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師兄也曾說你是禍水,你還不是一樣幫助蕭君眠?怎麼到我這裡就各種理由?”
墨妄塵傷勢還沒有轉好,不敢動作太大,只能挑起眉梢故意作出不滿神情。
“說歸說,至少賀蘭大人沒像你義父那樣,二話不說直接用箭射我。”夏惟音起身,倒杯水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嚥,“總感覺復國軍那邊的人對我都很討厭,我跟你去找不自在麼?什麼時候等你能脫離復國軍再說吧。”
“我是復國軍撫養長大的,脫離得了嗎?不過這件事情我也想過,你生長在晉安國,又有安平侯和夏將軍這份牽掛,讓你加入復國軍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長出口氣,墨妄塵勾了勾手指,懶懶拉過夏惟音的手攥住。
“眼下狀況,你和夏將軍都算是與蕭君眠決裂了,晉安國自然再待不下去。我不強求你們跟復國軍有什麼聯繫,但還是希望你們能隨我一起到穎闌國土地上,至少在那裡蕭君眠的勢力不強,你們不需要躲躲藏藏,完全可以換個身份光明正大生活。”
夏惟音皺起眉頭,低頭沉思。
安平侯和夏博淵該何去何從,的確是她心頭一塊重擔,在爲牽連家人感到愧疚的同時,她也在爲如何安置他們感到爲難。
如墨妄塵所說,晉安國他們是待不下去了,而玉廷閣又不肯接納會引起江湖與朝廷矛盾的人,那麼他們的去處也就只有異國他鄉。
而穎闌國,雖說路途遙遠,卻是個不錯的選擇。
見夏惟音仍有猶豫,墨妄塵又追道:“我可以保證,穎闌國百姓和復國軍都不會傷害你們。畢竟你身上流淌着穎闌國血脈,而安平侯和夏將軍不僅爲你放棄在晉安國所有榮耀地位,也救了我一命,算是穎闌百姓的恩人。”
“爹爹和大哥是否過去,我得詢問他們的意願。至於我自己……”稍作遲疑,夏惟音艱難搖頭,“我不想你爲難,況且我還有玉廷閣作爲安身之處。”
“玉廷閣能保護你,終歸算不得歸宿。惟音,不考慮那麼多,你只需要認認真真回答我一句,究竟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夏惟音心裡清楚,只是看着墨妄塵爲她所受的傷,難免有幾分打怵。
下一次,他還會如此僥倖大難不死嗎?
墨妄塵等得失去耐性,不滿哼了一聲,使盡力氣將夏惟音拉到身邊坐下,四目交錯停留片刻,不由分說吻了過去。
傷口炎症未消,他還有些發燒,脣瓣滾燙如火。
夏惟音推了他一下,他不動,她又怕剛剛結痂的傷口開裂,索性由着他像孩子一樣任性而爲,手掌輕輕落在他赤裸背上。
她從不刻意遮掩自己的感情,也不會扭扭捏捏爲這些表達親暱的舉動而臉紅害羞,唯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擔心這種過於親暱的行爲會變成一種習慣,在楚陽關接受她和墨妄塵的關係之前,她仍算作復國軍的“黑戶”。
無疑,這會讓墨妄塵夾在復國大業和她之間,左右爲難。
熾熱脣瓣終於戀戀不捨離開,墨妄塵託着夏惟音臉頰,盯着她似水眼眸,一字一句道:“這是我的選擇,絕不後悔。”
“那麼,會和你義父起爭執吧?”
“無所謂,他老人家也就是罵我幾句,生幾天氣,最後還是得妥協。誰讓他最疼的就是我呢?”
“不要臉至極。”
墨妄塵很樂於見到夏惟音與他鬥嘴,這代表她已經接受他的提議,高興之餘,忽地將夏惟音緊緊抱在懷裡,輕吻那一縷縷柔順烏髮。
“惟音,等義父同意之後,我們……我們成親吧。”
房間一剎陷入極度安靜中。
墨妄塵緊張地等待着夏惟音的回答,然而轟然響聲打破了他的期待,趕在夏惟音回答之前終止了緊張氣氛。
本就不算結實的房門此時可憐兮兮地倒在地上,門口處,夏博淵和莫思歸僵硬站着,一臉尷尬笑容:“那、那個……只是路過,不是偷聽!”
夏惟音沉沉嘆口氣。
墨妄塵甩了個不悅眼神,仰頭道:“夏將軍,既然你聽見了,正好給個迴應,我要娶惟音,你們夏家答不答應?”
夏博淵撓撓頭:“問我幹什麼?你娶的又不是我。”
趁夏惟音無奈低頭瞬息,夏博淵使勁兒眨了眨眼,又朝夏惟音揚了揚下頜。墨妄塵心領神會,點點頭,伏低身子貼到夏惟音耳邊。
“該你回答了。嫁,還是不嫁?”
只有墨妄塵在時,夏惟音還能嚴肅對待這個問題,可是當着莫思歸和夏博淵的面,憋在嘴裡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被逼得無奈,夏惟音翻翻白眼,瞪向莫思歸:“莫老闆不去做生意,躲在這裡幹什麼?那兩位小美人不會揪着莫老闆耳朵嘮叨嗎?”
