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客說完,鳳虞二人大驚,問道:“玉棺中不是南皇是誰?天底下除了南皇,還有誰敢葬在聖皇地宮中?”
黑衣客沉聲道:“是南皇的景鄉侯!”
“石帥?”靈王問道:“伏兄此言當真?石帥向來對南皇忠心不二,怎會讓自己葬在聖皇玉棺內?”
黑衣客說道:“此事也是我在幾日前才知道的,嘿,石雲瀚其人論起坐鎮中軍、決勝千里比之南牧亭還稍遜半籌,但心機城府的話,卻強了許多。當年南朝國破之後,他領着數千羽林殘軍退守北域寒月谷,並偷偷修建了聖皇地宮。”
靈王問道:“他自己修的?”
黑衣客沉吟道:“那是是南皇授意的,千年前南皇尚在神罪之地閉關,後來爲了煉成帝刑印才以身祭爐,否則以他的修爲,天地間有誰能殺得了他?”
“後來他魂魄一路飄蕩,是我傳訊九虞兄讓他攔截,務求在南皇重傷之際擒住他,逼問出祖脈所在。可是其間卻被幽王阻撓,幽王說什麼他礙於第二聖皇幽皇的誓約,要保全南皇魂魄,讓我們在南皇轉世輪迴之後才動手。”
靈王問道:“那後來如何問到祖脈消息的?”
黑衣客搖頭道:“不是問到了祖脈消息,只是知道了進入了地宮的方法。當年幽王做了手腳,將南皇引渡到別的天地,但又沒告訴我們確切消息,於是我只得用秘法追蹤南皇魂魄的輪迴之路,再將九虞兄也送入輪迴之中。九虞兄在南皇那片天地耗費數百年才探知地宮所在與進入的方法。數百年後,他重新轉世入鳳族之中,才與我一起籌謀打開地宮。”
“怎奈石雲瀚心機深沉之極,見南皇魂魄沒能按時返回地宮,知道事情有變,假死躺入玉棺中。日前我偷入幽王界,查詢生死輪迴,偶然間知道石雲瀚竟然未死。爾後九虞兄與南帥交手,玉棺中出現的氣息與我兩相印證,才知躺在玉棺中的乃是石帥。”
靈王問道:“可是幽王地位超然,爲何會相助我們?”
黑衣客冷笑道:“可不是相助,一旦事情擺在明面上,幽王一族還是會與我們爲敵。只是幽王一族天生強大,卻被束縛在規則之中。當年幽皇誓約之一便是要幽王一族協助各代聖皇,令天地有則、輪迴有序。所以幽王要藉助祖脈脫離規則,最好便是要登臨神位!”
靈王皺眉道:“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與虎謀皮?”
黑衣客冷笑道:“謀皮不假,但究竟誰是虎,卻也未必……九虞兄,你說此前你見到了我那個後輩?”
鳳虞點頭道:“他正要打開神府遺藏。”
“遺藏麼?”黑衣客點頭道:“是該取回一些我自己的東西了……命:玄策上衛前往上官世家一帶,暗中保護古劍淵,但不得露面,待我親至。”
“是!”只聽閣樓外一聲清喝,隨即有數十道氣息飛離而去。
黑衣客又向靈王道:“靈王,你與南帥是舊識,我想請你去見他一面,或許可喚醒他前世的意識也說不得。”
靈王點了點頭,心頭思緒飛起,五味雜陳……
這時奈河艄公載着羽烈父子撐船而來,來到寒月谷中,說道:“南皇洞就在山谷的一處空間之中,依照符印的指引便能找到。記住,南皇洞只能進去一人。”說罷,老者伸出手指在虛空中連畫了三道符印,一道難似一道,一道快似一道。三道符印一疊,虛空就被震動開來,彷彿化成了幾十道漣漪,許久才平靜。
這三道符印羽軒只能記得前兩道,第三道便記不得了。但所幸羽烈在一旁看着,三道符印都默記在心中。
羽烈父子向老者道別,隨即羽烈遲疑片刻,說道:“你當真要進去嗎?如今的術法傳承雖說極少,但仍有不少家族宗門掌握着。其中族內的四門鎮族武學都能達到術法境界,這隻需你在幾月後的家族祭典裡好好修煉,今後的成就決然低不了,犯不着要自己一人去摸索。”
羽軒輕嘆一聲,搖頭道:“成就高低也罷,我並非特別在意,我在意的是不願再渾渾噩噩地過一生了,有些東西勢必要取回的。”
羽烈矍一驚,問道:“要取回什麼?你都記得哪些事情?”
羽軒搖頭道:“什麼都沒記得了,連聖皇地宮發生了什麼,我也記不清了,彷彿所有事情都籠罩在迷霧之中。但有一點我卻知道的,那便是我丟了一些東西,這種感覺在我出聖皇地宮後,尤其強烈”
羽烈問道:“忘記了……那你可記得周天陣與甲子陣法?”
