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領守在窗外,看着這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樣。少主在回來的路上時,明明還盼着早些見到少夫人,到了鎮江就水路換了陸路,提前了日子回來的。
正出神,聽見窗棱子上響了“扣扣”兩聲。
項領沿着外牆翻進了墨玉的屋子。
才進去,就被根擀麪杖腿彎裡抽了一下。
“說,你們在京裡都見了些什麼人!是不是雲萊那個下賤蹄子又跟你們少主說了什麼,要叫我家小姐來吃苦頭!”
墨玉一口氣沒換一長串說完,臉紅紅的瞪着項領。
“我真不知道......”還沒說完,肩膀上就又捱了一下。
“你說不說!”
“姑奶奶,我真不知道,要不我把這些天見的人告訴你聽,你自己分辨着?”
“那還不說!”墨玉單手叉腰柳眉倒豎,氣呼呼的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據項領說,那天他偷偷易了容跟着上了船,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進了京。按着慣例,少主進京頭一件事是去看望外祖的。因爲陸家已經滿門抄斬,新朝覺得單獨這麼一個糟老頭子沒什麼好擔心的,就挪去了郊區一個莊園裡頭,少主自然是不能露臉,仍舊扮作了姬十三的樣子。項領這易容本事原本是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是他忘了李老太爺身邊常跟着的一個人,此人說起來是少主的師叔,功夫與少主及二十親衛中的大部分同出一門,易容術更是在他們之上。那天項領見莊園中無事,就扮作了外面土路上涼茶攤子老闆,結果師叔坐下後看了他一眼,第一句話就是:“你扮商賈實在不像,不如扮個農夫倒好些。”
這就是漏了餡了。被提溜着去了少主跟前,項領打架厲害,撒謊卻不行,又是對着自己從小侍奉大的少主,沒問三句,他就竹筒倒豆子都給說了。
隸銘聽了半天,朝着世叔看了一眼說:“你看,我都跟你說了,這小妮子聰明得很。”
又對項領說:“既然她擔心,那你就跟着我吧。”
之後項領就隨侍隸銘身側,到了哪裡見了誰,他都跟着一起,甚至是段總理接見時,屏退了衆人,卻獨獨留了項領。
“段總理是誰?”墨玉打斷他。
“就是這中華民國的總理,段祺瑞段合肥,哦對了,他跟那個段子良是同族,說起來算族叔。”
墨玉呆了呆:“段家那個畜生......”
“你別緊張,當時我就在身邊,那個段總理並沒有追究少夫人的意思。”項領慌忙說。
“真的?別是你蠢沒聽出來吧,他是怎麼說的?”
項領想了想,學着段總理囂張的聲音說:“雖說那位校書先生殺了我的侄兒,但是子良從來不叫人省心,且聽聞幫主對她青睞有加,還說是幫主的一位故人,段某是不會計較的。”
“沒了?”墨玉問。
項領又想了想,確定地說:“恩,沒了。”
墨玉冷笑一聲,又拿擀麪杖抽了一頓:“知道爲什麼你這麼久還只是個侍衛頭子嗎?”
看見項領做出認真聆聽的表情,墨玉沒好氣地說:“因爲你太蠢了,這麼明顯的威脅都沒有聽出來!”
又看見面前的人一副瞭然的表情:“哦,原來如此。”墨玉簡直要氣結。
“接着說。”
“再然後就沒有什麼大事了,絕對沒有見過雲萊!”項領想了想,“哦對了,見過一次克烈大公子。”
在蘇州河邊別院裡頭髮生的那些事,墨玉可是半點都沒忘記,聽見說“克烈大公子”,立馬心裡緊了緊:“說什麼了沒?”
“那天少主帶着克烈大公子去遊船,我們幾個都在岸上,所以不知道。”
墨玉沉吟:要是克烈大公子說漏了什麼,故意刺激姑爺......
“然後呢?你們回來路上沒出什麼事?”
“沒有,少主爲了早些見到少夫人,還水路換了陸路,所以我們是提前回來的。”
“提前了的?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
“一早就到了,剛到就聽映媽媽說有位大人接了少夫人出去遊船。”
墨玉扶額:不是這麼巧吧!難道姑爺是在吃醋?不過都寫了休書登報了,自己再叫姑爺也不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想不清楚。
正在她苦苦思索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聲音:“玉姑娘,有給大先生的局票。”
“知道了,我來了。”
墨玉拿着局票進去敏之房裡時,裡頭看起來還是挺正常的,只是不知怎麼身上就是涼颼颼的。
“小姐,有一張晚上的局票。”
敏之坐在妝臺邊自己看着脖頸間的青黑印記,聞言擡手想過來拿,卻聽到牀邊榻上坐着的那人放下了茶碗,輕輕說了聲:“誰的?我瞧瞧。”
敏之擡了擡手,墨玉便轉而將那局票送到了榻邊。
“呵呵,龐大人。”隸銘將那局票看了許久,眼裡若是有火苗的話那局票估計已經顫抖着燃成了灰燼了,“你要去?”
“做娼妓的,伺候客人是本分,應票出局也是本分,幫主費了大力氣教會敏之的東西,敏之不會輕易就忘記。”妝臺上有一支長圓形的東西,是那送珍珠頭面的王老闆兩天前送來的,抹在嘴脣上嬌豔得很,還別有一股花香味。敏之正拿着那個東西,邊說話邊抹,抹完了,還“吧”地抿了一下嘴脣,回頭對着隸銘那裡嬌媚一笑。
隸銘起身到她身後站着,雙手握着她肩膀:“大先生真是越來越像個名妓了,要是放在崇禎朝,怕是沒那個陳圓圓什麼事,換做我是吳三桂,引了清兵入關後就帶你歸隱。”
說着俯下身子,難度頗高地在她嘴脣上輾轉幾回,才戀戀不捨鬆開她,聲音暗啞地道:“顏色倒是不錯,只是太香甜了。”頓一頓又說:“你要去就去,玩得開心。”
敏之從鏡中看着後面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他怎麼那麼輕鬆就放了人,昨晚聽他的口氣,好像不把自己捏死在他手裡就不罷休似的,這麼快就改主意了?
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