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了沒兩步，她的腿就被一雙手，緊緊地抱住，“姐，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
“我沒臉見你，我太怕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我不想讓你失望，姐……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佟雨揚抱着雨唸的身子，哭得悲慼，渾身都在顫抖。
雨念蹲下身來，抱住他，“雨揚，你怎麼可以這麼傻，我是你姐姐，是你這輩子最親的人啊，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可能會拋棄你的，你怎麼可以去死呢？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姐……對不起……”找到了避風港，佟雨揚放任自己在她懷裡低聲痛哭起來。
看到這一幕，老周和韓昱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老周走上來，“佟小姐，現在可以讓我幫佟少爺處理傷口了嗎？他流了很多血。”
他強調着，又說了句，“你的手上也有傷，快去包紮一下吧。”
韓昱跟着上前，將雨念拉開，將她從地上抱起來。
她的手剛纔在拉佟雨揚的過程中，被鐵架劃傷了，血跡已經乾涸，仍能看到傷口不淺。
韓昱要帶她出去，她不肯離開。
另一個保全也上前幫助醫生迅速地把佟雨揚扶到病·*上，很快，就有幾名護士就推着醫用推車進來了。
雨念看着病*上那枯瘦如柴的身軀，心裡又酸又痛。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兒像是有一把大鐵錘在狠狠地鑿擊着。
她不敢想象，如果母親看到他這副樣子，會不會崩潰，她已經不能再受一丁點的刺激了。
佟雨揚虛弱地躺在*上，看着姐姐那副受傷的神情，心裡亦如刀割。
很快，護士就將他的頭包紮好了，幸好，傷口不是很大。
“注意別讓他把傷口拉開，還有，千萬別沾到水，二十四小時守着他。”醫生對身後的保全和對面的護士叮囑完，便走了出去。
雨念和韓昱也跟着走了出來。
辦公室。
“醫生，我弟弟怎麼了？”其實，這句話，雨念也知道自己問得太多餘，看着他那副模樣，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可她卻不敢去相信。
醫生的面色十分凝重，看着雨念，又看了看韓昱，搖頭，嘆了口氣，“毒·癮！”
兩個字，就像是兩枚重磅炸彈，不，震懾力遠比炸彈還要猛烈。
雨念面色慘白，雙腿一軟，差點跌在地上，幸虧一旁的韓昱扶住了她。
她下意識地搖頭，不肯相信。
雨揚這麼一個單純，善良的孩子，怎麼會染上那種東西。
韓昱的臉色也十分地難看，可他比雨念還是要冷靜一些，他眼神沉重地看着醫生，“有多久了？”
“根據臨*表現來看，至少有兩年了。”醫生擰着眉心說。
這些話，本是不應該告訴他們的，可從剛纔發生的那一切看得出，唯一能讓佟少爺活下去的，就是眼前這位佟小姐。
醫者父母心，他能體會到失去親人的痛苦和難過。
兩年？
“不，這太可怕了！”雨念驚喘，眼神裡一片難以置信。
兩年的時間，她不可能毫無察覺的。
“佟小姐，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就是事實，目前佟少爺的身體狀況十分不佳，在你還未出現之前，他的求生意志幾乎沒有，如果可能，我建議你們儘快和另一位佟小姐取得聯繫，將他轉移到戒·毒·所去，接受專門的治療。”
醫生的話，響在耳畔，雨念卻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她已經無法思考了，滿腦子都是雨揚被毒·癮糾纏的畫面。
深深地自責和無法抑制的心痛，就像菟絲草一樣，緊緊地絞着她的心。
是她，都是她的錯……
是她疏於了對他的管理和關心，如果她不那麼要強，如果她能經常去意大利看望一下他，他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是她毀了她……
悔恨的淚水涌下來，雨念抱着自己的頭就衝出了醫生辦公室。
“雨念……”韓昱反應過來追上去。
走到門口，醫生叫住他，“韓局長，時間到了，你們趕緊出去吧。”
韓昱回頭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
雨念並沒有跑多遠，她就站在走廊盡頭的窗臺邊，她面朝着牆壁，額頭正一下又一下地往牆面上撞擊着，牙關緊緊地咬着自己的手背，堵住那些讓人心碎的哽咽聲。
韓昱跑過去，制止她自殘的行爲。
