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夫人。你可還記得。自己如今是花大人的夫人。並不是蘇家待字閨中的小姐。只不過。就算如今你尚待字閨中。也還有男女有別。避嫌二字吧。”
周雲端走進宴中的時候。正好將大皇子側妃這一番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宴席上位。那粉衣珠冠的大皇子側妃一臉鄙夷地望着席間站起身來的蘇陌素。
方纔話語中刻意強調的男女有別、避嫌二字已經讓席間的衆人都有些側目了。
與周雲端相熟的官員站起身。將周雲端拉入席間:“周兄。你回來了。”
見周雲端視線放在蘇陌素和大皇子側妃之間。那官員主動壓低了聲音解釋道:“也不知道怎麼了。這位側妃娘娘突然就對花夫人發難了。先是問她大皇子的花園風景如何。接着就是剛纔你看到的那樣了。”
“說起來。周兄你方纔去哪裡了。怎麼去了這樣久。”
男人天生在八卦這種事情上要遲鈍一些。是以儘管這官員還在一臉好奇地問周雲端時。席間的女客則頗有意味地在蘇陌素和周雲端之間目光流連了。
大皇子側妃亦是如此。
這位側妃娘娘嘴角上揚。滿目嘲諷。她見蘇陌素沒有出言反駁。便走離席間。
“花大人。當日你爲你夫人。要出銀兩買下我爲婢。今時今日。你可還想爲你身邊這個女人這樣做。”
這位側妃娘娘今日可真是屢出驚人之言。
席間衆人瞬間鬨然。再也不遮掩內心的好奇驚訝。衆人的目光都轉而蘇陌素和周雲端之間轉移到了蘇陌素和花清越身上。
“怪不得側妃娘娘今日說話這般直接。原來與花夫人早已有間隙。”
“這話可不能這樣說。側妃娘娘方纔提了後花園。又說到男女有別。而且……”說話之人意味深長地把目光往周雲端那邊放了放。“有些事。敢做就不要怕人說。”
蘇陌素並沒有迴避大皇子側妃的目光。她面色平靜地望着三番四處質問她的女子。
但其實如果沒有面上的藥水遮掩。旁邊的人就可以發現。蘇陌素此時的面色是有些發白的。
她緊緊攥着手心。將那紙條揉得碎一些、更碎一些。
不是冤家不聚頭。她蘇陌素真是運氣太“好”了。
大皇子與四皇子的身份。已經註定了這位男主人不可能會與蘇陌素有多少和平共處的日子。而大皇子正妃。。白國公主白月戈……
蘇陌素的目光微微側移。此時的宴席之中並沒有大皇子和大皇子正妃的身影。
昔日。這位白國公主也似乎與自己算得上是知交好友。但……
再看面前這位側妃娘娘。數日之前在京城邯門大街上的一幕便愈發清晰起來。
“這花絡子別緻。多少銀子一個。本姑娘全要了。”
“喂。這個東西是你做的。多少銀子。你儘管開價。本姑娘不差錢。”
“本姑娘說了。本姑娘不差錢。你還是開價吧。你做的這些花絡子我很喜歡。你開個價。本姑娘絕不還價。你是哪裡的人。儘管告訴我。我以後隔三差五便讓管家來接你。到時候你到了我府上也不要做其他的。就替我編編花絡子就好。”
“瞧着他們也是窮鬼。喂。那個手藝人的婆娘。我也給你點銀子。你就改嫁去吧。”
……
當日這位側妃娘娘就句句言辭都在宣揚着自己荷包的豐厚。如今知道了她的真正名字。蘇陌素可真是覺得人與名是無比的交相輝映。
錢多多。果然是個不差錢的人家取出來的名字。
是了。當日這位錢多多的姑娘便有說過她是大皇子請來的貴客。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客人竟在大皇子府落下了腳。還紮下了根。成爲了大皇子府的主人之一。
蘇陌素記得錢多多當日的屢次出言侮辱。錢多多自然也記得花清越的乾淨利落反擊。
“可巧我家夫人也缺個每日倒洗腳水的。小姐儘管開個價。我明日就請管家去接小姐過來。小姐也可住到我府上。給我夫人日日倒上洗腳水。瞧着小姐也是個不會按摩的。不過勝在年紀輕。可以學。”
“小姐不要感覺到受寵若驚。在下也是看小姐頗具慧眼。這纔看得起你。小姐。儘管開價吧。我們不差錢。”
錢多多往身後招了下手。丫鬟便立即端了個酒杯上前。
宴席上的衆客都睜大眼睛看着這位側妃娘娘的動作。
側妃娘娘與花清越夫婦結下了仇怨。這是必然的了。如今就端看花清越和蘇陌素二人如何應對了。
