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男子一身白衫分外引人注目,雙鬢飄飄,兩頰生笑,脣畔卻總是有着若有若無的戲謔,臉龐並不是多麼吸引人,在薛如梅近日頻繁得見的美男中,甚至算不上出衆,但那一雙似是能看透所以塵世的眸子卻引人深陷。
如果在人羣中,第一眼,你看定不會注視這樣一個人,但只要你的目光和他相觸,就絕不可能輕易移開眼。
聽的薛如梅聲音,男子瞳孔皺縮,似是感受到一陣驚訝,而後面上又是充斥着那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笑意,好似剛纔的驚慌只是一閃而逝。
薛如梅偏頭,自己這個救命恩人,身份真是好神秘,城府,似是也是在自己意料之外,現在的他,心中應該有不少疑問吧。
男子淺笑看向薛如梅“沒想到是你,真是有緣。”
薛如梅輕笑“初見你,我還以爲你是想讓我報恩才請我到這裡來,雖然方式不太客氣,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
男子微笑“不過,也算是我先你一步,畢竟,如果此次不是我的人把你帶來,你還是能夠找到我。”
薛如梅輕輕挑眉“此話怎解?”心中也不禁敲打着鼓,這個男人,果然發現了。
男子面上滑過一絲冷笑,卻很好地收斂,再次看去又是那種淡漠的溫和,衣衫輕動,稍稍進了一步,看似隨意,卻讓薛如梅感覺一陣窒息。
“那日,你明明視力不佳,情況又是極爲混亂,根本無法看見我,更別說一眼就能夠認出我,若不是可以謀劃,又是哪般?沒想到我無心之舉,竟然反遭人算計。”男子脣角微擡,卻讓人感覺一陣寒冷。
薛如梅漸漸緊了領口,想要開口卻一陣啞然,有些事,明明不是刻意,但遇到了這種情況卻也是渾身長滿了嘴也難以解釋的,只怪自己初見面時的脫口而出,若是能夠忍耐片刻,情勢也不會這般被動,稍稍擡頭,正對上了男子冰冷的雙眸,腦中一熱,聲音擡高“那日你來救我,可是我刻意安排?”
男子偏頭,似是思索“那日我靜極思動,纔會出門採藥,若是平常,你必然見不到我。”
薛如梅冷哼“那日我傷勢之重,幾乎失明,可曾作僞?”
男子面色稍霽“我的醫術,絕不會錯。”
薛如梅搖頭,這個男子看來對自己的一切都是極爲自信,屬於喜歡掌控一切的人,此時出現了他無法解釋的事,自然而然就認爲是自己算計了他,但自己這般說,他應該也可以理解吧,再看男子,面上雖有了些許歉意,但卻並未開口,心中大致還是有着疑惑,看來也是一個多疑的人,稍稍抿脣,薛如梅添上最後一把火“我薛如梅恩怨分明,受了恩,自然要報,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剛好相反,你還對我有救命之恩,觀你言行不像是攜恩求報之人,爲了日後尋你,我纔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是早有預謀,我今日又何至失口呢?”
男子眉頭展開,輕嘆一口氣,似是有着無盡歉意,雖然並未真正道歉,卻讓薛如梅心中的委屈慢慢消散。
擡頭,目光在薛如梅周身流轉,男子輕笑一聲“上次長橋可沒見你這般口齒伶俐,果然病好了就是不同,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認出我的?”
薛如梅聽的男子這般說,雖然相知不多,但依照男子這般有些桀驁的個性,這樣應該算是道了歉吧,心下稍稍流出幾分歡喜的色彩,面上也多了笑容,更加嬌媚,伸出修長的手指,薛如梅指着男子胸口處“你那裡,應該有一枚玉佩吧
。”
男子挑眉,帶着淡淡愕然,蹙眉想了片刻,隨即回憶起,上次給這個女子療傷時,爲了方便治療,自己似乎彎下腰抱過她,玉佩,應該就是從那時滑落吧。
脣畔沾惹些許微笑,男子面上笑意更深,一雙眸子璀璨異常,讓人越發移不開雙眼。
那時,自己還未給薛如梅療傷,她雖然處在病痛中,卻仍不忘給自己下了套,看來剛纔所說,也不盡然,那時的她,或許心中也是存了防範之意,若是自己那時乘人之危,以後也會被她找到,不一定純屬報恩,報怨,也是有可能的。
這般想着,男子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慢慢消散,女子這般,看來不是針對自己,而是一種單純的防範,竟然讓自己都未曾發覺?
薛如梅身旁女子蹙眉,竟然在這個被自己稱呼爲老鴇的男人眼中找到一抹“欣賞”,難道是自己看錯了?這個木頭一般無悲無喜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樣棋逢對手的表現?
