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整個李家都顯出一派熱鬧景象。
馬冒帶着家中所有的家丁從庫房將一口口的紅木雕花箱子擡到前院,瑞珠和馬小丫領着一干丫頭在前院點查數量。
卻見當先擡出來的有貼好大紅喜字的雕花拔步牙牀,再之後是五斗櫥,還有高高的鑲琉璃的衣櫃,另外,便是箱籠銀盆和各色的針線外加瓦片土方,這些都擺好之後,纔開始擺一口口的箱子。
待到半上午的時候,纔將將把這些物件擺放整齊。
前腳才擺好,後腳就聽到吹奏聲,緊接着,嚴家擡嫁妝的人就上了門。
瑞珠瞧瞧嚴家來的那些個人,嘴角抽了抽,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轉身到後院說與李鸞兒聽。
“大娘子。”瑞珠進屋的時候,李鸞兒正和顧大娘子對坐說話,看到瑞珠笑着招手:“前邊可都檢查好了?”
“都檢查好了。”瑞珠點點頭:“嚴家的人也來了。”
“你怎的不在前邊反倒跑回來了?”顧大娘子有些不解:“總歸先給嚴家的人安排些吃食,叫人家吃飽了也好有力氣擡嫁妝。”
“安排什麼呀。”顧大娘子一說這話瑞珠就有些氣:“太太,大娘子莫提了,您是不曉得嚴家來了多少人,奴瞧着竟是整個嚴家的家丁全來了,不對,嚴家哪裡來那麼些個人,說不得嚴大夫人從她孃家或者別家借了人手來的,這分明就是給大娘子一個下馬威嗎。”
“多少人?”李鸞兒挑了挑眉。
瑞珠伸手算了算:“約摸着有三四百人呢。”
李鸞兒一聽便知嚴家絕沒有那麼些個人,只是嚴家也不應該借人,好些人應該都是兵營裡的將士,她又算算,那拔步牀兩個人擡是絕對擡不起來的,最少要四個人來擡,後面的衣櫃櫥子等也要四個人擡。剩下的箱子兩人一擡都是能擡得了的,照着八十多擡準備的嫁妝,三四百人是絕對用不了的。
再者,李鸞兒又想着這八十多擡嫁妝原是她的意思,林氏可不曉得,就是嚴承悅都不知道,說不得林氏都以爲李家連八十擡嫁妝都備不齊,只跟那些小門小戶一樣有個二三十擡就不錯了,那林氏準備這麼些個人,明顯的就是來瞧笑話的。若是二三十擡的嫁妝,十個人一擡人數怕都有剩餘,到時候,往街上一走,叫人一眼瞧過去全是烏央央的人,哪裡還看得見嫁妝。
李鸞兒越想越是有氣,她能想得到的,顧大娘子也都想到了,拍了拍李鸞兒的手。顧大娘子冷笑一聲:“幸好咱們多備了些嫁妝,不然,豈不叫人瞧了笑話去。”
“瑞珠,你去前邊先招呼人家吃飯。之後叫哥哥將我尋的白虎也弄出去,待會兒叫他們擡嫁妝的時候別忘了擡到嚴家,那可也是我的嫁妝呢。”
原李鸞兒準備白虎也是爲了有所防備,卻沒想到今兒還真用上了。她倒是瞧瞧這白虎一出,誰又壓得住誰。
李鸞兒可從來不是什麼好性的人,她也不會因着林氏是嚴承悅的母親而委屈求全。就像是紅樓裡林妹妹所說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這可不只指妻妾相爭,就是婆媳之間也如此。
李鸞兒最瞧不得書中那些做人媳婦的因着家裡有個惡婆婆就一再忍讓,搞的自己跟個包子似的誰都能欺負,她記得她小的時候聽過外婆與母親說的一些話,她外婆可是個正經的大家閨秀出身,可就是那樣的出身,卻教給母親一句話,做人,不可以忍讓太過,若一度忍讓成了習慣,誰都會想騎到你頭上去。
就好比做人媳婦的,自嫁過去那日起就太過忍讓公婆,時間久了,不只公婆妯娌覺得那是你應當應份的,便是你的枕邊人都覺得那是應該的,有一日你但凡有一丁點做的不好的,所有的人都會覺得那是你的錯,都想要指責你。
這些話李鸞兒記的特別的深刻,如今想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呢,書上寫的主角那些家人極品什麼的,還不都是主角一家慣出來的,總結成一句話,你是包子,就不要怨狗惦記着。
“妹子。”顧大娘子有些擔憂的瞧着李鸞兒:“這麼做,成不?”
