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旨意一下,佟貴妃又是個最信這些的,忙不迭就讓章貴人挪宮了。
章貴人搬到了永和宮的西配殿,便是從前陳文心住過的地方。
她幾人也湊趣到章貴人那裡賀她遷居之喜,陳文心是從未到承乾宮章貴人的住處去的,爲的是避着佟貴妃。
現下章貴人住到永和宮,永和宮主位是德嬪,日後就好走動了。
章貴人對她是謝了又謝,“前些日子娘娘說能想到法子,沒想到這樣好又這樣快。我原以爲,不拘找個什麼藉口,佟貴妃總是要藉故拖延的。”
衛常在嘲諷道:“旁的事她自然是要拖延的,現如今是危害她身子的事情,她比你倒還忙。”
衆人都知道這個所謂的生肖不利定是陳文心的手筆,怎麼可能她們剛剛商量要怎麼幫章貴人,一回頭章貴人就正好因爲犯着佟貴妃被挪出來了呢?
德嬪好奇道:“咱們幾個自然知道這是假的,只是你是怎麼做到的?
一時三人都看向陳文心,她微微一笑,“其實也沒什麼難的,欽天監副使南懷仁,原是欠我一個人情。我如今因着這事,只叫他還我一個人情罷了。”
要說她和南懷仁之間有什麼交集,似乎也就是某年在梅園中南懷仁替她和皇上畫了一副西洋畫罷?
那幅畫至今還掛在乾清宮裡,據說每日都由專人拂拭,唯恐落了塵。
說到畫……
衛常在最是個心細如髮的,她試探道:“難道,是那年的美人燈?”
那年春節,內務府制的各色花燈中,有一種美人燈,上頭畫的女子和陳文心一模一樣。
內務府那頭說是從欽天監學來的,洋鬼子的樣式,不知道是陳文心的尊榮。
皇上竟也不嫌避諱,只說好看,便命掛着不改了。
衛常在一說到這裡,德嬪和章貴人也想起來了,這才恍然大悟。
陳文心輕描淡寫,“那遭皇上也沒動怒,還誇好看,所以也不曾追究他。如今算還了我的人情了,也就丟開手了。”
其實事實遠不止如此。
南懷仁是個西洋人,在朝中可謂無根無基,無依無靠。
他唯一的倚杖,就是皇上的寵信。
因此,皇上想幫着誰,他自然也幫着誰。
在自己和佟貴妃兩者之中,南懷仁聰明得很,知道應該幫着誰。
雖然佟貴妃的位分高一級,但是陳文心一直在晉升,佟貴妃卻是從入宮以來就沒有得到過晉位。
甚至,皇上連個封號都吝惜給她。
南懷仁當然看得出來,未來還很長,佟貴妃佔不了多久的上風了。
所以南懷仁可以用,只是不必在她們三人面前說起,就說成是還一個人情罷了。
畢竟她不信任衛常在,也不敢保證和德嬪之間,日後不會因爲利益關係產生衝突。
章貴人歡喜道:“這實在太妙了,非但讓我離了承乾宮,只怕再有什麼抄經的事兒也避着我了。誰叫我和她屬相沖呢,也不知我抄的經衝不衝她,哈哈哈。”
衆人聞言都笑了,陳文心細打量了一番西配殿,只
覺這裡和自己從前住過的模樣還是一樣的。
想着又問德嬪,“如今四阿哥住到阿哥所去了,你可有常常去看他麼?”
“又看什麼?他既到阿哥所去了,自然要好好讀書是正經。”
德嬪回答得乾脆,想來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陳文心不禁內心翻了個白眼,難道好好讀書去就不需要額娘疼了嗎?
怎麼這兩年下來,冷眼瞧着四阿哥和德嬪之間,還是有些隔閡。
不像親生母子,倒像搭夥過日子的。
如今四阿哥搬去阿哥所了,這搭夥也散了。
“罷了,我過幾日再去阿哥所給他們講課的時候,再替你看他吧。”
從前她教過德嬪,說四阿哥喜歡吃甜食,叫她時常做些給他吃。
現今四阿哥住到了阿哥所,也沒聽說她派人送吃的喝的什麼去。
佟貴妃還三天兩頭送點心衣裳的給太子呢,德嬪這親生的額娘,反而不會表達對四阿哥的關心了。
“你那邊五阿哥怎麼樣?”
德嬪提起五阿哥,她腦子裡便浮現出五阿哥流着口水憨笑的模樣。
她不禁莞爾,“五阿哥如今走路穩當了,會說的話也多了。等他再大一點,也放他去和哥哥們玩去。”
說到五阿哥,又讓人想到了比五阿哥小不了幾個月的六阿哥和七阿哥。
那原是已故的玉常在“得寵”的時候出的事情,不然皇上哪隻眼睛看得上那些沒名頭的人?
