長雍,金穗和賀世年一起向他稟報了張府和冀州柴府的明爭暗鬥。現如今,張府聯合十幾家小型的瓷器館成立了個陶瓷商會,專門對付氣勢囂張後臺硬的柴府,這齣戲越來越熱鬧了。張府的貨物打通了海外市場,張老太爺說話越來越有底氣,腰板越來越直。
姚長雍眼中劃過一抹讚賞,輕笑道:“看來局勢在黃姑娘的控制之中。”
“……姚公子說笑,我從未想過掌控局勢,張老太爺恨柴府欺人太甚,纔會針對柴府。”金穗些微尷尬,姚長雍真是高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