“雨念，你冷靜點……別這樣……”韓昱抱住她，把她的手從口裡強拉出來，雪白的肌膚上已經有一圈深紫的齒痕，他於心不忍。
“都是我，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韓昱……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雨念揪着韓昱的衣領，幾乎要哭得背過氣去。
“不是你，不是你的錯……”韓昱極力安撫她，可她根本聽不進去。
“是我，如果我能對他多一點關心，他不會遭遇這些的。”
“雨念，你聽我說，雨揚變成這個樣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弄清楚，到底是誰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是誰？
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
除了佟敏，還會有誰，這次，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女人。
看着她眸底燃起的激憤和恨楚，韓昱知道她心裡肯定猜到是誰了，可他還是不得不提醒她，“雨念，一定要冷靜，千萬別衝動。”
雨念沒說話，推開他，徑直朝佟雨揚的病房走去。
護士正在幫佟雨揚擦拭身子，經過昨夜加上今早這麼一折騰，他整個人都無比的狼狽和虛弱。
他已經再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來掙扎了，他就像個失去了生機的娃娃，閉着眼睛，蜷縮在*上。
雨念走進去的時候，他沒有察覺。
護士剛把他身上的t恤換下來，準備換上一件乾淨的。
毫無懸念的，她看到了他身上的傷口。
雨念捂着自己的嘴，堵住那些尖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就連她身後的韓昱，看到佟雨揚身上的那些傷口，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同骷髏一般的肌膚上，已經沒有一塊好皮，一條條像蜈蚣一般猙獰的傷口布滿了他的全身。
雨念顫着身子走過去，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可手指僵硬得連伸都伸不直。
護士看到她眼中的淚水，低聲解釋了句，“這些傷，基本都是他自己用刀片割的。”
聽到護士的話，佟雨揚豁然睜開眼睛，擡眼，就看到姐姐那張佈滿淚痕的臉。
他想也沒想，奪過護士手中的t恤，就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姐，你別看。”他怕嚇到她。
雨念咬着脣，搖了搖頭，從他手裡把t恤拿過來，啞着嗓子說，“我來幫你穿。”
佟雨揚不肯，卻拗不過她，只好任她穿。
就像小時候，他調皮，喜歡和小夥伴去河邊玩水捉魚，經常把衣服玩得透溼，回到家，姐姐拿着他的衣服先是狠狠地抽他一頓，纔開始一邊唸叨着一邊給他換，“佟雨揚，你再出去玩水，我就讓你以後都光着屁股在外面跑，我看你還敢不敢出去。”
那時的她，分明不過也是個幾歲的孩子，也是需要被照顧的年紀，卻像個小大人似的一邊教育着他，一邊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
自從長大，姐姐就再也沒有給他穿過衣服。
這一次，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一份來自於她給的母愛。
她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那麼地輕緩，彷彿怕自己多用一分力，都會將他弄疼。
擡手，顫顫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淚水。
“姐，別哭了，我沒事的。”貼心的安慰，傳遞過來。
一如多年前，那麼多個夜晚，他們姐弟相偎在一起，他細心地幫她吹拭被蕭子曼打過的傷口。
明明傷口那麼深，卻感覺不到一點痛。
“雨揚，你可以告訴我，你爲什麼會沾染上這些東西？”雨念強忍着心頭那撕裂般的疼痛，問出了口。
佟雨揚臉上盡是自責和後悔，他別開眼，把視線投向窗外，不想去回憶過去發生的那一切。
“雨揚，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瞞着我的。”
“你告訴我，你到底吸了有多久了。”雨念抖着聲音，逼問。
佟雨揚痛苦的閉上眼睛，開口，“兩年零三個月！”
天啊！
雨念驚叫出聲。
