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胤京興樂長街,上接朱雀大街,外通城門,爲月胤京內最爲繁華的街道,街內旺鋪相鄰,一片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
赫連不二着一襲青色長衫,雖樣式簡樸但質地不凡,不過卻被主人弄得髒兮兮,好似乞丐的抹布一般,一雙眼睛自打進了城就四處亂看,幾乎沒有閒着的時候。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比自己呆的那個小村子強多了,就是這酒也比村東頭老闆娘的好太多了,還沒摻水。
拿出一個玉質葫蘆,晶瑩剔透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赫連不二抿了一口葫蘆中的酒,心道,這次來主要是想看看那個救下的女孩子,好像在京城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可是自己又不認得路,唉!如此只好用那個方法來找她了。
赫連不二嘴角露出一抹邪邪地微笑,看見遠處有座很高的酒樓,來到樓下縱身提氣,幾下就上到酒樓頂上,右手一翻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支狼毫筆,右手一招,一塊白布從路邊小攤飛來,刷刷寥寥數筆,一幅美人圖躍然而出,畫中人赫然是當日的雲紫娟。
隨後,赫連不二灌了一口酒,抹掉粘在下巴上的水珠,放聲長嘯。“紫娟,俺赫連不二來城裡串門了!”
看了看周邊越來越多圍觀的路人,饒是向來自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赫連不二,也不由得臉一紅。或許她能看見吧!
稍後不久,恰巧雲紫娟閒逛至此。只見雲紫娟着一身淡紫薄煙紗,內束粉,配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頭髮隨意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一隻淡紫色簪花,簡潔優雅,顯得幾分隨意。裙角繡着展翅欲飛的淡藍色蝴蝶,微風輕拂,猶如隨風翩翩起舞。絲綢般墨色的秀髮隨意地飄散在腰間,更顯身材纖細。
原來,借早朝負氣自傷爲由,難得告病假,雲紫娟時常逛逛街巷尾,權當放鬆心態,不知不覺又來到興樂長街,見不遠處似乎有什麼情況,圍觀衆人頗爲喧譁。
近前,雲紫娟聞熟悉“赫連不二”之名,多少有些眉目,暗思這人就像瞎扯些事,只是不知這次又玩什麼花樣。
仔細打量,才知,原來不二居然畫了自己的肖像,還到處借問過路人,周邊似乎有異樣的眼光在盯着自己。這,不二……
正午時分,日頭格外的毒辣,曬得赫連不二汗流浹背,酒壺中的酒早已見底,想要去買壺酒,又恐與對方失之交臂,正當坐立不定的時候,眼角瞟到人羣中有一紫色人影,雖不是很耀眼的衣衫,卻自有一番出塵的味道,顯得鶴立雞羣。
赫連不二隨即嘴角上翹,暗自慶幸她還是來了,一提氣從酒樓上跳下,沒有一絲火氣的落地引得四周一片叫好,快步走向對方卻踩到自己的長衫,摔了一個馬趴,引得四周一片噓聲。
赫連不二連忙起身顧不得拍掉身上的塵土,抱着畫像就來到她跟前。“嘿嘿,美女姐姐,我說過我會來找你的,我真的來了,這個權當是送你的見面禮了,我可是一個窮人。”
說罷拿出名貴的碧玉葫蘆飲了一口酒,又用髒兮兮的卻衣料華貴的衣袖抹了抹嘴,赫連不二彷彿孩子般不諳世事的微笑,清澈的雙瞳不帶一絲欺瞞。
雲紫娟見其似乎倉促跑來,一不留神,踩空摔倒,嚇得冒冷汗,連聲喚道:“小心!小心!”
雙眸驚慌失措,雲紫娟本能地上前幾步欲去攙扶,卻見其似乎不知痛的,自個兒起來,轉身就到跟前。眼前人總能讓人啼笑皆非,今日這般不愛惜自己,真是讓人摸不清頭緒。
“不二,別說那些話!摔傷哪麼?”雲紫娟順手輕拍去其衣衫上的塵土,輕搖螓首,淺笑,關懷而又不解地詢問。
“怎麼這般?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保護自己麼?呵呵。”
赫連不二望着眼前人兒溫柔的舉動,眼前一酸,兩行淚落下,嘴裡喃喃道,“姐姐!”繼而“哇”的一聲哭出來,手裡的碧玉葫蘆隨手就撇在一旁。
“姐姐,你們都不要我了,就留下不二一個人,不二學會醫術了,武藝也會了,你們在哪啊?”赫連不二宛若小孩子一般坐在地上哭,一時間抱住了紫娟的腿,眼淚很快就浸溼了她的裙襬。
不理會周邊衆人異樣的注視,雲紫娟雖難免有些尷尬,但憂慮不二那般傷感,彷彿遭遇不愉之事,真叫人捉摸不透。“你呀!都老大不小的人啦,真會折騰!”