“有什麼不成的。”李鸞兒勾脣一笑:“我那婆婆有顧忌,我可沒什麼好怕的,總歸我是棄婦,叫人休過的,就算是鬧的狠了,我不嫁了總成吧,我自己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又不是那嬌滴滴的大家姑娘,我怕甚麼。”
這話倒是真有志氣,顧大娘子聽了就在想,當初她在孃家的時候也有這樣的志氣,付姨娘母女絕不敢那樣對待她。
說起來,還是她底氣不足,她可沒李鸞兒的心性手腕還有那樣的武藝,離了顧家,她根本無處可去,自己也養活不了自己,這才叫人拿捏,可李鸞兒完全不一樣,她不只能養活她自己,就是一個大家族她怕是都能養活得了,自然做事就沒什麼顧慮了。
“你說的倒也是。”顧大娘子這麼想着,全覺得嫁到嚴家委屈了李鸞兒:“總歸他嚴家大公子也不是什麼好的,就是有才學又如何,這腿斷了,連路都走不了,你嫁過去不只要操持家務,還要照顧他,他家要真鬧起來,咱們也不怕,大不了以後咱們再尋好的去。”
李鸞兒一笑,倒沒有再說什麼。
瑞珠這廂去前院叫人備了飯菜,在前院擺了四五桌酒席,請那些來擡嫁妝的人吃喝一通,她則去廚下找着李春。
彼時李春正在廚房和鄭嬸子做些醃菜,兩隻手上都沾滿了調料,瑞珠見了趕緊打了盆水叫李春洗乾淨,又擰了帕子給他擦手,一邊擦一邊道:“大爺,大娘子說叫你去花園裡將那白虎提出來帶到前院,說那是她的嫁妝。”
李春呵呵一笑:“知道了,白虎,嫁妝。”
說完,李春不待手上擦乾,一甩手就出了廚房,一路疾行去了後院,那白虎自昨天被李鸞兒揹回來就扔到後院裡,用個大鐵籠子困住,從昨晚到如今只吃了一隻活雞,這會兒正餓的狠了,一見李春來,立刻咆哮着想要撲過去。
李春跟李鸞兒也曾打過幾次獵,見到白虎也不害怕,臉上帶着憨憨的笑容伸手打開鐵籠子,眼瞧着白虎就要撲到他身上,李春伸手一拳出去,就聽到撲通一聲,那隻成年白虎就這麼被一拳捶了回去,李春一指白虎:“壞,吃人,打你。”
說着話,他親自進了籠子,按住白虎又是幾拳。
那隻白虎分外受傷,它原在山林裡好好的,自由自在的做着它的林中之王,可偏就有人非不讓它安生,闖到深山老林裡將它暴打一頓,打的它再威風不起來,後來又被那個小娘子如貨物一般背到這個地方,還關進鐵籠子裡。
它堂堂的山林霸王像狗一樣蜷縮着,連飯都吃不飽,好容易那嚇人的小娘子好像不記得它了,它還想瞅機會逃出去,哪曉得小娘子不來,小郎君來了,同樣將它暴打一頓,白虎被打的暈頭轉身,拿前爪搭在額上,打算來個眼不見爲淨,可惜,身上的痛意叫它怎麼都忽略不了。
實在沒法子,爲了活命,大王的尊嚴算什麼,白虎兩爪一抱做出投降狀。
李春呵呵笑着:“投降,投降,好,不打了。”
說完,李春兩手一用力,拽住白虎左側的前手爪往肩上一背:“乖,聽話,不打,給吃的,不聽話,打,餓。”
老虎被打老實了,哪裡敢反抗,雖然說李春背的它極度不舒服,可它也只能生受着。
就在前院那些人將將要吃飽喝足的時候,李春揹着白虎大踏步進來,伸手把白虎一甩,往地上一扔:“妹妹,嫁妝,你們,帶走。”
譁……
一院子的人全都嚇的面無人色,立刻做鳥獸散狀。
“來人,擡,擡走。”李春一臉疑惑,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麼不上前擡白虎,他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是妹子的嫁妝,這些人不都是來擡妝的麼,怎的不動手,他們可是吃了他家好多飯的呀,那些飯足夠他們一家吃好些日子了。
李春可聽顧大娘子說過過日子要檢省,不能太浪費了,他自己都已經改了剩飯的毛病,怎的這些人白吃白喝他家的竟不幹活。
這麼一想,李春就有些生氣:“過來,擡嫁妝。”
雖然說白虎被李春揍的懨懨的不是很精神,可那到底是白虎,誰敢過去找死,李春越是叫人,那些人躲的就越遠。
李春氣的撅起嘴來,一手提着老虎的後腿,如拖死狗一般拽着追人。
如此,前院中就是這樣一副景象,幾百個人四散逃去,李春拽着一隻大大的白虎胡亂追着,越追,那些人越逃,越追,李春越是興奮:“你們跟我玩,捉迷藏嗎?玩,好啊,好玩。”
白虎實在被拖的身上生疼,忍不住大吼一聲,你們夠了麼,怎就不問問虎爺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