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微微彎着身體行禮,余光中卻看不到傅鴻宇行禮,他不行禮,宮人也便不敢喊禮成,於是,時間彷彿靜止,雯月僵持着,臉上的笑容逐漸隱沒,他,還是不願跟她行禮。
良久,宮人見傅鴻宇始終不肯屈身,便在皇上的示意下喊了一聲:“禮成!送入洞房!”
有丫鬟上前,欲將雯月帶下,便聽傅鴻宇冷冷的聲音響起:“急什麼?既然行了禮,那就來和大家見見面吧!”
隨着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傅鴻宇一把將那蓋頭扯下,因爲力道過猛,雯月險些被帶倒,兩步踉蹌,纔將身子穩住,她怔怔的看着傅鴻宇,眼中冒出了委屈的溼潤。
傅鴻宇並不是鐵腸心石之人,更不是不懂憐香惜玉之人,只是面對雯月這樣的人,他就是喜歡不起來。
眼前的雯月一身大紅長裙,因是小妾的身份,故不能穿鳳冠霞帔,一身大紅的裙子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雯月長相是好看的,即便沒有鳳冠霞帔,這一身的紅裙也是風情萬種和妖冶的。
聽到有人倒抽冷氣的聲音,聽到有人議論和畫像有九分相似的聲音,聽到有人輕嘆惋惜的聲音,聽到……
聽到傅鴻宇冷冷的聲音:“既然行了禮,那就和這裡在座的行見面禮吧!”
小妾行見面禮,一般都是第二天才進行的,而且也就只是和家裡的長輩行見禮,現場行禮的很少,一般也都是婆家爲難纔出的如此主意。
殿中在座的有皇上和皇后,有文武百官,還有將軍府的各個長輩,這行見禮要行到什麼時候了?這不是難爲是什麼?
傅鴻宇暗暗得意,相府要拜堂,將軍府便要行見禮,到看看最爲難的人會是誰!
雯月暗暗咬牙,好,行禮就行禮!她堅信,只要挺過今天,報仇來日方長!
款款走到殿前,先對皇上和皇后行禮,奉茶,皇上賜了一件玉佩,皇后賞了一隻玉鐲,雯月謝過,接下來又向老將軍行禮奉茶,老將軍雖然不喜,但衆多同僚在此,又有皇上坐鎮,他也不好爲難,將茶喝下,隨手給了一個紅包便不再理會。
雯月謝過,接下來是老夫人,再接下來便是……傅容瑄!
雯月若以小妾的身份,是極其低微的,而傅容瑄身爲將軍府的長子,理應受她一禮。
他就端坐在右側上位,席間是安尊卑長幼排定座位,上尊下卑,右尊左卑,客人亦是按其長幼和身份、地位從高到低排列座次。
雯月緩步移至傅容瑄面前,她擡眸望着傅容瑄,這禮,久久行不下來。
從小,她便喜歡他,等他,一等就是近十年,可是如今,他成了她的叔伯,而她,和他永遠也不可能成爲夫妻。
他一身絳紫色的長袍,外面罩着透明褂衫,腰繫暗紫色綢緞,一個繡着花團錦簇的荷包的掛在身上,如漆般的長髮整整齊齊的被冠起,一支鑲着紫玉的鏤空髮簪規規矩矩的插在玉冠中,兩鬢的髮絲柔柔的下垂,這樣的裝扮,儼然一個俊俏公子哥。
時間靜止,雯月死死的盯着他,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男人,她愛的有多深,恨的便有多深。
“不認識嗎?這個是我大哥,將軍府的長子,你該稱呼爲大伯!”傅鴻宇的聲音再度響起。
雯月一驚,回頭看了傅鴻宇一眼,心思一下子沉浸了。
屈膝跪地,雙手將茶奉上,“大伯,請用茶。”
天知道,她的牙已經快被她咬碎,地知道,她的心已經快要痛死!
“慢着,按照長幼尊卑,在此之前應該還有一人。”傅容瑄緩緩開口,聲音不緊不慢,不溫不火,不高不低,讓人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還有一人?雯月擡眸,就見在首位上,的確是有一人被她空了過去的,而這人,就是燒成灰她也忘不了的人。
夏冬兒!老將軍尚未承認的將軍府長媳!
