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陳宗輝的故事(1)

祁智

陳宗輝在最後一輛麪包車上。他看到每一個路口都站着交警,無關的人羣和車輛被交警的手勢和紅燈制止住。那些被攔住的車輛老老實實地熄火,騎自行車和步行的人尖着眼往車裡看,似乎想弄明白車裡是什麼人。他心裡頓時涌出許多感慨。權力是實實在在的,權力的實質就是讓大多數人站住成爲瞻仰者,使自己通行無阻。他一時間產生了幻覺,好像現在是將來的某一天,他將到市裡來視察。機關幹部大概都會有這個幻想,他笑了笑。

陳宗輝大專畢業後到市財政局工作。他被安排到老幹部處,處長是局黨委副書記兼的。書記是局長,局裡只有一個副書記。副書記原來是副局長,是局長的上級,而且提拔過局長,只是被年齡卡住了,就做了副書記,成了局長的下級。因爲有這一層關係,又因爲副書記年齡過線了,不會有什麼威脅,局長就把許多本該是自己牢牢抓住的事,交給副書記管,比如紀檢、辦公室,既從繁瑣的事務中解脫自己,又尊重了老領導。這樣,加上黨務、工會、共青團、老幹部處,副書記整天忙,而且不說累。距離退休不足兩年了,副書記卻迎來了人生最輝煌的時期。看他的熱情和幹勁,如果不是一刀切,他還真能當一把手,再幹上一兩屆。

老幹部平時並不到老幹部處。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只有發工資的時候,老幹部纔會來局裡一下。來一下,也不是就一定到老幹部處來。一般來說,他們對“老幹部”這三個字比較敏感:曾經是幹部的,現在已經不是幹部了,就要顯得超脫、知趣一些,儘量迴避“幹部”,表示自己不倚老賣老、不礙手礙腳;曾經只是相當於“國家幹部”,實際上連副科長都不是的,當然更不能朝“幹部”中湊。老幹部的工作,說到底,就是工資、福利、娛樂、生老病死等,這些工作都可以由辦公室或者工會負責,老幹部處完全可以不設。但是,設和不設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無論從政策上,還是從人之常情上考慮,都有設的必要性。因此安排一間辦公室,安排一個工作人員。機關常常這樣,安排出來的部門,都是必要而不重要。所以,一聽說局裡要來一個大專生,原來的工作人員就要求離開老幹部處,把位置空出來給陳宗輝。

副書記沒有時間管,老幹部不常來,而工資、福利、娛樂又不是天天有,生老病死的事也不是天天發生,老幹部處就比較冷清。老幹部處唯一的工作人員陳宗輝,就處於可有可無的狀態。他一杯茶、一張報紙,有時候也串串門,但看到其他人都在忙,他只好縮回辦公室,繼續喝茶、看報紙。過了幾天,他搞明白了,老幹部處沒有什麼油水,幾乎沒有什麼前途。都是和離退休的老人打交道,有什麼油水和前途?不被他們纏住就算幸運了,所以沒有人願意到老幹部處。他心裡不免會有想法,覺得局裡欺生,沒有把他當一回事。但他也就是想想而已,他能怎麼辦呢?他是大專生,又沒有後臺,能進財政局真是天大的福分,現在連重點大學的畢業生都難找工作!

“你不要以爲老幹部處可有可無。”副書記和陳宗輝簡短地談過一次話,“從中央到地方,都必須尊重老幹部。”

“我一定尊重老幹部,把工作做好。”陳宗輝認真地說。他還從來沒有和副書記這樣高級別的領導說過話,副書記主動找他,讓他激動了一段時間。他的眼睛都被副書記說亮了。

陳宗輝上中學的時候,成績不錯,可高考沒有正常發揮,又沒有填好志願,最後進了大專。他想再考一年,他爸爸說:“誰知道明年是什麼情況?萬一你明年還沒有今年考得好怎麼辦?考場上什麼事情都會發生的。”他媽媽說:“大專怕什麼?是金子,在哪裡都會閃光。”他就進了大專。他在大專是高分,看上去老實、沉穩又不失機靈,班主任讓他當了班長。他幹得不錯,二年級的下學期入了黨、當了學生會主席,還在三年級的時候被評爲省優秀大學生。畢業前夕,同學們削尖了腦袋找工作,經常碰壁。人才市場的情況是這樣的:“研究生多多益善,本科生考慮考慮,大專生以後再說。”他不敢去人才市場,怕被上了本科的同學看見。本科的同學應該比他晚畢業一年,但他們也迫不及待地到人才市場去串,好像要感受一下氣氛。三年的碰上四年的,三年的怎麼說?如果他在中學時的成績不好,也就算了,可他在中學時是一路領先的,他在中學時更像是四年的,而他們更像是三年的。有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走投無路,心情很不好。班主任卻讓他不要着急。