“可傷六阿哥早夭了,將來只能瞧七阿哥給五阿哥作伴了。”
五阿哥和四阿哥的年紀差距就大些,這中間原還有個德嬪的七公主,只是七公主也早夭了。
德嬪說起這話來,難免傷感到自己身上。
陳文心連忙拿話掩過去,“今兒來也爲的給章貴人賀喜,也爲的給你們辭行呢。前次說的回盛京的事兒,皇上那邊已經定準了。”
章貴人道:“如今天兒要冷下來了,這時節怎麼倒往北邊跑?”
“你們不知道,老祖宗的規矩,是不走回關路。皇上要回盛京祭祖,是要繞道科爾沁的。”
當年滿清打入中原的時候,便是從山海關進來的。
因此有個忌諱,回盛京不能再從山海關走,顯得像是戰敗而歸似的。
所以要從科爾沁繞道走,皇上正好想去科爾沁見見諸位蒙古首領。
“草原上秋天的氣候也怪。白日是最溫暖的,太陽高照。正適宜圍獵,放馬。到了夜裡,冷風比京裡好大,只好不出去便是。”
陳文心這麼一解釋就通了,德嬪見問,“什麼時候走?”
“皇上的性子你們還不知道的?說風就是雨,想到什麼就要馬上做了。”
說到皇上的性子,衆人又笑了一回。
衛常在道:“少不得,這回還是隻帶娘娘去嗎?”
皇上從金陵南巡剛歸,不僅帶去了定常在,還要給她晉位份。
衛常在心裡打緊的不自在,她也希望自己能夠跟着皇上出巡一回。
就算她不能去,也不能讓定氏那小蹄子佔了風頭。
皇上是一時一刻離不開陳文心的,先前因着已故的玉常在而冷落她,後來宮裡的人都說那玉常在妖異。
若不是有些什麼妖術迷住了皇上,皇上怎麼會舍了個天仙不要,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呢?
皇上也沒禁着這些私底下的議論,這是好話,只把陳文心說成他身邊名正言順的存在。
衛常在這話裡有些醋勁,陳文心又用淡話搪塞了過去。
“究竟連我去不去也不知,只是猜測罷了。旁的人,我就更猜不到了。就像去金陵那回,誰能想到皇上要帶定常在去呢?”
她在別的嬪妃面前,總是儘量撇清自己和皇上之間的關係,顯得皇上並沒有那麼信任她的樣子。
雖然她們是爲了共同利益站在一起的,難保女子的嫉妒心作祟,就會反目。
她在後宮之中可謂是一枝獨秀,這樣扎眼,總得防着些。
衆人聽了這話也罷了,倒是章貴人沒心沒肺地說了一句。
“若是娘娘也不去,就不必擔心皇上一走,佟貴妃又生什麼事兒了。”
如今惠妃被打壓,協理後宮的名頭也就空了。
滿宮裡要說對佟貴妃起到一點威脅作用的,也就是陳文心一個了。
她到底深得皇上的寵愛,又有子、有權還有強大的母家。
佟貴妃再大膽,也得給她幾分面上薄面。
陳文心把眉一挑,“你如今還怕什麼事兒?她遠着你還來不及呢。”
衆人又說笑了一回,直到用午膳的時辰,才各自散了。
德嬪就住在永和宮的正殿,因而是陳文心和衛常在一起走到了宮外。
“衛常在,我有句話兒和你說。”
衛常在一聽有些驚訝,什麼話兒要避着德嬪和章貴人才能跟她說呢?
“嬪妾聽娘娘示下。”
“我這兩日身上不好,皇上要翻你的牌子了,好生準備着吧。”
身上不好是句委婉的話,其實就是來葵水了。
衛常在猛然擡起頭來,那張一向很能剋制表情的面孔顯得格外歡喜。
她想擡位分是極難的,出身太低,熬到和德嬪她們一樣的年紀了,纔是個常在。
想求寵愛更是奢望了,論年紀她已經不小了,論姿容也絕敵不過陳文心。
現在她唯一能求的,也就是個孩子罷了。
陳文心的話正好落到了衛常在的心坎裡,想來是她自己這兩日不能侍寢,所以向皇上舉薦了自己吧?
她忙和陳文心道謝,“娘娘這樣體貼照顧嬪妾,嬪妾必當忠心耿耿,唯娘娘馬首是瞻。”
衛常在的忠心耿耿,她早已領教過了。
不是唯自己馬首是瞻,而是見風使舵。
好在她也不曾做過什麼傷及自己的事兒,只是從前自己失寵的時候冷漠了些罷了。
不能引爲朋友,偶爾給點小恩小惠拉攏着也就罷了。
她面上還只是笑着,道:“何必如此客氣,咱們現是一條船上的,還分什麼彼此呢。”
衛常在喜不自勝,又表了一番忠心,方纔行禮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