羽軒反問道:“那是什麼?”
這時羽烈只覺後背一股涼氣直衝上頂門:“難道地宮之中還有別人?”隨即沉沉地吐了一口氣,說道:“好吧,那你進去。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爹永遠是你的後盾。你在裡面閉關一日,我便等一日。閉關一年,便等一年,哪怕十年、百年,我也等你出來。”
羽軒笑道:“爹爹也不必這麼悲觀吧,我不過是去學些術法符文而已。”
羽烈暗暗苦澀一笑:“屆時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是你了……”黯然一嘆,隨即手指運氣,畫了三道符印疊在空中,說道:“你把符印拿進去吧,他確實能帶你找到南皇洞。”
羽軒接過符印,這時只覺胸口劇烈地跳了跳,山谷中的風雪嘶吼似乎化成了戰鼓雷鳴。這時羽軒一步步走入山谷,只見谷內是一片極大的空地被整成了校場,校場之後,乃是駐軍的營地。
羽軒走到營地,不知不覺的擂響破舊的戰鼓,隨即耳後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依照皇命,地宮已然修成,這時只待吾皇歸來,便可開啓輪迴之路。但昔年一戰,皇城之外,卻仍有十萬弟兄埋骨於此,英魂不眠。今日若我重鑄招魂臺,引來弟兄們的魂魄一起輪迴,衆將可支持否?”
臺下五千將士齊聲道:“將軍有命,我等豈敢不從?何況此舉乃爲弟兄輪迴轉生,我等雖死無怨!”
當下衆將一齊打出符印,隨即拔劍自刎!
羽軒驚聲:“石兄不可!”但手掌一抓,眼前的人影卻如風消散。
羽軒一怔,不知自己爲何會驚叫出聲。擡頭看時,校場上的虛空已然扭曲開來。他手掌一甩,將符印打入空中,現出一座門戶。
羽軒走入門裡,只見此間乃是一座山洞修成的小室,房中只有一蒲團、一柄劍、一副筆墨紙硯而已。
“這裡便是南皇洞?”羽軒環視了片刻,略一遲疑,便拿起地上的紙來細細研讀。只見這一疊紙上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裡面有自創的武學、有術法的猜想、有多年的修煉心得、更有行軍佈陣的陣圖……林林總總,竟約百餘萬字。
羽軒單揀術法一章修煉,只見紙上寫道:“術法之學,乃依先天大道而成。天地之中本有十二元,除卻五行風雷與生死九元,更有混沌、輪迴三元。但能修煉此三元者,唯幽王與古神二族而已,故餘亦涉獵頗淺,不能詳盡。而餘下九元者,幸賴歷練多年,尚有心得可言……”
“先天符印共有三百六十五道,每道符印依循天地規則而成,此後雖有人造符印獨立於先天符印之外,卻也不過是從先天脫胎演變而來,不必贅述……”
“而術法之學,玄之又玄。玄妙之道,不能明言。只唯悟性高者可傳,故不利傳道授業。是以明皇納丞相之言,以人身之力而創武學。武學之中,有刀劍拳腿諸般類別。後又設武師教授,武學之道方纔立於術法之外。”
“然三萬年前,竟有天資卓絕者內修術法、外練武學,將九元之道推入武學之中。此舉雖壯大了武學一脈,卻令世人只知術法其然而不其所以然,不利術法教授,吾料萬年之後,術法沒落必矣……”
羽軒看完,喟然一嘆道:“南皇不愧當世賢者,所料竟這般精準,而今雖有人懂得使用符印,卻不知符印的根本道理,毫不知變通,這也難怪古師兄實力會這般強,他對於符印的理解比我強多了。”
羽軒手掌一握,螭龍火珠隨即握在掌中。這時他靈識侵入珠內,只見火珠之中銘刻有數十道符印,這符印有正反之用,各招各式也都以符印組合而成。以往羽軒本只會一道符印的變化,所認得的符印也是極少,但修煉了南皇的術法篇章之後,術法境界登時大進,將兩道符印一疊,螭龍飛騰而起之時,腳下更有火雲翻騰,喚作“千里龍煙”。
這“千里龍煙”訣乃是螭火訣法真正的入門武學,修煉到螭龍橫跨天際,龍煙籠罩千里,纔算真正大成。以往羽軒只會一印的正反應用,威力遠不及這兩印“千里龍煙”的一半,但隨着今後修爲加深,符印加持增多,術法修煉幾乎無窮無盡,這纔是術法武學的魅力所在。
羽軒將螭火訣法演練完畢,把南皇術法篇章放回原處後,隨即躬身一禮。但正要轉身出去之時,瞥見那個破舊蒲團,便突然心血來潮,滿心好奇地要坐上那個蒲團試一試。
羽軒也不知自己爲何會有如此念頭,只是自己坐上那蒲團之時,魂魄彷彿隨時光而去,看到了萬餘年前那位白衣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