“你的工作,我會盡力讓學校幫你考慮的。”班主任說。他說這話的時候彷彿是大權在握的領導,至少胸有成竹。他說:“我會找學校反映的。學校一定會讓你進一個好單位,讓其他同學清楚,只要表現好,即使讀的是大專,也是有前途的。”

“是金子,在哪裡都閃光。”班主任又說。

陳宗輝進了市財政局,到了老幹部處。

“孟老師,謝謝你。”陳宗輝有一次回學校見班主任,真誠地說。

班主任擺擺手。他在學校的一場權力之爭中站對了隊,剛被許諾不久的將來出任系副主任,正春風得意。重點大學以學問爲本,老師一般都不想當什麼系主任、副主任,因爲主任副主任雖然有一些好處,但要爲大家服務好,會佔去不少個人的時間,所以,重點大學的主任副主任一般都是大家輪流幹:“你還沒有當過,該你服務幾年了。”但這是大專,教學爲主,科研爲輔——大專能搞什麼科研呢?條件不夠,老師自身水平也不夠,於是主任副主任的職務就顯得重要了,如同一個有抱負的猴子沒能變成人,就要想方設法當猴王。班主任笑着說:“不要謝。這一,是你努力的結果;這二,我幫助你,我也有私心,你出在我的班上,是我的成績。”

“我好像一工作就退休了。”陳宗輝半開玩笑地說。

“哪裡,你前程遠大呢。”班主任說,“你跟着副書記好好幹。到一個地方,關鍵要跟對人。”

“他快退休了。”陳宗輝說。

班主任笑着說:“他快退休了,你跟着他,纔不會犯忌諱。再說,他和局長的關係不一般,你跟着他,實際上是繞了一個彎子跟了局長。”

陳宗輝笑了一下。他在一瞬間好像成熟了。成熟的程度並不和年齡成正比,有的人即使很年輕,也能及時適應環境、調整心態。陳宗輝就是這樣的人,他在大專的出色表現就說明他有成熟的基礎。

沒有誰像陳宗輝更像一個本分的機關工作人員了。他每天老老實實地上班,除了大小便之外,都堅守在崗位上。他桌上是一本業務書籍。過了幾天,他拉開抽屜,桌上是一本業務書籍,抽屜裡是一本小說。如果有人進來,他的大腿往上一擡、往裡一送,抽屜就關上了。他是在等副書記注意他。他設計好了和副書記單獨會見時的對話,包括對話時的表情。副書記抽菸,他不抽,但他買了一包“紅塔山”。他把在遞煙時候的對話都準備好了:

“李書記,您抽菸。”

副書記笑着問:“你又不抽菸,你哪來的煙?”

“買的。”陳宗輝說。

副書記接過煙問:“你買菸幹什麼?”

“爲老幹部準備的。”陳宗輝說。

副書記把煙在指甲蓋上頓了頓,問:“你爲他們準備煙幹什麼?”

“萬一有什麼難解決的問題,遞根菸過去,總是能緩和一下的。”陳宗輝說。

實際情況與陳宗輝的想象有很大的出入。就像一個既有本職工作又有社會兼職的人,只滿足於完成本職工作,卻把社會兼職做得紅紅火火;或者就像一個很會吃飯的人,在家馬馬虎虎吃,在外吃得腦滿腸肥,副書記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原本不是他管的部門,好像他還有精力做更多的事情。老幹部處有人就行了——陳宗輝不是調皮搗蛋的人,否則不會被安排到老幹部處而毫無怨言;老幹部只要不出事就行了——這年頭要出事還真不容易。他有這些就滿足了。他至多在門口探一下頭。在陳宗輝的印象中,副書記的頭像烏龜一樣在門口一伸一縮,既像是問候,又像是查崗。

