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遙其人,武功高絕,自負於天下武學無所不窺,武功正邪兼修,淵博無比,劍法神奇,於天下之間,除了寥寥幾人之外,便再無敵手,而且風華絕代,相貌俊雅,瀟灑風流,當年與楊逍合稱“逍遙二仙”,不知道愛煞了多少江湖兒女。
就這樣一個人,當年卻能漆身爲癩,吞炭爲啞,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其容,妝成色目武士,賣身汝陽王府,以便查明明教內奸,實爲明教中第一號忠肝義膽的好漢。
齊御風眼見他一輩子未曾落到什麼好處,臨老之際還要如此受苦,不由得心中難過,擡手一搭脈搏,只覺得他肝氣上浮,淤結於胸,忙潛運內力,凝心靜意,當下一股陽氣沿着督脈運轉,順着神道穴緩緩輸送到範遙體內。
他自修行《純陽無極功》之後,一直勤練不止,此時距離圓滿也不過一線之遙,似這般運勁療傷,便是新死之人,也能活轉回來。
如此他一股氤氳紫氣,活潑潑的,從丹田出發運轉到任督二脈,再從督脈神道穴注入範遙體中。
齊御風這一番探查,才曉得,範遙武功頗雜,但一身內功卻是精純無比,實打實的道家功夫,底蘊十分深厚,輕易不至於打散,正因爲如此,他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如此過了大半個時辰,齊御風身上紫氣升騰,在日光下蔚爲奇觀,觀者無不咂舌。而一邊張松溪也不停手,那黑衣女子拿出一盒藥材,號稱“黑玉斷續膏”交給了張松溪,張松溪查驗過後,便開始療傷。
他洗淨雙手,將範遙斷骨之處,盡數摸得清楚,然後十指運勁,只聽斷骨處喀喀喀聲響不絕。便將斷骨一一接續,然後抹上黑玉斷續膏,纏了繃帶,夾上木板。然後再施金針減痛。
他三哥、六弟當年都受這全身斷骨之苦,而後來又由黑玉斷續膏接續,是以他對這一流程極爲熟悉,只是睹物思人,心中感慨,不勝唏噓。
兩人忙完半天,這範遙才吐出一口淤血,轉醒過來。
他目光略微掃上面前幾人,從齊御風、張松溪以及黑衣女子身上掠過,點了點頭。便仰頭看着天空,眼神之中,既有哀傷、又顯得有些迷惑。
一邊那黑衣女子一連問他幾句話,他卻始終不答,令齊御風等人心中更加沉痛。
過了半晌。羣雄將滿山各處的屍首收集回來,停在院中,這許多人伴着傷者,一時悲聲切切,哭聲四起,與昨日歡飲達旦的場面,大相迥異。
張松溪詢問了半天。才找到一個這白茶山莊未死的管家,叫他整頓廚房,領着一干奴僕,給羣雄做一頓好飯。這一夜血腥屠殺,滿地死屍,那些廚子。傭人,一個個嚇得膽顫心驚,那裡還有心情做些吃食,一直到了日上三杆,這飲食才流水價的搬了出來。
至始至終。少林寺一位殘留的圓字輩的和尚主持,都未曾上前與武當派以及齊御風等人問上一句話。
齊御風待身邊人散盡,偷偷問道:“張四俠,你昨夜當真是聽見刀劍之聲才起牀的麼?”他自問耳目聰敏,當時沒幾人能趕得上,當初出門的時候走的匆忙,張松溪說自己聽到了刀劍之聲,他也就姑且信之。
可是這一路看來,最近的戰場距離他們所居住的所在,也有十幾裡之遙,況且這山林濃密,他不信自己睡夢之中都未曾聽得到的聲音,這張松溪就能聽到。
張松溪也不隱瞞,點頭道:“你猜的不錯,我確實是中夜起來,想要探一探這家的底細。”
他轉過頭,略微好奇的說道:“我倒奇怪你怎麼睡的着?”
齊御風嘆息道:“這白茶夫人既然能將這絕世秘籍保存到現在,那就必然有她的能耐,她如今露寶於世,想來也定然是有了萬全之策,誰想……”
張松溪也嘆息一聲,心道自己當真是被寶物迷了眼,這少年說話如此條理,自己又焉能想不到,但還是好奇勝過理智,居然犯了如此大錯。
不過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兩人一靜一動,都沒有想到居然有一支神不知鬼不覺的人物,如此強蠻入場,大殺特殺,也不知道那些武功秘籍卻被他搶去了沒有。
兩人思慮都是一般,心中略微琢磨了一會兒,張松溪道:“他們是爲了殺人?還是奪寶?”
齊御風道:“多半都有罷?”
