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快要開始時,皇個後命人來接夏冬兒,從錦寧宮到善景殿還有一段路,君柔隨同出發,一人引路兩人攙扶,後面還跟着幾個宮女,大寶就跟在身旁。
一路走來,足足用了兩刻鐘,剛進善景殿,頓時便感到無數雙眼睛向自己看來,大殿之內靜了好幾秒,之後才恢復了正常,人們繼續三三兩兩的接頭交耳的聊起來。
夏冬兒跟着君柔的腳步,緩緩走向大殿中央,兩旁桌子已經坐滿了人,這是她感覺到的,因爲每走一步便能聽到不同的聲音在議論,有人在議論着相府的嫡女,不曉得今天她會如何的表現,而她們眼前的夏冬兒,便是相府嫡女曾經傷害過的人,這兩人今天聚到了一起,會不會有什麼讓人期待的事發生呢?
也有人在議論傅容瑄,說今天的接風宴其實是相親宴,不知道他會看上哪個府上的千金?
聽了這議論,夏冬兒手心竟然冒出了一絲汗,那個她用手‘看’過的男人,那個一衝動說了他不嫌棄她眼瞎的男人,會選什麼樣的女子來伴他終身呢?
從殿門口到大殿中央,這短短的一段距離,耳邊卻是充盈着各樣的說辭,終於,君柔停下,夏冬兒也跟着停下,這應該是走到了大殿中央了吧?
夏冬兒連忙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和思緒,微微福身,對主位之上的皇上和皇后行禮,“皇上萬歲,皇后萬福……”
原本正猶豫着用不用向大殿內的各個大臣和妃子也都行一遍禮,而且君柔也沒說主位上的都有誰,她這禮也不知道該向誰行,好在話剛說出口,主位上端坐的皇上便開口說道:“免了免了,朕曾許諾與你,在宮中免除你各種禮儀,如今你眼睛不方便,就不要動不動就行禮了。”
這倒也算是解了她的尷尬,夏冬兒淡淡一笑,謝了恩,君柔便扶着到她的位置,她對同桌的人頷首,雖然不知道同桌的人都是誰,但禮多人不怪,頷首後她才入座。
“小心點。”
旁邊溫和的聲音響起,夏冬兒怔了一下,“大哥?”
沒想到她旁邊的位置竟然是大皇子,這下好了,她不用擔心等下沒人陪她喝酒了。
此時,主位之上的人開始說着誇獎傅容瑄和爲他接風的客套話,周圍原本低聲議論的聲音停了下來,紛紛附和恭祝,再接着便是傅容瑄開口應付那些人,他的聲音很低沉,雖然說的都是客套話,卻也有威嚴的感覺。
其實他的聲音很好聽,根據聲音的來源,她大概斷定了他的位置,應該是離自己有兩三張桌子吧。
宴席開始,聽到中央的舞臺上有琴聲想起,或舞或歌,或琴或畫,節目一個接着一個,夏冬兒卻是看不到的,頓時覺得無聊的很,幸好身旁的大皇子時不時的會跟她聊幾句,否則就真要無聊死了。
“臺上這個表演的是王大人府上的二小姐,她最擅長驚鴻舞。”大皇子介紹道。
“驚鴻舞?那她一定很漂亮吧?”夏冬兒臉上帶着渴望,渴望能親眼看到那個擅長跳驚鴻舞的女孩。
“恩,她挺漂亮的,肩美麗的象是削成一樣,腰苗條的就像一束纖細的白絹,她高矮胖瘦恰到好處,姿態奇美,明豔高雅,儀容安靜,體態嫺淑,就像水中婷婷玉立的荷花,她正在臺上舞動,體態輕盈柔美,就像翩翩飛起的鴻雁……”
大皇子細細描述,夏冬兒腦中想象着,一個美麗的女子翩翩起舞,不施香水,不敷脂粉;濃密如雲的髮髻高高聳立,修長的細眉微微彎曲,晶亮動人的眼眸顧盼多姿,情態柔順寬和嫵媚,用語言難以形容;她柔美的舞動,拖着霧一樣輕薄的紗裙在臺上旋轉,美麗的就像畫中仙子……
“可惜我看不到……”夏冬兒臉上呈現出失落,,大皇子描述的越是細膩,她心裡就越是渴望,渴望有一天她能再看到光明。
大皇子一怔,停止了描述,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還不如你跳的藍色絲帶舞,那是大哥見過最好看的舞,就是傾盡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我?藍色絲帶舞?”夏冬兒嗤之以鼻,“大哥莫要再說笑,我哪裡會跳啊!”
“大哥說的是真的……”突然想起,那樣美妙的舞,她已經忘卻了。
夏冬兒只以爲是大皇子哄她,淡淡一笑,將手中酒杯端起,“好了,大哥,說了你陪我喝酒的。”
兩人不再說什麼,倒是一杯一杯的喝了起來,七八杯下了肚,突然,夏冬兒蹙眉,問:“誰把我的酒換成了水?”