“是血液?”男子柔聲道,毒傾之血果然不同凡響,據說若是普通人入喉則必死,沾在其他物件上卻有着追蹤作用,毒傾之人可以感應到自己血液流向之地,而且,毒傾的血液無論是水洗還是土掩風吹日曬,都無法去除,以前在醫書上看到這樣的故事,男子只是一笑而過,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薛如梅笑笑,飛雪曾說過自己的血液有着追蹤作用,當時的自己還不太在意,更不要說給飛雪的東西上也塗上血液了,結果現在自己無法得知他的去向。
看着薛如梅表情,男子卻是有些誤會,淡淡一笑“我並無怪你的意思,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薛如梅一怔,而後回神,清淺一笑“您不怪罪就好,如梅也有些冒犯了。”
若是平常,薛如梅或許說話還不會這般客氣,但好歹這個男子是自己救命恩人,而自己又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呢?
身旁女子看着兩人竟然互相都認識,也是忍不住驚訝“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老鴇,早說是你的女人,我就不搶了
。”
薛如梅觀察身旁女子,從一路上女子在無人處總是小娘子小娘子的話語來看,也不是一個多麼安分的主,但面對面前這個男子,即使是開着玩笑,都有着些許拘謹,並且在自己和身旁人說話時也一直安靜矗立在一旁,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還真像是姑娘和老鴇,不敢稍有懈怠。
這般想着,薛如梅面上笑意更甚,旁邊的女子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見了這般景象,哪裡不知薛如梅此舉帶着嘲弄,忍不住狠狠瞪一眼,但這目光,卻也是躲了躲身前男子的注視。
薛如梅含笑接過這毫無殺傷力的怒視,再次擡頭看向男子“雖然是第二次相識,但現在我還不知你的姓名。”
男子面上帶笑“我名笛渠。”
“好名字。”薛如梅點頭“姓笛,倒是很少見呢。”
“隨便取的。”男子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只是淡淡說着,落寞的表情也是掩於瞳孔深處,若有似無,薛如梅一時半會摸不透男子性格,也只好胡亂點頭,不再探究。
薛如梅身旁女子嘟嘴,略帶些許撒嬌口吻“既然你們認識,我現在把她送回去?”
男子看了眼薛如梅,某種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現在離開,怕是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太安全,明早曙光初現之時,讓她自己回去吧。”
薛如梅卻被女子提醒,忽然開口“城內採花之案,都是你遣使人所爲?”
薛如梅實在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特立獨行的男子,竟然會幹出這樣的勾當,雖然男子長相不是多麼俊美到天怒人怨,但那雙星眸,也絕對是吸引人,加上週身那種強大的氣場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冷清,很容易讓女子悄悄失守心房,毫不客氣地說,就算是去當駙馬,男子也是綽綽有餘,何苦去在城中找那些普通女子呢?
“你認爲呢?”男子反問,目光中卻帶了那麼點審問的意思。
薛如梅搖搖頭“雖然我不信你會這般做,但是按照現在的線索來看,你就是最大嫌疑人,但我不相信你是想要,想要
。”薛如梅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把淫樂兩個字說出口。
男子輕笑“我若是說,僅僅是用她們來完成一個實驗,你是否相信?”
薛如梅沉吟片刻,畢竟這樣的理由,在這個年代,應該很少有人會相信吧,但自己的前世,的確是有很多科學狂人,甚至偷偷摸摸研究那些克隆人、變異病毒之類的問題,比起他們的喪心病狂,面前這個男子的行徑倒是好了很多,畢竟看他們的樣子,應該對那些女子自身是沒有太大傷害的。
眼看着薛如梅沉默不語,男子目光慢慢低沉下去,果然,是不信嗎?
心中暗歎一口氣,眼眸冷冽幾分,男子正欲開口,薛如梅卻忽然擡頭“我信。”聲音不大,但卻是堅定到令人動容,男子眼中冰冷慢慢融化,脣角翹起,露出淡淡微笑,薛如梅繼續開口“但我希望,她們,都會活得很好。”
男子點頭“這是自然,說實話,即使最開始是被強擄而來,但事後,我也給她們說明了,現在留下來的,都是自願的,當初不願意配合的我都是在凌晨讓人送回了。”
薛如梅輕拍胸脯,似是更加放心,的確,依照男子的性格,是不屑於說謊的,自己也能夠相信這一點。
眼看着屋外黑色漸濃,男子淺笑“左手第三間。”
薛如梅點頭,這是給自己說今日休息的廂房,正欲轉身,男子卻忽然開口“慢着,你應該有辦法把血跡弄乾淨吧,我不太喜歡隨時被人掌控行蹤的感覺。”
薛如梅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乾淨帕子,又從身上香囊中倒出幾朵粉紅色的花蕊,指尖用力,其上細小花粉抖落,帕子上頃刻間化了一片粉紅。
男子挑眉,似是對這東西極爲感興趣,但卻也不好開口詢問,細細看一眼面前的東西,一隻手慵懶地拽出脖頸上套着的紅繩,玉佩,被慢慢取出。
薛如梅手一抖,掌心帕子幾乎墜地,淺色的玉佩似流水輕動,其上墨色暈染,一個斗大的“二”字躍然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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