張松溪一改平日斯文,撩起長袍坐在土堆之上,搖頭道:“我看他們倒是爲了殺人居多。”
齊御風深以爲然,心道今日一戰之後,少林、明教之間定然生出裂痕,而天下羣雄與西涼義軍,也恐怕多生狹隙,這盆髒水,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
他喃喃道:“如此說這些人明顯是對付我們來了?”
張松溪點頭道:“應該不錯,若是他們爲了奪取武林秘籍,殺這麼多人,根本毫不必要,這些人訓練有素,騎射功夫極強,善於結陣而行,我也是一個不察,才險些遭了他們的道。”
齊御風蹲在地上,抱着腦袋,也難以想象得出,這世上究竟還有誰有這樣的武功智謀,首先啊手下黨羽衆多,精於戰陣搏殺,而且還要懂得明教和武當派的功夫,他窮極所思,從前幾十年,想到現在,就連百損道人、成昆餘黨、也都想到,但卻想象不出,究竟誰能一舉殺了空智、甚至還重傷了範遙。
少林四大神僧,見聞智性,空見毫無遠見,爲了少林寺的霸業而無所不用其極,,卻什麼成果都沒見到,白白死在謝遜一十三拳七傷拳之下;空聞是少林方丈,面對當年少林烏煙瘴氣,可是說充耳不聞;
至於空性和尚,生性純樸,不通世務,全無治事之才,在寺中不任重要職司,除了武功精強之外,在寺中不過一個擺設罷了,亦是毫無大德高僧的品性。
。
而這位空智和尚心胸狹隘,乃是當年六大派圍剿光明頂的主要策劃和推動者。
他當年和成昆和尚勾搭一氣,不遺餘力的奔走,由圓真提供情報,自己組織六大派會合,雖然得意一時,但最終還是惹下天大的禍患,雖然後來得以懺悔解脫,但千年古剎,險些因他而毀,當真可謂不智。
他一生耍盡智謀最終春夢一場,如今他誤中敵人詭計,死在了這雲南境內,倒也不出齊御風意外,但範遙爲人何等機警,一生大風大浪都沒有將此人如何,怎麼卻被打成如此重傷?
齊御風正迷惑不解,猛然擡頭,看見幾個武林人士在院中來回徘徊,有些鬼鬼祟祟,突然心中一亮,叫道:“張前輩,咱們進去看看。”
此時這山莊之中早已沒了主人,亂亂哄哄,不過武林人士限於規矩,而且這裡的少林、武當高手俱在,誰也沒敢公然進得房中,不過細心一看,卻也能看見,這山莊內外,每一間屋子,早已被那些不起眼的樑上君子摸了個遍。
雖然說今日是武林中百年不遇的災難,但這家山莊之中藏寶甚多,只要能取得一兩件,那便是意外之財,若是能找到那《九陰真經》與《降龍十八掌》的武林秘籍,那更是快哉妙哉。
齊御風這一進房門,衆人登時都是眼前一亮,都跟在身後觀看。
這大廳之後,是個院子,院子中花卉暗香浮動,東西兩方向,各有廂房,白茶夫人所住,便是西廂房,齊御風縱身而前,推開房門,但見那白茶夫人的居所之中,房中花團錦簇,堂皇富麗,另一邊是張牙牀,牀上羅帳低垂,牀前還放着一對女子的粉紅繡鞋。
他微微“咦”了一聲,徑直向左一轉,走到一處無人牆壁之上,擡手一推,登時一道暗門現了出來,衆人在他身後不遠,眼見他看也不看,就知道暗門的位置,不禁都是微微吃驚。
暗門一開,幾道毫光飛射,衆人只覺得眼光繚亂,眼前一片白亮亮的此言,如同大海揚波,立起了一道光燦燦的水牆一般。
原來那暗門之後,盡是細如牛毛般大小的鋼針,一經激發,登時成千上萬,攢射而出,齊御風眼光凌厲,看出不好,登時身形如電,急忙出手,只見他雙掌一錯,如同一條黃龍一般,身形在空中疾卷,舞起一道罡風,登時將門口之人幾十人震出門外。
衆人向後一跌入院中,隨後站起,都覺得身軀絲毫無恙,當即有人便想,他這一手功夫,以一人摔倒我們幾十人,那蒙古的莽漢昨天居然想要與他比試摔跤,當真自不量力。
而有那不怕死的,繼續扒門而看,卻見齊御風雙手舞動,身前猶如大海揚波,輕柔曲折,飄忽不定,原來他卻借罡風激發,將那鋼針縈繞在身前,繼而隨手一甩,上萬枚鋼針登時齊齊釘在牆壁之上,形成一個大圓。
張松溪眼見齊御風使了這門功夫,不禁拍手叫道:“好太極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