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了鵝毛大雪,被雪壓得低垂下來不時打着寒顫的針葉樹的枝頭,清新而又帶着寒意的冬風涌來,輕輕將枝頭白色的粉末像煙霧似的抖落下來。
瑰殤身着雪紅披風,人立在白茫茫的雪海里,冬日陽光打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暖意,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她的手上便化了。
她條地擡起眸子,“青禾,你說母妃被打入了冷宮?”
“是的王妃,在六王爺逼宮失敗那天,柳皇妃便被一道聖旨打入了冷宮。”青禾神色哀慼,她不明白,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怎麼朝夕之間,興盛一時的王府就沒落了。
王爺何故一定要密謀篡位呢?鬧到這個田地。
看出她眼裡的擔憂,瑰殤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着安慰,“青禾,你不要擔心,我們都會平安無事的。”
她會把母妃和鳳冥一起救走,她已經讓步青將她的錢財清算好了,只等她到時裡應外合遠走高飛,至於兩家青樓,一個留給紅葉,一個留給步青和扶蘇。
她這一逃,想必也不會再回來了。
青禾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只當她是在安慰自己,畢竟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古往今來,造反失敗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她一個奴婢命倒沒什麼,她擔心的是,王爺和王妃的命運。
一道陰冷的聲音在背後譏誚笑着,語氣滿是諷刺,“喲呵,本公主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王妃啊。”
瑰殤回過頭,是洛薰兒,她身着商朝的大紅色火狐棉衣,芙蓉祥雲百花褶裙,頭上倭墮髻插着寶簪不俗,綴着紫玉,眸含幽幽碧水無波。
這幾日,王府裡的小妾都來尋她,皆被青禾擋了回去,就是詩小玉都沉不住氣求見,唯獨洛薰兒,彷彿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仍舊在王府裡瀟灑恣意。
沒想到,她今日從鳳鴛殿出來透透氣,就正好撞見洛薰兒了,看她是來者不善的仗勢啊。
見瑰殤對她愛理不理,洛薰兒火了,她從空間戒指裡召出銀鞭,扯脣冷冷一笑,“上一次,你敢叫人打本公主巴掌,本公主今日就要討回來。”
她無時不刻地記着鳳冥二人給她的羞辱,鳳冥派人玷污她的清白,縱容瑰殤爲了一個小小賤婢扇她巴掌,這仇她一定得報。
沒有了鳳冥的庇佑,又成了亂賊之妻,她要趁着機會好好的打回去,過幾日,等她的哥哥來接她回去,她就沒有機會了。
青禾立馬擋在了前面,她拿出了一把長劍,虎視眈眈地盯着洛薰兒,沉聲道:“洛夫人,你休要傷我主子。”
從王府沒落後,青禾的身上便常帶着劍,以備不時之需,畢竟,王府的敵人是很多的,從前的王府暗衛被撤走了,都換上了監禁的士兵,他們可不會太在意她們的死活。
“臭丫頭,你不要急,一會就輪到你了!”洛薰兒高傲地揚起下巴,她神色冷酷而囂張,完全不復初見的優雅大方,她冷冷的看着瑰殤,“今天,你們兩個都得死在我手裡!”
她的步伐輕快,靈活地揮舞着長鞭攻向瑰殤。
青禾持劍發動了攻擊,眉目冷然,“你若想傷王妃,就先踏着我的屍體過去。”
青禾的靈力不弱,瑰殤也時常會給她靈藥,讓她的修爲大漲,跟洛薰兒打起來倒也難分上下。
很快,洛薰兒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腳下亮起靈寵陣,召喚出了一隻七級的飛天火獅,是隻成年了的靈獸,靈敏攻擊性強,青禾漸漸地落了下風。
靈力逐漸枯竭的青禾苦於交戰,洛薰兒將她丟給了飛天火獅,她則是身影跳動朝瑰殤而來,銀鞭甩得噼裡啪啦響,她完全沒有留情,這一鞭子打在身上,定要留疤。
千鈞一髮之際,瑰殤從藏在腰上的錦繡小包裡掏出手槍,“蹦的”一聲,洛薰兒的右胸口處染上了一抹血花,她應聲倒地,白茫茫的雪落在她的身上。
她吹了吹冒着白煙的傷,酷酷地道,“洛薰兒,我向來無意跟你鬥什麼,可誰若想要我的性命,我便會先一步廢了她!”
