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聽說您要把這畫賣掉?依我看,這畫無論從紙質還是畫工都還算是質量不錯的,仿得很像,如果您真要賣掉的吧,不如賣給我,我出五千塊,如何?”
那中年男人見結果果然如他所料,眼中的得意之色愈發濃烈,似乎覺得那老頭還不夠慘似的,接着又補了這麼幾句。
那個吳老頭聽了這話,頓時受了刺激,一根手指指着那中年男人,眼睛裡彷彿能噴出火來。最後眼睛一翻,竟是毫無徵兆地背過氣去。
衆人頓時驚叫起來:“吳老……吳老……”
“快掐人中!子淇,趕緊端杯水來讓吳爺爺順順氣!”那個唐裝老頭急得直跺腳,回過頭來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搖了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唉,年輕人做事太沖動啊!”
其他人看向中年男人的眼中也露出了責備之色,其實今天這事本就是衆人給吳老頭設的局,唐裝老人從別人口中得知,吳老頭中年喪子,嚐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所幸還有一個孫女在身邊養着,結果不久前孫女卻被查出得了白血病,急需很多錢動手術。
吳老頭在古玩界混了這麼多年,卻還是窮孑一身,哪裡拿得出那麼多錢?只能將家裡值錢點的東西都變賣了,《李端端圖》就是吳老頭收藏的一件寶貝,得知唐裝老人想收,他就找到了唐裝老人,想要把畫賣給他。
唐裝老人又怎麼會不知道吳老頭手中的那副畫是假的?《李端端落籍圖》失去消息這麼多年,全國的博物館派了多少人出去打探消息,國內根本沒有看到過這幅圖出現,連故宮博物館藏的都是贗品,雖然吳老頭手中的仿品做得跟真的一樣,但是這樣的東西若是真的,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鬼市上,而且還被吳老頭給撿漏了?
正是知道是假的,唐裝老人才想要做個局,讓吳老頭把這畫當做真的賣給自己。不過因爲吳老頭是聰明人,若是他貿然就把畫買下來,怕老頭懷疑,於是唐裝老人找了幾個人來鑑定,這樣的話就不怕吳老頭看出端倪,所以唐裝老人設了個局,騙吳老頭把這幅《李端端圖》給帶了過來。
這事眼看着就要成了,偏偏跑出來一個攪屎棍來搗亂,把好端端的局給破了,唐裝老人只差沒氣得吐血。
“這個馬教授真討厭,外公好不容易纔請了這麼多人來幫忙,就他非要跑來攪局!”楊子琪雖然年紀小,但是這中間隱藏的事情他卻很清楚,“本來外公就沒有請他過來,是他聽說吳爺爺要賣畫才屁顛兒屁顛兒地跟過來湊熱鬧的,現在居然還告訴吳爺爺那畫是假的,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雖然只有隻言片語,但是宋雅怡也猜到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楊子琪的外公,也就是那個唐裝老人想要幫吳老頭,但是那個馬教授吃飽了撐着沒事幹,非要跟過來。其他人的眼睛都是賊亮的,知道唐裝老人的用意,只有這位跟個愣頭青一般,直接當着賣家的面就點破了。
宋雅怡忍不住嘆了口氣,她記得自己小時候就經常聽爺爺說各種古話,有一句他經常掛在嘴邊,那就是“識古不窮,迷古必窮。”
宋雅怡小時候不懂,現在卻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古玩固然珍貴,但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古玩,還有很多珍貴的東西。
吳老頭雖然玩古,但是並未癡迷於收藏,和那些爲了收藏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的收藏家相比,吳老頭能把自己珍藏三十多年的古畫拿出來賣掉,只爲救自己孫女的性命,這樣的收藏家值得人欽佩,也難怪楊子琪的外公寧願如此大費周章也要助吳老頭一把。
常霖也有些感慨,嘆道:“吳老這些年也聽不容易的,他又是個脾氣倔的,從不肯輕易開口求人幫忙。他若是開口,我們誰不能幫他一把?本來以爲這事這樣就成了,偏偏……看來今天這事是不成了。”
宋雅怡點點頭,看了那邊站着猶自沒有半點悔意的馬教授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那位是什麼來歷?”
常霖微微撇了撇嘴,低聲道:“馬立文,故宮的古字畫專家,他師父是故宮的權威,姓陸。”
宋雅怡略微愣了愣,隨即就驚呼出聲,見有人朝着她看過來,她慌忙捂住了嘴,輕聲道:“是他!那人看上去挺正派的啊,怎麼會有個這麼渣的弟子?”
“一樣米還養百樣人呢,陸老收的徒弟不少,前三個弟子在這一行的聲望都挺高的,到這一個,就太次了。估計是年紀也大了,看人不如以前了。”
那邊幾個人幫着吳老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順氣的,好一番折騰才總算讓吳老頭緩過氣來,但是他的臉上卻是一片灰敗之色。
“餘老,本來我還想着這畫您要真喜歡我就賣,若是您有半點勉強我就收回去,沒想到這畫居然是假的。我被它騙了三十多年也就算了,怎麼還能再來騙您呢?還好馬教授發現得早,否則我也沒臉再來見您老了。”吳老頭苦笑一聲,嘴角的苦澀讓所有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心酸。
餘老氣得直跺腳,指着吳老頭的腦袋怒道:“你讓我說你什麼好?當年我們可是一個院裡共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當年拜把子的兄弟,那十年若沒有你幫我,如今我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哪裡還能像現在這樣?你自己說說,我家裡的孩子,哪個不把你當親爺爺看?你家裡有事,他們能對你不管不顧?是你自己想不開,非要賣那些個東西,你非要和我見外不是?”
吳老頭擺擺手,從地上站了起來:“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折騰,拿張假畫來賣給自己拜把子的老兄弟,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擱?當年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就沒少在你們餘家劃拉東西,如今我這都要入土的人了,還要爲了個短命孫女向你伸手,這種事你讓我怎麼開口?今天這事就這樣吧,我再去想別的辦法。”
吳老頭性子倔強,其他人想攔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衆人也不敢用大力,怕傷了他,只能任他。唐裝老人也氣得不輕,見吳老頭執意不肯接受他的好意,頓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
那邊馬立文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這些人還是收藏界的老前輩呢,打眼了不肯承認也就罷了,居然還想着找臺階下,爲了一張老臉,連職業操守都不要了。
見到馬立文居然還在笑,宋雅怡的胸口頓時就涌出一股怒氣,落井下石也就算了,現在吳老頭這麼難過,所有人都不忍,就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真是太冷血了!
就在這個時候,吳老走到了圓桌前,拿起了那張仿唐伯虎的《李端端圖》作勢就要撕。
“撕不得!”餘老大叫一聲,一雙眼睛都急紅了。
旁邊衆人也反應過來,急急地叫道:“吳老,不要!”
宋雅怡就站在圓桌前,看到這情形也急了,顧不得其他,直接就衝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她把右手伸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就從吳老頭的手中將畫給奪了過來。
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唯有宋雅怡拿着那張畫鬆手也不是,打開看也不是,她擡眼看了衆人一眼,這才垂下眼眸,掩飾掉自己眼中的震驚。
那張畫就在她的右手心,一股充沛而熟悉的靈力充斥着她的掌心,順着她掌心的脈搏流入右手手腕,和上次趙玉良的那對夜光杯上面的靈氣竟然差不離!
這張唐伯虎的《李端端落籍圖》分明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