提起蓮華和伽羅,莫思歸像是被戳了死穴,立刻蔫下來,嘟囔道:“她們啊……她們纔不揪我耳朵呢,從來都是一左一右抱住我,然後一頓猛捶,比三小姐兇殘百倍。不,千倍,萬倍!”
墨妄塵忍俊不禁,剛笑了一聲便牽動傷口,登時變成倒吸涼氣,夏惟音顧不得和莫思歸鬧,手忙腳亂去查看他傷勢。
他們四個正輕輕鬆鬆閒聊,快步走來的裴挽臉色卻很差,拍了拍莫思歸,低聲道:“莫老闆能弄些蓮子來麼?慕染什麼都吃不下,我想給她弄些蓮子粥,她最愛吃這個。”
夏惟音和墨妄塵對視一眼,齊齊望向裴挽。
林慕染的傷沒有墨妄塵這麼重,但失血過多虛弱得很,一直都是裴挽在身邊照料。
而這段期間,裴挽一改平日裡灑脫不羈形象,殷勤細緻,沉默少言,林慕染漸漸好起來的同時,他卻在一天比一天憔悴。
墨妄塵捏了下夏惟音的手,對她使了個眼色。
夏惟音會意,快步走到裴挽面前:“裴堂主又有一整天沒睡了吧?今天我來照顧林副堂主,你去休息。”
“不,不行,我得時刻陪在她身邊。”裴挽固執搖頭,咧咧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慕染被我慣壞了,脾氣不好又喜歡使小性子,吃的、用的都有固定習慣。旁人對這些不瞭解,照顧不好她的。”
夏惟音也不堅持,卻用意味深長目光緊盯裴挽:“似乎只有對林副堂主,裴堂主纔會有這般耐性,如果換做其他人受傷,裴堂主絕對不會
這麼緊張。”
“因爲……因爲慕染跟我比較久嘛。”裴挽愣了一下,很快遮掩過去,“好了好了,我得趕緊回去。莫老闆,蓮子就拜託你了,慕染一連兩天飯菜不進,必須趕緊讓她吃些東西才行。”
“傍晚之前一定送到。”莫思歸眯起眼,摺扇輕抵下頜,“不過我有交換條件,在蓮子送來之前,請裴堂主先去休息,不然林姑娘就吃不上這頓蓮子粥了。”
裴挽苦笑:“這是做什麼?你們聯手欺負我嗎?”
“沒有啊,我只是在幫三小姐。我們是朋友嘛!”
裴挽拗不過他們,又的確趕到疲憊,稍作思忖後總算點頭同意,在莫思歸“監督”下回房休息。
夏惟音安頓好墨妄塵,端着一壺熱茶跑去林慕染房中,才一推開門,就看見林慕染抱着被子縮在牀榻角落裡,兩隻眼睛通紅溼潤。
“這是怎麼了?”夏惟音嚇了一跳,急忙放下茶走過去,“別跟我說你在哭,有裴堂主貼心照料不是挺好嗎?”
林慕染緩緩搖頭,輕輕咬着嘴脣一聲不吭,夏惟音也無計可施。
裴挽和林慕染的關係一直有些模糊,夏惟音知道林慕染喜歡裴挽,卻不太清楚裴挽的態度,看他平日裡對誰都很親切,覺得或許林慕染沒有希望;看到他關鍵時刻爲林慕染髮狂,又覺得林慕染對他來說是特別重要的。
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最讓人犯難,夏惟音都不知道該鼓勵林慕染好,還是該勸她放棄這段感情更好。
倒杯熱茶送到林慕染手中,夏惟音輕道:“不管怎樣,先養好傷再說。莫老闆剛把裴堂主攆去休息,你要是有什麼心事就趁現在跟我說,別都藏在心裡自己一個人難受。”
接過茶喝了幾口,林慕染忽然丟了茶杯,猛地撲進夏惟音懷中,瞬間泣不成聲。
“我說了,都對他說了,他不肯……不管我怎麼做,他還是不肯接受……”
夏惟音深吸口氣,頓時明白了林慕染的淚水因何而來。
顯然,林慕染醞釀多年終於說出口的告白,以失敗告終。
“他有沒有說爲什麼?”輕輕爲林慕染擦去淚水,夏惟音沉穩得像是一位長姐。
“他只說不行,其他什麼都沒說……也許他只是不喜歡我,僅此而已……”林慕染一改往日冷漠,卸去那些用來保護自己的外殼後,就像每一個柔弱少女一樣,掛着淚的眉睫裡滿是哀傷。
夏惟音啞啞苦笑。
她與墨妄塵算是解開心結,明確在一起的心意了,可林慕染和裴挽這邊萬分不順利,難免爲明朗心情平添幾分陰霾。
更不幸的是,她無法爲林慕染做些什麼。
陪在林慕染身邊整整一個下午,傍晚裴挽來換班時,手中果然捧着一碗香氣撲鼻的蓮子粥。
離開房間時,夏惟音聽見屋裡傳來飯碗摔破的聲音。
“那兩個人交給我吧,三小姐只管忙自己的事。等再過兩天墨公子身子好些,我會盡快安排車馬把你們送出晉安國,二位辦喜事時別忘記給我寄一封請帖就好。”
面對無奈的夏惟音,莫思歸笑吟吟打消了她的顧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