是的,她廢了洛薰兒,她這一槍正好打入了洛薰兒的丹田,雖不致死,卻能讓她比死還還難受,丹田破碎的她,就再也沒辦法逐漸靈力了。
這不能怪她狠毒,是因爲她看見了洛薰兒眼底的殺氣,她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她要自保她得活着,所以她選擇先廢了她。
洛薰兒吐了一口血,她的身體因爲劇痛顫抖着,一身火紅的錦衣在雪地上異常突兀,震驚地仰視着瑰殤,“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瑰殤面無表情地陳述着,“如你所見,你跟我一樣成了廢人。”
言罷,她便抓着青禾轉身就走,背後傳來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聲,絕望,痛苦,更多的是怔怔恨意。
又有一個人記恨上她了呢……
瑰殤淡淡地問:“青禾,你說我殘忍嗎?”
在這個強者爲尊的世界,毀了人的丹田,是非常可恨的一件事情,洛薰兒的一生,算是徹底毀了。
青禾搖了搖頭,“不,王妃你是對的。”
在這弱肉強勢的王室裡,若是不夠強大,就如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再說,洛薰兒是想要她們的命,而王妃只是廢了她的靈力,讓她失去武力罷了。
瑰殤勾脣微微笑了,眸光平靜看不出什麼情味,擡起眼瞳仰望上方,在王府的空中有層屏障,生生將這王府跟外界隔絕開來,就是一個蚊子都飛不進來,而她也出不去。
一連五天,海留笙都沒有再回來,她不知道,阿笙和慕楓到底逃去了哪裡,在方圓五百里內,她是能和阿笙意念溝通的,可她目前感知不到阿笙,想必已經逃遠了。
忽然,背後響起了一道溫柔纏綿聲音,他喚着她的名,“瑰殤……”
有那麼一瞬間,瑰殤以爲,是鳳冥他回來了,她欣喜萬分地回過頭,看清來人,眼底一瞬便只剩下了落寞,“怎麼……是你……”
鳳辰看着她的目光從欣
喜到失望,脣角的笑容凝住,他到底是一步步走上前,深深地凝望着她,語氣夾雜着一絲憂傷,“是我你失望了嗎?”
瑰殤沉默,不語,實話終究是最傷人的,可她抿脣默認,何嘗又不是穿腸的毒藥呢?鳳辰執拗地問,“你就這麼愛他嗎?”
她愛他嗎?這話她說不清楚,可她不願讓他吃苦受困,一想到他在這個嚴寒的冬日裡,身着簡單布衣衫,冷的雙手冰凍,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救他。
可是她得等,她要等到合適的機會,有絕對的把握,她才能救得出他。
鳳辰突然抓住她冰涼的雙手,目光灼灼其華, “縱然他成了亂臣賊子終生監禁,你還是放不下他嗎?”
手心傳來的溫度很溫暖,可不是他給的,瑰殤態度強硬地從他手裡抽出,她平靜地注視着他,涼涼地道:“太子,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鳳辰一回到京,便被皇帝立爲了太子爺,皇帝的時日不多了,只要他一死,鳳辰便會成爲萬人之上的一朝國軍。
邊關戰事也停了下來,是由容丞相送去了求和書,割了三座城池,又送去了大量的金銀珠寶,據說爲了示好,還給國師送去了兩名和親公主。
一個是鳳舞公主,另一個就不得而知了。
渾然不受她冷漠的態度影響,鳳辰自顧自地瞅着她,冬日暖陽在他溫潤的面龐上投下淡淡的剪影,襯得他漆黑眼眸溫柔若水,在光影中搖曳不定,他說,“瑰殤,我要娶你爲妻!”
他要娶她,是他少年便立下了的承諾,鳳冥的大膽囂張,導致他一生只能在雷鋒塔下度過,既然他守不住自己的野心,受不了她,那麼便交還給他吧。
瑰殤皺了皺眉,“鳳辰,你可知,我不是你愛的雪笛。”
他愛的人是這副身體的原主,可她去投胎轉世了啊,她不是她,她只是佔用了這副身體罷了,他怎麼能……娶她?
“我知道你不是,可我還是要娶你爲妻。”
瑰殤眯了眯眼,“你這不是在愛情綁架嗎?我不喜歡你,你愛的也不是我,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再說,我肚子裡有你六弟的孩子,鳳辰,兄弟妻不可欺!!”
鳳辰怔了怔,兄弟妻不可欺?可她從小就是他的人啊,她說過,等她長大就要嫁他爲妻,這也是他一生唯一的夢想。
可她走了,只剩下眼前美麗的驅殼,瑰殤告訴過自己,她的遺願是,讓自己愛上眼前的人,既然這是她想要的,他便成全。
鳳辰完全不講道理霸道地道,“你既然承載了她的身體,那麼,從今往後,你便就是她了。”
靠!她只是借屍還個魂啊,管她屁事啊,本來就是一副沒用的屍體,沒有她,這個雪笛的屍體估計會被丟到亂葬崗,被野狼野狗給吃個乾淨吧。
瑰殤的小暴脾氣躥上來了,指着他的鼻子,恨恨地問,“我操,鳳辰你講不講道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