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栓兒過去的時候,俞二正在練習張開手掌又握拳,雖然每天都有董明書替他鍼灸行氣活血,一張一縮時兩隻手腕的筋絡也痛得難忍。
劉栓兒忙轉身打了一盆溫水進來,見他練完了,把浸了溫水的帕子擰乾,遞到俞二面前:“很痛吧?你都一頭的汗了。”
俞二呵呵笑着接過帕子擦了頭臉:“再痛,心裡也舒服。”
原來以爲自己這輩子就是個廢人了,現在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不僅能動了,還能伸縮握拳,董大夫說再練下去,應該可以拿好筷子了。能拿好筷子,就能抓好藥,拿好藥槌、藥碾,俞二心裡一想着自己能恢復好就高興。
劉栓兒接了帕子回來,帶了絲得意地重重拍了拍俞二的肩:“有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要不要聽?”
“栓子哥你討着媳婦了?”俞二疑惑地看向劉栓兒,見他雖然臉上有些風塵疲憊的痕跡,精神卻煥發激昂,想了想猜了一句。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劉栓兒不由一噎:“大丈夫……何患無妻,我總得要立業了再成家;你就不會往別的地方猜?”
如今他收了心,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幫謝青沅做事,他老孃瞧着很是滿意,張羅着想給他相個媳婦兒,每天都要在他耳朵邊念上幾回,可把他煩死了。
俞二老實地搖搖頭:“那我就想不到了。”
劉栓兒不由瞪了他一眼:“仁心堂今天剛被查封了!”
“仁心堂被查封了?!”俞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真的?他不是朝中有人嗎,怎麼一下子就會被查封了?”
“比珍珠還真!”劉栓兒嘿嘿笑得一臉暢快,“我今天回來的時候特地繞過去仔細看了一眼,仁心堂大門上黃封條給貼了把大叉,上面蓋的可是大理寺的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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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官司只到刑部,牽涉到朝中官員的纔到大理寺,謝乃東原來是太醫院正六品的御醫,他名下的仁心堂出了這樣的大丑事,自然是交大理寺查辦。
俞二一門心思在養傷,每天接觸的董明書又一門心思在治病,兩人倒是都不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
劉栓兒怕俞二心緒太激動,連忙挑着外面傳的那個青樓召妓的版本,把該說的都說了:“……這事當時就傳遍上京城了,仁心堂刷的就沒了生意,誰還會去他那裡看診買藥自己找噁心受啊。
然後事情捅了上去,聽說太醫院的太醫們聯名上書,堅決不願跟謝乃東共事,謝乃東那老東西一下子就被大家排擠出來把他那個正六品的官帽子削掉了。
你想想,原來他那裡纔開業的時候多高調,聽說給朝廷裡頭很多大人都送了禮,這一下子,那些大人們想起他那禮就噁心得厲害,當然要狠狠整治他了,所以一來二去的,就把仁心堂查封了。
我剛聽謝九殿下說,據說是已經查實了偷漏繳納稅銀,還有些藥材以次充好這兩條罪責,具體會怎麼判,就要看大理寺的大人們怎麼審了。不過我捉摸着,就算審出來解封,仁心堂也是垮了的。”
劉栓兒一邊說着,一邊注意俞二臉上的表情,見他臉上繃得緊緊的,眼睛卻越來越亮,正有些不安,俞二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垮得好!他不垮,天也看不過眼!”
劉栓兒先還陪着一起笑,卻沒想到俞二笑着笑着竟蹲下身子大哭了起來。這是……想起了那個鄭心羅吧?劉栓兒心裡有些不好受,只輕輕拍了拍俞二的背,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纔好。
俞二哭了個痛快,紅腫着眼睛抹了把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衝劉栓兒笑笑,聲音沙啞:“一時有些激動,讓栓子哥看笑話了。”接過了劉栓兒又遞來的溼帕子擦乾淨臉,認真看向他,“栓子哥,這事是不是東家出了手?”
仁心堂那邊也是藥房管事出了事,又一下子被幾名勳貴子弟給撞破了宣揚開,不知道爲什麼,俞二總覺得這事有些巧;他自己也是藥房管事兼藥師呢。
其實謝青沅倒真沒拘着非要在藥房管事身上把仇報回來,只是分析了仁心堂裡各人的弱點以後,想了很久,才挑中了雷光宗做筏子。
她沒有多的時間了,要麼按兵不動,要麼就一擊必殺才行。事實證明,這一環扣一環的走下來,確實考慮得沒有差錯,而且因爲寧彥特意挑選了那樣一羣勳貴子弟們撞破那事,效果比謝青沅原先預料的要好上一倍。
整件事雖然是謝青沅策劃、劉栓兒執行,面對俞二的問話,劉栓兒也一絲兒不敢漏出口風,只翻着眼皮理直氣壯地答:“這我哪知道,你想知道,自個兒問你東家去嘛。”
劉栓兒還以爲錦元堂東家是陳平,謝青沅只是佔了個股份,整件事是他和謝青沅單獨碰頭定的,陳平可不一定清楚內情;所以放心讓俞二去問陳平。
俞二卻是知道詳情的。想起自己受傷時,東家趕回來給自己做了手術後發過話:“欲速則不達。你好好養着吧,那些人我已經讓劉栓兒幫忙去找了,你且等着看,找出來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
現在謝乃東被革職削官,仁心堂被查封,俞二第一感覺就是,這是東家出了手!
聽了劉栓兒剛纔繪聲繪色說的那一番話,吃一塹長一智的俞二覺得這絕對是一個套,仁心堂設了美人局想毀了他,東家同樣設了美人局報復回去。不過東家手段高明,一擊必殺!
可是既然東家沒有跟自己說過這些事,那就說明她並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些,結果已經在這裡了,他又何必再去多問呢?自己好好養傷,早點幫東家幹活纔是正經事!
俞二釋然地笑了笑不再作聲,劉栓兒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故意翕着鼻孔使勁嗅了嗅:“你們醫館就炒菜了?這是炒的什麼肉,還做的紅燒呢,好香。”
俞二臉色一下子就變綠了;昨天他看董明書說雖然給一隻兔子做好了手術,但是兔子的精神頭兒不怎麼好,看來是廚房的符嬸子索性提早下手,一刀將那兔子殺了。
今天又要吃兔肉了……俞二哀嚎了一聲,倒在了靠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