她忍不住去回想過去看到他的樣子，難怪，每次見他，他一次比一次瘦，精神也一次比一次差，她起初還擔心他是不是病了，他卻總是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而她也相信了。
看着他此刻這副模樣，她的心就像是被絞碎了一般，無比地難受。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姐，我想過要告訴你的，可是我不敢……”
“所以，你就一次又一次放縱自己，讓自己*成今天這個樣子？”雨念揚高的聲音裡，染了凌厲。
佟雨揚抱着頭，“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想過要去戒掉，可是，我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份噬心蝕骨的痛楚。”
“是不是佟敏讓你吸的？”
佟雨揚擡起頭，目光虛浮地看着雨念，觸及到她眸中的尖銳，他知道，一切都瞞不住了，思緒再次陷入回憶裡。
“最開始不是她，兩年前，我跟着同學去賽車，有一次，出了事，我被摔到山崖底下，昏迷了大半個月，從醫院醒來之後，回學校沒多久，我就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後來才知道自己是染了毒·癮，我去醫院找到當時負責我的醫生，我問他，是誰給我注射了毒·品，他們異口同聲的說不知道。最開始，只是身體有些難受，咬咬牙能撐過去，所以我也並沒在意。後來，同學還是照樣叫我去賽車，我去了，我才知道，原來那裡面有很多吸·毒的，漸漸地在他們的引誘下，我便踏上了這條路，後來癮一天比一天大，我學會了泡酒吧！”
“有一天，我毒·癮犯了，在酒吧和人打架，差點死掉，我不知道大姐爲什麼會在那裡，是她救了我，她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後來，只要我癮犯了，或者我沒有錢了，我給她打電話，她就會派人來給我送東西。”
說到這，佟雨揚頓了下，有些難受地大口喘了幾口氣。
雨念已經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了，震驚已經不能來形容了。
“爲什麼你賽車的事，從未和我提起過。”就連陸柏昇也從沒說過這件事。
雨念一直知道他喜歡賽車，但是出於安全考慮，她從不允許他去碰這個。
“你一直反對，我要告訴了你，你不早就把我給剁了。”佟雨揚想起平時雨念生氣時，那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
護士適時朝他遞上了水杯，他喝了一口，道了聲謝，繼續說，“我想過要戒的，可是，沒有人監督，太難了，反而是大姐一次又一次地縱容着我，她甚至還會給我換不同的品種，導致根本戒不掉，反而更厲害，後來，姐夫知道了這件事，他強行把我關進了戒·毒·所，在裡面待了有兩三個月，可那時，姐夫太忙了，把我關進去之後，很少來看過我，甚至連我被大姐救出來，他也不知情，後來我向他保證不再吸，答應回學校繼續上課，他纔沒將我繼續關進去，哦，對了，賽車出事也是姐夫救的我。”
“陸柏昇救的你？”雨念擰了擰眉。
腦海裡不由得想起他那些雪茄，心頭咯噔一聲，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冒出來……
“恩，是醫生說一位姓陸的先生把我送過去的，但是我醒來並沒有看到姐夫。”佟雨揚聲音輕飄飄的，像是一陣風似的，沒有一丁點重量。
“所以，你到至今都不知道是誰讓你染上的毒·癮？”
佟雨揚點了點頭。
“那你爲什麼回國不告訴我，反而和佟敏聯繫。”雨念咬着牙關，看着他，眼神裡透着一股子嚴苛和尖銳，沉涼得嚇人。
佟雨揚垂下了眼眸，一臉愧疚，“在你打電話給我之前，大姐就先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回國，那時候，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所以，如果沒有發生車禍，也許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繼續*是嗎？”雨念激動得從*上一躍而起，凝着他。
心裡就像是被針扎過一般，她怒其不爭，更多的是對佟敏的憤恨。
身爲他的姐姐，她怎麼就能忍心將他推向火坑。
她不幫他就算了，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他，她怎麼就下得了手啊。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陷害雨揚的真兇，佟敏，她也要去找她算賬，指不定，這件事情就是她一手策劃好的，她不相信會有那麼多的巧合存在，那麼多人，偏偏會遇上她。
