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李川兒二人憑着兩杯清酒各退一步,以友相待,這一主一護經過數月波折,才漸漸有了這般默契。話說二人在客棧用了午膳酒足飯飽,蕭衍也打起精神揹着行囊做起開路的護衛,只把李川兒看得撫扇直笑,調侃道“不錯不錯,怪不得都說百姓造反是因爲吃不飽肚子,看來我們蕭大俠酒肉管飽後,也是盡忠職守啊!”
可未等蕭衍回頭打趣幾句,這荊州東門集市忽然熱鬧起來,幾聲銀鈴作響,只見十餘名道士從東門外緩緩行來,打頭幾名年輕道士衣着光鮮,素白道袍,拂塵在手,身後七八個白鬚長眉的老道長,面露慈善,口中頌着經文,路過百姓小販見着均是頂禮膜拜,有的還添些香火錢求個福報,不到片刻那荊州城幾個出名富賈老爺更是乘轎趕到,也不顧那章法禮節,幾人紛紛圍在老道士身邊懇求他們到府上暫居幾日。
“喲,我還說廣涼師把中原道門殺了個乾乾淨淨,想不到這荊州的百姓對道家竟是敬而生畏。”蕭衍調侃一句,忽然雙目一凜,眉色啞然,張口不語。
“是啊,這般讓百姓聞風追逐,趨之若鶩,莫非這幾個道骨仙風的牛鼻子會祈福消災麼?”李川兒瞧着也不禁搖頭,譏諷幾句。她還等蕭衍接話,可這小子竟然傻傻的愣在原地,也不言語,李川兒這才一奇,咦了一聲在蕭衍面前擺了擺手,打趣道,“臭小子,怎麼看呆了?莫非你認識這些個牛鼻子?”
“不認識,可也認識。”蕭衍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目光略沉,好不難言。
“什麼不認識又認識?”李川兒不禁眉色一皺,疑惑起來,“這小子怎的癡傻了?”想罷,他順着蕭衍那直直的目光看去,穿過些許膜拜的小販百姓,達官貴人,李川兒的目光終於落在了當中一個道士的腰間,只一看,也不免啞然失色,“這葫蘆…”
“不錯。”蕭衍這才點了點頭,“這葫蘆和一月前在泉州竹林巧遇道門怪人的葫蘆一模一樣。”
“莫非葫蘆底下也刻着“不得道”三字?他們是尊天觀的人?”李川兒一愣,脫口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還說要在這荊州境地尋訪尊天觀,沒料到一進城就遇上”。
“遇上也好,讓小爺查個明白,也省得讓這些邪道惡徒矇蔽百姓。”蕭衍冷哼一聲,點足一起,身法已然閃出,只把李川兒看得一驚,心道不好,“臭小子,這裡百姓對他們頗爲信服,你若當衆攪了這些個牛鼻子的場子…”
李川兒話音未落,只見蕭衍人影幾轉,已然到了那十餘個牛鼻子的中間,把在場衆人嚇了一跳,幾個百姓還以爲白日見了鬼,這羣白衣道士的中間怎的無端端顯出了一個黑袍的道士。
“恩?”那當中一名老道士也瞧得一愣,趕忙單手打了個道語,施禮問道,“今日我荊州尊天觀開春大祭,供齋醮神,設壇求禱,時辰在即。敢問道友好端端攔住我等,是何緣由?”
蕭衍也不答話,單手一閃,五指輕散,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把那老道士腰間的葫蘆搶在了手裡,還未等衆道士反應過來,他舉着葫蘆口在鼻下聞了一番,片刻面色發寒,脫口問道,“老道士,小爺問你這葫蘆裡裝的什麼丹藥?”
“大膽!”忽然,前頭幾個小道士見狀不悅,圍了過來,幾人端掌握拳,對這蕭衍喝到,“哪裡來的賊道士,竟敢頂撞家師,擾亂開春大祭!”
蕭衍也不答話,伸手把那葫蘆一擰,瓶口微斜,不僅一覽那瓶底“不得道”三字,那金丹也被盡數倒出。這一倒,可把百姓瞧得傻了眼,更讓那幾個高價求丹藥的商賈心頭痛惜,破口怒罵。衆道士瞧得當下大怒,高聲喝道,“賊道士!安敢無禮!褻瀆金丹!”
片刻,幾個年輕小道士再也按捺不住,與那老道士對視一眼,掌風拳勁,上下三路各出幾招,衝着蕭衍身後襲去。
“臭小子當心!”李川兒也明白蕭衍拿這葫蘆作甚,這些個老道士都是抓人煉丹的禍害,在此拆穿也是爲民除害,可這荊州東門百姓衆多蕭衍也沒了斗笠面紗,只怕泄露了行蹤惹起衆怒。
“老道士,我且問你…”蕭衍身後勁風呼嘯,幾個年輕道士招式已至。只見蕭衍頭也不回,心中生怒,氣勁稍沉,單袖一甩,把那幾個小道士震出幾丈開外,口吐鮮血,哀哉一地。
“這些個丹藥是這麼個練法?”蕭衍低眼瞧去,這些個丹藥豌豆大小,外表金黃,隱隱約約還透着些許花香,可蕭衍玉虛心法已然通頂,五官識達,這金丹縱然用花香覆蓋,可也掩不住那刺鼻的腥味,“還有,你這葫蘆的“不得道”三字又是誰給你刻上去的?”