蘇陌素其實不是沒有想過否認錢多多的話。若是她手中如今沒有攥着個紙條。她一定會直接開口。將錢多多的每一句都反駁回去。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一句。
錢多多所說的。本來就是污衊。
可恰恰這污衊還落了物證在蘇陌素自己手裡。既然有了物證。又有了錢多多的指證。蘇陌素不相信對方沒有下一步。所以她想讓對方將底牌一次露出來。
錢多多從丫鬟手中接過酒杯。徑直舉到花清越跟前:“花大人。我錢多多不是小氣的人。今日。我在這兒敬你一杯。你飲了我的酒。再賣我幾個上次那樣的花絡子。我們之間的不愉快就散了。”
對花清越編的那排栩栩如生的動物花絡子。錢多多真是頗有執念。她這些年跟着她父親走南闖北。什麼樣的稀罕物沒見過。可靈巧的東西見過不少。這樣靈巧的手。錢多多還真是少見。
她找遍了整個京城。都沒有找到花清越這樣靈巧的雙手。可從小到大。她錢多多要什麼沒有得到過。
所以。即便是幾個花絡子。她依然是念念不忘。
“花大人。那日我說的其他話就作罷了。但是第一句還是有效。銀兩的多少。你儘管開口。我買得起。”
蘇陌素沒有想到錢多多的最後手段是這樣的。還是爲了花絡子。還是想要那樣的花絡子。
難道就是爲了那樣的花絡子。錢多多就算計自己。
蘇陌素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對面的錢多多。
可端着酒杯的錢多多一臉坦蕩。毫無畏懼地迎向蘇陌素的目光。
宴席之中。旁觀的衆人也有些發懵。
有些思維終究簡單點的。便只當大皇子的這位側妃是雷聲大、雨點小。先前的虛張聲勢只不過是爲了此刻的索要。
“搞半天。就是想要個什麼。想來並不是什麼真正的花絡子吧。恐怕是瞧上了花傢什麼要緊的東西呢。”
可那做慣了陰謀論的卻是多數。根本不認爲事情會這樣簡單。
“側妃想要花大人的東西。卻是先對蘇夫人發難。這中間很值得推敲啊……也不知道這位側妃娘娘是哪兒的人……”
有心思婉轉的馬上接話:“莫不是花大人和側妃娘娘之間有些……該不會是一出昔日青梅竹馬上京尋找陳世美的戲碼吧……”
不過這充滿狗血的言情猜測。很快就被其他的人否定了。
“去去。真當在看戲臺子呢。這中間的彎彎道道深着呢。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這一去不復返了。單留了這樣一個心直口快的側妃。這其中真是飽含意思啊……”
也有不忘前情的。目光悄悄地往周雲端那邊去:“你們猜猜。花夫人方纔在園子裡私會的到底是誰。”
這宴席兩個最主要的主人都不在。獨留的這個做主的。又是個說話口無遮攔的。
座中的這些客人說話便頗爲口無遮攔了。他們聲音雖然不大。可隻言片語依舊可以落進蘇陌素耳中。
無論錢多多的目的是什麼。總之她這是讓花清越被架在火上烤了。蘇陌素不想連累他人。準備開口與錢多多辯上一辯。可她身邊的花清越卻先一步開口了。
“多謝側妃娘娘的仁心厚意。這酒。花某自當一飲而盡。至於娘娘所提的另一事……”
花清越頓了頓。聲音格外清明:“昔日花某攜內人與側妃娘娘在京城邯門大街上相遇之時。花某就說得很清楚。花某確實略懂一些技藝之活。但花某並非手藝人。花某所編所做。不過是爲了討內人一個歡欣笑靨。故而側妃娘娘的厚意花某當日便已一口謝絕。”
“承蒙側妃娘娘的掛念。時至今日。側妃娘娘又故物重提。花某隻能自罰三杯。求側妃娘娘莫在爲難花某。傾心之物只能送心上之人。花某送側妃娘娘實在是不妥。”
花清越這話是再次拒絕了錢多多了。
雖然此次他的拒絕比上一次的拒絕要好聽得多。可錢多多卻並不在乎這份好聽。
她只知道。她的要求再次被拒絕了。她錢多多想要的。還是沒有到手。
錢多多看着花清越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又彎腰再倒了三杯之後。冷聲質問:“一個與外男在花園私會的女人。值得你放到心上。”
她說完這句。又徑直轉向另一邊。根本沒有給花清越開口的機會:“那邊那位大人。就是方纔進來的那位。你敢指天發誓。你方纔沒有和花夫人在花園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