皇上和皇后在主位,之下就是公主,因爲剛纔行禮,是按照長幼順序,理應先是皇上和皇后,接下來便是老將軍和老夫人,而傅容瑄正坐在老將軍和老夫人的下位,故,剛纔便將夏冬兒給隔了過去。
“是。”此時傅容瑄提醒,雯月是極不情願的走了過去。
殿中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向了夏冬兒,今天的夏冬兒各位美麗,她一身淡藍色衣裙,簡單又不失大雅,雅緻的玉顏上化着淡淡的妝,額頭上一條藍晶鳳羽很是奪目,似嫡仙般風姿卓越傾國傾城的臉,那一雙燦然的星光水眸,清澈無比,她淺淺一笑,能吸引住千萬人,她輕搖錦扇,渾身散發淡淡幽香,仿若是落入凡塵的仙子般,只需一眼,便讓人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老將軍微微一怔,這個他原以爲會是一身庸俗的鄉下女子,竟然是如此的出色,再看傅容瑄,雙眼溢出柔和,靜靜的看着她,那,彷彿就是他的全部。
再看雯月,她一身大紅,和那一身淡藍色相比下來,在夏冬兒面前倒是顯得庸俗不堪了。
雯月眼中殺意起,手中端着茶,卻始終邁不開步子。
傅鴻宇挑眉,“這是公主,按身份,尊貴無比,理應受你見禮,按輩分,這是大哥的結髮妻,便是你的長嫂,同樣應受你一禮,你愣着做什麼?還不快見禮?”
夏冬兒蹙眉,聽的出大家是在讓雯月向她見禮,可是這公主是身份她認了,那什麼他大哥的結髮妻又是怎麼回事?更加奇怪的是,竟然沒人反駁他!難道她真的是傅容瑄的結髮妻?
心中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她有些不淡定了。
傅鴻宇的催促,使得雯月不好再僵持,而且傅鴻宇話中特別加重了尊貴兩字的音量,這是在告訴她,如今雯月的身份,將就是這將軍府中一個卑微的賤妾。
傅鴻宇加重長嫂兩字的音量,就是讓雯月明白,她和傅容瑄,是永遠沒了機會了。
雯月冷笑,何止是和傅容瑄沒了機會?只怕是這娶了她的傅鴻宇,過了今天也不會再多看她一眼吧?
她磨牙,走到夏冬兒跟前,噗通一聲跪下,狠戾的說道:“公主請用茶
!”
夏冬兒的眉頭鄒的更緊,這個叫雯月的女子她知道,害她不淺的人,此刻,她要喝她敬的茶嗎?
說心裡話,她記仇的,雯月的茶,她是不願喝的,而且聽人說,傅鴻宇是個很不錯的人,那麼個俊俏的人娶了這麼個不要臉的女人,似乎很不公平。
“君柔。”夏冬兒喊了一聲,身後的君柔立即替她將茶接過,“我眼睛看不到,不要介意。”
雯月低垂眼簾,心中冷哼,她當然不介意了,她介意當初沒親手殺了她!
若是當初能將她殺死該有多好!
“公主說笑了,如今我的身份只是這府上的賤妾,而您是賤妾的長嫂,又是倍受皇上和皇后恩寵的公主,賤妾就是想要介意也是不敢介意的!”
雯月的話中滿是嫉妒,這酸了吧唧的話,讓夏冬兒聽了卻是很受用的,特別是那句賤妾,夏冬兒好想裝作一副可愛模樣,反問她一句:‘賤妾?那是有多賤啊?’
不過,還是算了,她想,她以後應該是有機會親自問出這句話的,如今這裡人多,真的問了反會讓人覺得她不懂禮貌不夠大度,唉,就暫時饒這‘賤妾’一次好了。
“雯月大小姐不介意就好,喏,這個就賞給雯月大小姐當見面禮吧。”夏冬兒露出一臉天真的笑,讓大家看了更加讚賞,公主不愧是公主,你看,人家多大度。
雯月的身份已經是從丞相府嫡女轉變成了將軍的的小妾,公主平易近人,不以身份欺壓,稱呼依舊是‘雯月大小姐’,這充分的表現出了她公主的大度。
雯月行見禮,夏冬兒本應受的,卻是取下自己手上價值不菲的銀縷蜜金貓眼戒指送與雯月,衆人眼神曰,瞧,公主是多麼的大度啊!
對於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都能如此的大度,這可真是難得啊,實乃開元之大幸也!
雯月嗤笑一聲,將戒指收下,這價值不菲的物件對她倒是有用,因她嫁來將軍府是小妾的身份,故是沒有三媒六聘的,所以相府給的嫁妝並不多,今天收的禮物她要好好收着,將來必定是能用的到。
“謝……公主賞賜。”雯月說這句話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一向高高在上的相府大小姐,要給自己最痛恨的鄉下女子下跪奉茶行禮,這中間的無奈和恥辱,徒然又讓她生出更多恨意來。
雯月的話句句帶着恨意,夏冬兒又如何聽不出?她冷笑一聲,別說雯月恨她,現在最該恨的,應該是她對雯月的恨吧?
夏冬兒也真是不知道,爲何這女子要處處跟她過不去?甚至是她哪裡惹到了她?要讓她對她痛下殺手?
每每想到這裡,夏冬兒就有一種想要快些找回記憶的感覺,她不想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人也不可能真正的沒了過去。
“起身吧。”
雯月再次謝過起身,她咬着牙,夏冬兒的一句接着一句的稱呼她爲雯月大小姐,這看似是在給雯月面子,實則是羞辱,衆人只覺夏冬兒是謙卑禮賢,而雯月卻覺她就是在羞辱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