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現成便宜的鐘鳴鵬便是醉了都在笑,可是那丟了西瓜撿芝麻的顧呈卻在醉中痛哭。
顧呈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晚,他東倒西歪的進了家門,唯有的一個隨從扶着他,小聲勸着:“老爺慢些,小心點。”
“哎呀,這是怎麼的?”
付姨娘從屋裡出來,趕緊去扶顧呈:“老爺怎麼喝成這樣?”
又訓那隨從:“你也不知道勸着老爺些。”
隨從有些委屈:“小的勸了,老爺哪裡會聽小的的。”
付姨娘搖頭:“罷,趕緊扶老爺進屋。”
兩個人艱難的將顧呈架進屋中,付姨娘照顧顧呈躺到牀上,給他脫了鞋襪,又叫丫頭打溼毛巾給顧呈擦臉,她細緻的服侍顧呈,耳邊卻聽顧呈唸叨:“招兒,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你的身世……我怎麼就沒想到……宛兒啊,我的宛兒丟了呀,丟了呀。”
付姨娘又氣又痛,將毛巾啪的甩到顧呈身上,坐到一旁生着悶氣。
她坐了一會兒,顧呈已經睡的呼嚕連天,付姨娘賭氣也不管他,出了門自去叫隨從來問話:“老爺今兒都見了誰,做了什麼?”
隨從低頭,對於付姨娘有些瞧不起,不過還是回了話:“今兒老爺一去衙門就碰到幾個同僚,那幾個人見着老爺就一陣冷笑,弄的老爺都不知爲何,還以爲得罪了人,等老爺辦完公事得閒的時候。就發現好幾個人看老爺的臉色都不對,老爺都糊塗了,後來還是一個與老爺關係向來不錯的大人偷偷的遞了話過來。老爺這才知道衙門裡的人那都是在笑話老爺。”
“笑話?”付姨娘挑眉:“有什麼可笑話的,你老爺向來中規中矩的,辦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有什麼能叫人笑的。”
隨從兩眼一瞪:“怎的姨娘還不知道?也是,老爺也是纔剛曉得這事,姨娘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如何得知。”
“到底是怎麼回事?”付姨娘有些急了。
隨從想了一下才慢悠悠道:“是家裡大娘子的事。如今京裡都快傳遍了,原來。咱家去世的夫人竟然是太后的妹子,大娘子竟是太后的外甥,昨日,太后專門帶大娘子去王家認了親。據說,王家心疼夫人自小失散,對大娘子好的緊,往後啊,大娘子可算是尋到硬靠山了。”
自這隨從一說到鍾氏是太后的妹子時,付姨娘臉上就變了色,待說到王家認親,付姨娘哪裡還有心思再問,更沒心情去管顧呈。立時着急忙慌的揮退隨從,命人去書院將顧英找回來,又叫了顧二娘子過來。娘三個一起商議顧大娘子這件事情。
那顧英一回家就嚷着問:“娘,到底什麼事?我這裡正和同窗作詩呢,你叫兒子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顧二娘子也道:“我正給許郎做鞋,娘……”
“快莫說這些了,你們坐下,我與你們商量一件緊要事。”付姨娘白白着臉叫顧英和顧二娘子坐下。這才急道:“我剛得了信兒,你們的大姐竟然是太后的外甥女。太后如今可是認了親的,你說,太后要是知道咱們先前那麼對她,會不會……”
付姨娘想着,太后會不會治她的罪,同時,剝奪顧英的前程,承接顧二娘子的婚事?
她是小妾因死了正房夫人才上位的,一輩子就靠着兒女存活,唯一的想法就是叫兒女們能有出息,若是太后真的因着顧大娘子而對付她的兒女,付姨娘想着,她可是沒法活了。
顧二娘子一聽立時站了起來,滿臉的妒意:“什麼?大姐是太后的外甥女?這怎麼可能?怎麼好事都叫她碰上了?”