“你…你…”那個老道士氣的面色發白,瞋目切齒,他見着自己苦心練成的金丹被蕭衍撒了一地,只把下巴都氣歪了過去,當下怒罵一句,“豎子狂徒!你這是對三清祖師的大不敬!”可一語罵出,那些個身邊的十餘名道士都只敢怒目相對,口中斥責,心知這黑袍道士的武藝高超,自己力不能敵。
“哼,老道士,你還沒回我話,這金丹用的什麼煉成?”蕭衍冷冷道,“丹內刺鼻血腥難掩,莫不是用了豬血鴨血,還是人的…”
“呸!賊道士!你擾亂我開春大祭不說,還打傷我道門弟子,此番又毀了祭奠用的金丹!這荊州城百姓來年一年的風調雨順均是被你禍亂,若是三清祖師責罰,你一個人擔得起麼?”片刻,那老道士身後走出一名中年道士,他手握素劍,語氣強硬,心知硬敵不過,竟安了個天大罪責給蕭衍,好惹起衆怒。
不多時,街旁的小販百姓,達官貴人也瞧不下去,跟着暴怒起來,要知這十餘名道士到底是修道之人,口中不存腌臢之語。可論着荊州城的普通百姓就不一樣,他們想着開春大祭被毀,來年的風調雨順定然落空,不禁心頭大怒,口中帶着髒字謾罵起來。
“黑衣的賊道士滾開!別搗亂了我們荊州城的大典!”
“你個賊道士也不知修的什麼道!這些個金丹是尊天觀十幾位道長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煉成,你這一倒可如何是好!你賠!你賠我們金丹!你這強盜惡匪!必下無間地獄!”
“好你個賊廝!我陳某花了大價錢便是想求一顆金丹,你居然通通倒了!看我不上報官府拿你抵命!”
“賊道士!你這一攪,我們荊州城的百姓如何是好啊!你這個禍害滾出荊州!滾!”
“對啊!尊天觀的道長是救苦救難活菩薩活神仙!他們爲了百姓祈福,你居然打傷他們!你這個惡賊!你這個禍害!”
李川兒聽到這裡,不免心頭髮怒,高聲喝道,“荊州城的百姓聽着,這些個尊天觀的道士都是道貌岸然、雞鳴狗盜之輩!他們的金丹便是用人血煉成!暗中還與朝廷勾結,四處抓捕孩童爲藥引!實乃天怒人怨!”
“你又是何人?”
“就是!你既不是我荊州人士,哪明白這尊天觀的善德。這金丹可是包治百病,延年益壽,如今被你毀了,我們荊州的百姓如何是好?”
“不知者無罪,這位公子不要多嘴,今天我們荊州城的百姓管叫這黑衣惡賊伏法受誅!”
“大夥趕緊去報官!拿下這惡賊!”
“另外一干等人留在此地,我們就圍着這惡賊,看他哪裡跑!”
話罷,除了前去州府衙門報官的人,只見那些個小販百姓,達官貴人均是叫罵起來,手中不免拿起鋤頭棍棒,籮筐擔子,與尊天觀的一干道士把蕭衍團團圍住。
蕭衍左右環顧四周,想起這些個百姓平日裡爲了生計也是起早貪黑,避災躲禍,今日竟然爲了這害人的金丹舍了性命要困住自己,不禁心頭一嘆,可又無可奈何。
“蕭衍!”李川兒見狀不妙,自己王爺身份暴露是小,可楚羽生陸展雙皆不在身邊,自己有沒有攜帶隨身信物,到時候被官府緝拿又被識破女兒身,那便是百口莫辯大事不妙了。
“好,你們不信,我便讓他們招來!”蕭衍心頭思量片刻,也明白當下處境,不由怒哼一聲,人影幾閃,片刻模糊起來,只把衆荊州百姓看得一驚,不多時但聞幾個道士淒涼慘叫,血光四色,蕭衍手執一柄木刀,已把那幾個叫嚷的小道士打的斷腿折手,嗚呼唉哉。
“來人啊!殺人了!”這一下可好,本來還氣勢洶洶的百姓立馬炸開了鍋,有的抱頭鼠竄,有的閉門不出,諾大個街上除了躲在客棧酒家偷偷觀望的百姓客商,只剩下那幾名老道士還立於原地。
“你!”那帶頭的老道士氣的吹鬍瞪眼,指他怒道,“哪來的小妖道!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動手傷人!今日你毀了我道觀金丹不說,還打傷我衆多弟子!若是官府不拿你天理不容!”