“少喝些吧,對身體不好。”
耳邊突然傳來傅容瑄的聲音,夏冬兒一怔,眼睛頓時瞪大了,“你們這樣欺負我一個瞎子真的好嗎?”
她的聲音很大,帶着怒氣,大殿之中彷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原來是夏冬兒正和大皇子喝酒,連同君柔也會跟着喝兩杯,不遠處的傅容瑄看到,不知何時和大皇子替換了位置,並且將她的酒換成了水。
夏冬兒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震得桌上盤碗一陣叮噹響,“爲什麼要管我?喝兩杯能死人?爲什麼你們都能一醉方休,我卻不行?瞎子就註定要沉默?一個沒有記憶沒有光明的人,喝幾杯解解悶就怎麼了?礙着你什麼事了?你把我的酒還給我!”
感受到她的怒氣,也感受到她的孤獨和苦悶,傅容瑄心裡一陣難受,沉聲說道:“沒有人會欺負你的,能欺負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你這麼喝下去,身體垮了還不是要自己受罪?”
“我受罪管你什麼事?我受的罪還少嗎?何懼再添一筆?”
她心裡委屈極了,瞪着沒有聚焦的眼睛,就差沒掉下眼淚來了,有人欺負她是瞎子,悄悄的換了她的酒,而一直對她很好的大皇子竟然是幫兇,這怎麼能讓她不生氣?
主位上的皇后看到,正欲說什麼,卻被皇上一手按下
,“讓她自己處理。”
皇后膩了一眼,想說的話終是沒說出來,她也明白夏冬兒心裡的苦,一直以來她都太沉靜,偶爾想發泄一次就由着她了。
君柔見夏冬兒和傅容瑄要吵起來的樣子,連忙勸道:“小姐,傅將軍說的對,喝酒傷身,喝了幾杯也就算了吧?”
君柔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夏冬兒心裡就更加的難過起來,一直以來,身邊的人就跟君柔最親近,可如今君柔竟然向着外人說話,這宮中還有真心幫着她的人嗎?
是因爲她太仁慈?所以她有着公主的身份,卻是處處被人家哄着騙着?她不過就是想喝點酒,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司茹?”司茹是錦寧宮的一個宮女,聽到夏冬兒召喚,連忙應聲來到跟前。
“公主有何吩咐?”
“將宮中各類美酒全部給我找來。”無論是果酒花酒還是烈酒,她就是要喝,看這廝能怎樣?
司茹得令,卻又很爲難的,身爲公主的侍女,公主有令豈有不爲之理?可是公主要那麼多的酒做什麼?看了一眼君柔,君柔臉色有些難看,夏冬兒棄之君柔不用而用司茹,這說明她真的生氣了。
司茹也只是猶豫了小片刻,便轉身去取酒,其實這大殿上也是有不少種類的酒的,要找幾個不同類別的酒還是很容易的,沒過多時,司茹回來,手中端有一盤子,盤子上放着十來壺酒。
“公主……”司茹爲難的看了一眼主位之上的人,又看了一眼傅將軍,咬了咬牙,說道,“公主,酒來了,有菊花釀、桂花釀、玫瑰釀、葡萄釀、高粱釀……”
宮女司茹將盤中酒一一介紹,而這期間,傅容瑄蹙眉,靜靜看着,他知道,如今的她是已經忘了他的,他越是阻止,她便越是反抗,倒不如都隨了她去。
夏冬兒聞了聞,每一壺酒都有自己獨特的芳香,淺嘗,那些花香的酒深的她的喜愛,特別是那桂花酒,這讓她腦子裡閃過一個兩人對酌的畫面,只是那畫面閃過的太快,她來不及捕捉裡面的人物。
“給我兩隻碗。”小小的酒杯喝酒太無趣,不如碗來的痛快。
司茹恭恭敬敬的遞上兩隻碗,就見夏冬兒將各種酒全部倒入碗中,她的手有些顫抖,說明還在生氣,而且是氣急了!又吩咐司茹,“給我弄些紅色漿果汁來。”
紅色漿果,開元有樹莓,還有燈籠果,這些雖是野果,可宮中也是常有的,司茹找了些樹莓擠了汁液給她,又見她將那紅紅的汁液也倒入了酒中。
原本參雜着各種色澤的酒混在一起,顏色久已經很怪了,她又加入樹莓汁,這下那酒就變的鮮紅了,聞了聞,複雜的味道讓人望而生畏,她卻淡淡一笑,問道:“傅將軍,這是我精心調製的,可有興趣跟我喝一碗?”
她說一碗,不是一杯。
傅容瑄蹙起了眉頭,怔怔的盯着她,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