如果沒有長遠的想法,稍微成熟就足夠了,而如果理想遠大,即使比較成熟也還不夠。陳宗輝意識到自己所謂的成熟是多麼的幼稚。坐在辦公室等副書記,相當於守株待兔、坐以待斃,要真正引起副書記的注意,老老實實坐在辦公室是不行的,只有幹出一些實績來。他知道把他安排在老幹部處,是沒有把他當一回事,是“柿子專揀軟的捏”,但他寧願把這看做是希望一個年輕人能開創新的局面,否則老幹部處要一個年輕的大專畢業生幹什麼呢?弄一個臨時工或者一個臨退休的人就行了。他迅速穿過了最初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決定安心做一些事情。他一家一家地給老幹部打電話,或者等他們來局裡的時候請教,瞭解他們的家庭成員、住址、身體狀況、就診醫院,瞭解他們的困難、要求,還查清了他們的血型、嗜好。他把摸到的情況畫了一張表格貼在牆上。

陳宗輝的做法很讓老幹部感到新鮮,並且爲之感動。他們覺得有人來關心他們了,來溫暖他們了。他們的老年本來是複雜、混亂、冷清的,現在變得單純、清楚、熱鬧了,因爲他們已經化解成表格,讓人一目瞭然。有時候,他們會到老幹部處,望着牆上的自己幸福而羞澀地哈哈大笑。

市財政局的人發現,老幹部到老幹部處的次數多了,老幹部處熱鬧了。

“好,好。”副書記拍着陳宗輝的肩膀,很高興。老幹部處能這樣,成績是陳宗輝的,但向上看,說明副書記領導有方。

陳宗輝看到副書記高興,自己也高興了。他寫了一篇《新形勢下如何做好老幹部工作》的文章,準備寄給省委組織部主辦的《陣地》。他把副書記的名字署在自己前面,再交給副書記審閱。

副書記卷着稿件批評陳宗輝:“你怎麼能這樣呢?明明是你寫的,我一個字都沒有寫。”

“文章是我寫的,但做法是你的。”陳宗輝說。

“那,”副書記說,“至少也應該把你的名字寫前面。”

陳宗輝笑着說:“把我的名字放前面,人家也許就不發表呢。”

“哦?這是爲什麼?”副書記明知故問。

陳宗輝裝着沒有看出來,說:“副書記,人家認的是你呀,人家哪裡認識我?”

副書記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好像要說一件重要的事。他揹着手,稿件捲成圓筒敲着腰,邊踱邊說:“小陳,這次就算了。過幾天,我還真要找你,和你坐下來好好談談。我是有一些想法,可我沒有時間寫成文章。我說,你寫。我們真正合作一次。”

“年紀大了,是該總結總結了。”副書記感慨萬千地說。

一瞬間,陳宗輝激動得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他想起“紅塔山”,拆開,抽出一支遞過去。

“李書記,您抽菸。”

“你又不抽菸,你哪來的煙?”

“買的。”

“你買菸幹什麼?”

“爲老幹部準備的。”

“你爲他們準備煙幹什麼?”

“萬一有什麼難解決的問題,遞根菸過去,總是能緩和一下的。”

副書記點上煙,透過煙霧看着面前這個剛來的大專畢業生。真正有難解決的問題,就是遞根金條過去也沒有用。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讚許地和陳宗輝笑笑。

陳宗輝等副書記找他談想法。他在等待中度日如年,也在等待中體會到了一種幸福。他的感覺就像一個人拿到去歐洲考察的飛機票,等待起飛的日子的來臨。但副書記還是難得到老幹部處,有時候見到他,問這問那,就是不談想法,好像根本就沒有合作的事。他明白了,副書記那天的話,是要及時將自己從尷尬的話題中引開。這是技巧,也是藝術。他就不再空等。他再次提醒自己,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切都是次要的,關鍵是要做出一些成績。自己目前的表現,還不足以引起副書記更多更大的注意。即使副書記現在就注意他,又能把他怎麼樣呢?總不能因爲他畫了一張表格就提拔他吧。他把目光放在成績上。但是,對一個在老幹部處工作的人來說,要做出大的成績是很難的。他思考了不少時間,沒有好辦法,只好決定還是一家一家去跑。

老幹部住在這座城市的許多地方,就好像有誰隨手撒了一把豆子,豆子落得到處都是。陳宗輝就騎着自行車去找他們。去之前,他先打電話:

“我是老幹部處的小陳啊。我想來拜望您,您看——”

老幹部一般都說:“啊呀,不巧啊,我要參加一個活動。”

“那我以後再找機會。”陳宗輝一般都這麼說。

“不,不,你來吧。”老幹部一般都說,“我把活動推掉。”