顧英也是一臉震驚的樣子:“我倒沒什麼,我就怕二姐……”
“什麼沒什麼?”顧二娘子一瞪顧英:“你若是沒了前程,我就是嫁了人又能得着什麼好。”
說到這裡,顧二娘子又冷靜下來,再度坐下沉思道:“娘,如今咱們只能好好修復和大姐的關係,再怎麼說我們都是她的血親,她總不至於不看情面吧,再說了,這麼些年我們也沒什麼對不住她的事,當然,除了與她換了親事,可是,換親事的事她又沒吃虧,那李家可是富裕的緊,你瞧瞧她如今過的日子,這麼一想,她反而還得感謝咱們呢。”
這顧二娘子沒臉沒皮的,付姨娘是她的母親,臉皮子只能比她更厚一些,付姨娘點頭笑道:“我兒,你這話說的是,要不是我們換親,她說不得得到許家受窮去,你看如今李家的日子過的多有滋有味,她上沒公婆,兩個小姑子又都嫁了人,就是李傻子有個乾孃,可人家那乾孃有的是錢,這些銀子以後還不都是她的,她又一下子生了三個小子,滿京城的數數,誰家的貴女有她過的好,怎麼說她都不該怪咱們的。”
顧英雖然覺得母親和姐姐的話有些不對,可是,因着遠近親疏的關係她也不便說什麼。
顧二娘子低頭想了一些事,再擡起頭時,勾脣淺淺笑着,一臉的得意自信:“娘,你等我爹醒了之後就與他說,就說嫡母沒有子嗣,怕將來無人祭拜,叫爹將英哥兒記在嫡母名下,那英哥兒可就是正經的嫡子,那也是太后的外甥呢,太后一曉得嫡母也算是有後了,說不得一高興反倒對英哥兒好了呢。”
付姨娘一聽這話,心頭一喜,後又一悲,低頭思量半晌方纔咬牙道:“成,我看這事可行,等你爹醒了之後我與他說道說道,總歸他如今和大娘子不親,身邊也只你們兩個,不替你們着想,又替哪個想。”
顧英聽了,心下也有幾分意動,又想着如果認在嫡母名下,不知道多出多少好處來,再想,這滿京城的庶子認在嫡母名下的多了去了,這是好事,便也沒有作聲。
除卻鍾家和顧家,許家人對顧大娘子認親的事情,反應也是很大的。
那許少卿一回家就繃着個臉,對誰都是橫眉立目的,許太太小心上前奉茶,結果被許少卿一點顏面都不留,狠狠的將茶杯摔在地上。
許懷文看了有些怒意,接過丫頭的茶又給許少卿奉上,一邊遞去一邊道:“母親也是一番好意,父親就是有火氣,也不該對着母親撒氣啊。”
許少卿到底給兒子一些臉面,這次倒是沒摔茶杯,只是唉聲嘆氣,捶胸頓足道指着許太太道:“你們婦道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我先前早說了不能換親不能換親,當初給懷文定的是顧家的大娘子,你們偏生願意換成二娘子,還說什麼二娘子精明強幹,比大娘子強百倍,又說什麼大娘子貪慕虛榮不是好的,撒潑耍賴的換了親事,如今倒好,偏生叫我沒臉,叫人家別人說我是個糊塗人,連嫡庶都不分,合該沒有那樣大的福份。”
許太太還有些不明白,許懷文卻是知道爲什麼了,小聲道:“父親的意思兒子明白,父親當初也是瞧中了顧家大娘子出身比二娘子好些,可是,二娘子不論長相還是性情都比大娘子強,就算是大娘子如今認了太后爲姨母,可咱家本就不是那等攀權附貴的,兒子也不想靠着裙帶關係上進,兒子會努力讀書得中進士的,父親放心就是了,不要再責怪母親。”
許少卿看許懷文沒有絲毫的後悔之意,臉上帶着微微笑意這麼勸着,又極維持他母親,雖然對於換親的事情非常後悔和不滿,可是對於兒子的表現還是滿意的。
甭管怎麼說,許懷文還是好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一丁點沒有自怨自艾的意思,更沒有要找理由拋棄顧二娘子再尋貴女的想法,這孩子聰慧文雅,又是個重情意的,想想自己年輕的時候,許少卿深覺這個兒子倒是像自已,便將先前的悔恨按壓下來:“你知道什麼,你爹我若不是出身寒門,說不出如今早位列六部之首了,哪裡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罷,等你以後做了官便知道官場上有人脈有幫手有人提攜與自己單打獨鬥的區別了。”
見許懷文沒有聽進去,許少卿也只能微微嘆氣:“算了,反正至已至此,咱們是不能再反覆無常的,沒的更叫人笑話。”
許懷文這時候臉上才露出真正的笑容,許少卿看了,心下更是咯噔一下子,總算明白了,並不是兒子不在意前程,而是已經被顧家二娘子給迷住了,整顆心都已經寄掛到那二娘子身上。
想通這件事情,許少卿已經下定了決心,等到晚間的時候與老妻商量一下,等到將來顧二娘子進門,必得好好的教導她,別叫她學些小老婆的下作狐媚手段,再將許懷文看緊一些,叫他有事沒事的別總去顧家,說不得被人給帶累壞了。
許懷文並不知道其父是怎樣想的,還以爲許少卿也是打心底喜愛顧二娘子的,便極放心的陪許少卿談了一會兒仕途經濟,回屋的時候專寫了信將此事告訴顧二娘子,並且向顧二娘子表明了自己的決心,隨信又送上他特意買給顧二娘子的一支簡單的赤金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