佟雨揚不再說話，更多的是，無從辯駁。
雨念看着他這副模樣，心頭萬般不是滋味。
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她的聲音裡沒有了一絲溫度，“今天，你先住在這裡，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明天，我會盡快把你轉到戒·毒·所去，爸媽那邊我也會先替你瞞着，雨揚，如果你想重新做人，這次，就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佟雨揚掀目，看向雨念。
雨念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韓昱一直站在門外，他並沒有進去打擾，但剛纔佟雨揚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看着雨念那走得飛快，一臉鐵青的神情，他眼有擔憂，沒多說什麼，只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出了醫院，上了車。
雨念纔開口，“韓昱，麻煩你把我送到佟家去。”
韓昱看着她，“去找佟敏？”
“我必須要去問清楚這件事。”
此刻的雨念，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刺蝟，她渾身的刺已經豎了起來，臉上那決絕的樣子，讓韓昱看了，更加擔心，他真怕到時候去了佟家會發生什麼不可控制的事情。
重重地看了她一眼，朝於拓使了個眼色。
車便朝佟家的方向駛去。
這個點，天已經大亮，因爲下了雪的原因，整個世界都顯得無比地靜謐。
車廂裡，能聽到雨念那壓抑的呼吸聲，她渾身繃得緊緊的，像一張拉開的弓，放在腿上的手，也緊緊地攥成了拳。
一路無話，快要到佟家的時候，她突然從包裡，拿出手機，拔了一通電話。
“lisa，把我的電腦打開，在d盤裡有一個私密文件夾，你發到我郵箱裡來。”
通宵加班的lisa，剛準備眯一會，就接到這通電話，能聽得出，雨唸的聲音很冷冽。
她不敢怠慢，連哈欠都沒打完，只道了句，馬上，便直接進了雨唸的辦公室。
不一會，手機裡就收到了她傳過來的文件。
“發過去了，收到了嗎？”
“收到了，我爸來公司了嗎？”雨念問了句。
“董事長剛走，昨天半夜回公司召開緊急會議。”lisa在那端說。
想必是爲了合同的事。
雨念沒多說什麼，便掛斷了電話。
她攥着手機，看着手裡郵箱裡那封文件，轉眼看向窗外，佟敏，希望你別逼我走上最後一步。
…………………………
車在佟家的大門口停下。
“雨念，我陪你進去吧。”韓昱擔心她，主動提議。
雨念搖了搖頭，畢竟這是家務事，已經夠麻煩他了，她心裡已經十分過意不去了。
“不必了，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韓昱，我欠你太多，我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日後，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你的。”
韓昱擺了擺手，“有什麼事，隨時和我打電話，自己小心點。”
雨念輕輕嗯了一聲，便下了車。
因爲上次來，她被阻攔在門外，這次，她準備打電話給管家。
可剛走到門口，一眼就看到院子裡站着的佟世忠的秘書。
她愣一下，看來爸爸回來了。
回神，叫了一聲，“齊秘書！”
齊秘書跟在父親身邊有三十幾年了，在佟家也算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聽到喊聲，齊雲朝門口看過來，連忙走了過來。
“二小姐，這麼早你怎麼在外面？”
“快把門打開，讓我進去。”雨念也不跟他囉嗦，直接道。
齊雲有些弄不明白，伸手去按門鎖，卻被一旁的門衛阻止住，“齊秘書，大小姐說過不讓二小姐進家門的。”
“什麼？”齊雲怔了下，還有這種事。
“齊秘書，你去幫我把爸爸叫出來可以嗎？”雨念不想爲難他們。
“不用了。”齊秘書直接撫開門衛的手，把門打開。
雨念走進去道了聲謝，便朝裡屋走去。
門衛一臉驚慌地看着她。
齊秘書卻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在佟家幹了這麼多年，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不管是誰的吩咐，要被佟董事長知道了你把二小姐關在門外，你就準備吃不了兜着走吧，大小姐怪罪下來，就說這門是我開的。”
齊秘書說完，也不看門外那張古瓜臉，跟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