就這樣被纏身,雲紫娟一時間有些呆愣,回過神來,輕拍其肩膀,趕緊勸說。“別哭啦!否則踹你幾腳。再哭天抹淚,這裙子,你得負責拿去清洗。”
一聽要受踹,赫連不二趕忙收住哭聲,一骨碌爬起來,“那個姐姐不好意思哦,不二剛纔想起了點傷心事,你有吃的麼,不二好餓,我去酒館討酒喝,他們都不給我,至於洗衣服,你看看我的……”一邊說着搖了搖碧玉葫蘆,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雲紫娟剛知其飢腸轆轆,二話不說便挽其手臂,飛快地往就近客棧的方向跑。
繁華地帶,隨處可見,尋得一家,雲紫娟急不可待帶他入內,喚得店小二上來幾樣招牌菜,便慣步至樓上廂間。
雲紫娟先給不二,倒了杯水,解解渴,不久所點菜餚皆已盛上,配上純釀,催促道:“不二,快吃吧!別餓壞了。”怎麼會這般困惑?早知,上次就該逼他一定要收下些許銀兩,也不至於這般……
說是解渴,赫連不二卻早已拿起桌上的小點心,塞了滿嘴都快說不出話了。
“給我那些錢我也不會花,再說我自己也用不上,不過這頓飯錢我可是沒錢付的,這個藕粉糕挺不錯的。”
赫連不二飢不擇食,死命地嚥下了口中的糕點,“再說這錢還是給更需要的人才好,我上次救了你,若是順手收了你的錢性質就變了,看在這頓飯的份上,姐姐,咱倆結拜吧,以後小弟沒吃飯的地方了,就找你討一杯水酒。”說完,他可憐巴巴地望着對方。
望其飢不擇食,連吃糕點都那般急促,想必是受飢已久,雲紫娟由心疼惜。
“呵呵!好啊,如果不二願意,那今後便姐弟相稱吧!只是有個條件,今日姐姐隨身帶的銀兩,你得收下,另外,若是暫無居所,就隨姐姐回府上,今後,紫雲苑便是你的家。”不知他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神,又帶着多少心酸的故事。
雲紫娟起身至其身側,輕拍其肩,免得吃得過猛,就怕嗆着。“小心點!別嚥着,少吃糕點,多吃點菜爲好!”
赫連不二頗有感觸,含着眼淚大口大口地吃菜。“紫娟姐姐去你家住可以,不過我這個人不喜歡受無功之祿,你給我安排個下人的差事就好,至於這錢還是算了,我不喜錢財,如果可以給我買些藥材,我有一副藥方差幾味藥,
言此,赫連不二忽想起什麼,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遞過碧玉葫蘆,笑眯眯地望着她。
“上次姐姐說不勝酒力,這是弟弟在山裡從猴兒那裡取得的猴兒酒,味甜不醉人,有養顏之效,不過剛纔口渴被我喝了點,別小瞧了這點酒,這可是那些猴子幾十年的存貨,追了我好幾十裡地呢,”
聽其孩子氣的舉止,這臉時陰時晴,雲紫娟甚覺有趣,由心歡愉。“成!就依你所言。不過呢!誰要你去做下人的活呀,那都成什麼了?”
雲紫娟考慮其現狀,也非長久之策,畢竟男兒志在四方,總得爲將來打算。“對了!當今御醫之首,夏雨熙,是姐姐的師妹,若是不二日後有意便去尋她,或許能多些照料。”
起身倚窗,雲紫娟望向窗外,目不轉睛地盯着路人,可惜沒有一個背影像記憶中活潑可愛的妹妹,不由黯然神傷。她會不會也像不二今日這般困境?叫人如何不心傷?
“這樣吧!不二就先隨姐姐回去,要真想弄點什麼事,不妨幫着開個方子,讓姐姐調理調理,呵呵。反正現在紫雲苑也太冷清了些,妹妹紫裳已經好久沒回府……”
赫連不二看她神色有些枉然,知道定是有了心事,不知覺滿桌飯菜也沒了剛纔的食慾,叉了個話題。“姐姐,小弟還沒去過你的府上,天色已晚,不如給小弟安排個住處如何?”他滿臉如孩童般的雀躍,期待着。
時不待人,轉眼已是入夜,漆黑的窗外,陸續多了點點燈火。
“嗯,姐姐府坻就在中州,只是距這小有段路,不如今晚咱姐弟倆便在這客棧住下。待明日再起程回府。不二,你看如何?姐姐先去交待店家。”
雲紫娟轉身出房門,招來店小二,付了銀兩,定了樓上左右兩廂客房,便回到不二身邊,淺笑如往,恰似回到往昔,對親人的關切,歡聲道:“就這麼定了,姐姐就在你隔壁,有事就喚聲。不過呢,現在你要多吃點,別半夜餓了,可就難辦,呵呵。”
“那便依姐姐所言。”赫連不二轉身吆喝道,“小二頭前帶路。”他手裡不知何時捧着一隻燒雞大快朵頤,一搖三晃地向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