“天理不容?”蕭衍不屑冷哼,人影又一晃,左右兩掌翻騰,把剩下的幾個老道士都斃在掌下,毫不留情,只把那些個躲在暗處看客瞧得心驚膽戰。蕭衍殺了幾個爲首的老道士,又廢了那些年輕道童的武藝,這才冷冷道,“你們取人命煉丹,我心知肚明,此番我殺了這些個爲首的妖道,你們年紀尚輕以後須的好自爲之,用心悔過。”
話罷,蕭衍雙目一凜,幾個耳光抽在了帶頭老道士的臉上,而後單手一提起把那老道士懸在半空,隨即喝道,“賊道!他們尚且是從犯,你又姓甚名誰!說!”
那老道士本就武藝平平,此番嚇的面色發白,又被提在半空,不免口喘粗氣,低聲道,“貧…貧…貧道是荊州州府大人親封的尊者,是尊天觀的修道之人!道號…號…淨心…你…你放我下來!”
“好個淨心道長!”蕭衍冷哼,又一個耳光甩了過去,“你那葫蘆裡的金丹用了人血對了也不對!”說着,蕭衍五指發力,只把那道士勒的面色發紫。
“咳咳…”那淨心老道士使勁咳嗽幾聲,嘴角掛的鮮血,過了片刻才無奈吐出幾字,“是…是用了…人…人血…”
周圍百姓一聽,不免啞然,可也有那上了年紀老叟漢子擺手說道,“人血本就可入藥,再者仙長煉丹,這算不得什麼。”衆人聽了也不免點頭稱是。
“那好!”蕭衍冷笑片刻,再問道,“這人血從何而來?!”
“你…你…你放我下來…我….我…”淨心老道士被人提在半空,早已四肢發麻,雙眼翻白,一張老臉脹的發紫。
蕭衍瞪了他一眼,也明白這老道士逃脫不得,這才手掌一送,讓他摔在地上,“好了,放也放了,你且說說看,你這煉丹的人血從何而來?”
那老道士擦着額間虛汗,雙目轉個不停,過了片刻見那蕭衍又要動手,這才說道,“是…是我們…我們道門弟子自己的血。”
那些百姓一聽,又覺得這尊天觀一干道士爲了祈福消災,苦鍊金丹實乃造福百姓功德無量,不免出口稱讚。
“你說什麼?”蕭衍眉色一皺,冷哼道,“你這光天化日,便敢胡謅麼?這一葫蘆丹藥要煉成,只怕沒有上百人的鮮血難以爲繼,莫非你們道門有上百人以身煉丹?”
那淨心道士聞言一愣,不知道蕭衍從何聽來這煉丹法決。
“我在泉州也殺過一個賊道士,此人便是用人血煉那催人功力的血丹!也是你們尊天觀的牛鼻子!這一顆丹須得不少人血?你們道門弟子哪來如此多條性命?你還要狡辯?”蕭衍喝到。
那淨心老道士眉色一沉,索性哼道,“這血是人血,便是我們自己弟子的些許血液,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而我們這煉丹的法決也是祖師爺傳下來的,你個黃口小兒又怎能知道三清祖師的功德高置!”
淨心老道士狡辯幾句,又緩緩站起身來,對這四周躲藏的百姓哭喊道,“大唐不幸!竟出此妖人!禍害百姓!屠戮道門!”
此刻,那些躲在暗處的百姓也紛紛探了探頭,議論起來,言之鑿鑿都在辱罵斥責這蕭衍的惡行。
“好!”蕭衍也不顧旁人看法,伸手抓起那淨心老道士,寒聲問道,“那你說這丹藥是該煉?是大大的善事?”
“那是自然!祖師爺傳下來的煉丹法決!便是用了人血,也是無量功德!”淨心聞言面色一正,似觸動自己內心的真理,語氣竟然強硬了幾分。
“我今日就偏要你說,這人血煉丹是污穢腌臢之舉!祖師爺煉丹的法決通通都是狗屁!”蕭衍怒道。
“祖…祖師爺…祖師爺的煉丹法決…是…是無…無量..無量功德!”淨心老道從小入了道門,常年浸淫此道,早已當做成仙得道的法理,不由怒哼一聲,“我們煉丹是爲了百姓!爲了朝廷!爲了大唐天下造福!爲了…”
“好!”蕭衍也不等他再說,右掌一沉,額頭暴怒,直眨眼便把那淨心道士的頭顱摘了起來,只見這老道士乾枯的身軀輕震幾下,“哐當”一聲倒在了荊州城東的大街上。
“完了!”此刻李川兒再也看不下去,心知蕭衍闖下大禍,這老道士儼然是城中百姓供奉之人,而蕭衍性情偏激竟然在荊州城內便殺了此人。城中此時已傳來官府衙役的追捕聲,馬蹄沉沉,揚沙而來。還有些許個紅了眼的百姓小販也抓起石頭扔向蕭衍,口中謾罵不停,殊不知這道士死了也是一方福氣。李川兒話不多說,不敢停留,急忙抓起蕭衍輕功一轉,足下疾行出了荊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