陳宗輝就去了。他到某一家樓下,先擡頭向上看,都能看見某一個老幹部站在窗簾後,自以爲隱蔽地在注視他。他敲開門,老幹部都已經及時把老花眼鏡架在鼻子上,手裡拿着一張報紙,或者拿着一本書。茶几上一定還有一支筆,那是在報紙和書上畫圈用的,彷彿多年看紅頭文件、讀馬恩列斯毛養成的習慣。因爲他們都還不是高級幹部,所以家裡不可避免地瀰漫着普通老百姓家庭都有的氣息,但地面和桌椅都是收拾過的,來不及藏起來的有礙觀瞻的東西,臨時用報紙或花布蒙着。家裡的其他人不是被藏在裡屋,就是被打發到外面去了。他這才明白,自己打電話,不僅是約定,而且給老幹部提供了做準備活動的時間。如果他冒失地闖上門,彼此都會尷尬。

“喝茶。”老幹部說。

陳宗輝說:“謝謝,謝謝。”

然後就一人一邊坐下來談話。老幹部面向前方,蹺着腿,坐成指教的姿勢;陳宗輝側向老幹部的方向,兩腿並排屈着,一副聆聽的樣子。陳宗輝能讓這種姿勢從開始保持到結束,老幹部卻坐着坐着就坐忘記了,如同一個不常穿西裝的人衣冠楚楚赴宴,不知不覺就會脫掉西裝掛在椅背上,挽起袖子,解開衣領最上面的鈕釦,讓領帶鬆開成爲一個圈套。

陳宗輝一開始對這種局面不習慣。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本來可以做其他事情,或者說應該有許多事可做,可他現在必須面對比自己的父母年紀都要大的老人,必須聽他們帶着唾沫星子的談話,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的。他好像從小就恐懼老人,覺得他們身上有一股不好聞的氣味,還有一種垂垂老矣的氣息。但他暗暗調整情緒、尋找感覺。有一天,他突然覺得,此時他代表的是市財政局,至少是代表市財政局的老幹部處,他是在深入羣衆的家庭——從工作的角度來說,再高級的幹部此刻都是羣衆。這種感覺真是好極了,這種感覺幫助了他。他做得更謙遜,謙遜得像一個近視的人戴眼鏡那樣自然和必然。然後,他就開始同情面前這些老年人。他們或者真誠正直,或者虛僞猥瑣,總之一生不容易,最後也就是目前這種樣子。他聽出了他們的不甘心,他還聽出了他們對時光倒退二三十年的憧憬。他的心在同情之後就猛地一縮,緊迫感油然而生。他想,如果他不努力,他老的時候充其量也和他們一樣:用報紙或花布矇住寒酸和窘迫,向一個嘴上沒毛的人傾訴。

一個老幹部就是一個單位的見證人,就是一個故事的敘述者,就是一個歷史的評判員。他們的講述都帶有明顯的個人色彩和感情傾向,難免有偏頗和遺漏,但是加起來就全面、豐富了。似乎在聽一個精彩絕倫的章回小說連播,陳宗輝聽上癮了,一天不聽就難過,就像缺少了什麼。他早晨都是按時上班,喝過茶,打過電話,再在門上寫粉筆字:

去孫龍生家

電話4956305

第46章 玻璃時代(6)第17章 拔牙(1)第25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2)第35章 招工(1)第34章 機關中的機關(2)第54章 陳宗輝的故事(1)第43章 玻璃時代(3)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16章 升官有道(4)第26章 市長婚事(1)第34章 機關中的機關(2)第37章 新年(1)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24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1)第16章 升官有道(4)第27章 市長婚事(2)第15章 升官有道(3)第51章 歸真(4)第30章 縣長“落馬”記(1)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19章 拔牙(3)第40章 新年(4)第36章 招工(2)第46章 玻璃時代(6)第2章 秋風庭院(2)第1章 秋風庭院(1)第20章 拔牙(4)第49章 歸真(2)第43章 玻璃時代(3)第24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1)第45章 玻璃時代(5)第5章 秋風庭院(5)第27章 市長婚事(2)第31章 縣長“落馬”記(2)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18章 拔牙(2)第36章 招工(2)第1章 秋風庭院(1)第44章 玻璃時代(4)第3章 秋風庭院(3)第3章 秋風庭院(3)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49章 歸真(2)第9章 進步(4)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37章 新年(1)第44章 玻璃時代(4)第31章 縣長“落馬”記(2)第48章 歸真(1)第40章 新年(4)第17章 拔牙(1)第59章 陳宗輝的故事(6)第59章 陳宗輝的故事(6)第6章 進步(1)第12章 進步(7)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47章 玻璃時代(7)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46章 玻璃時代(6)第10章 進步(5)第28章 市長婚事(3)第6章 進步(1)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24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1)第1章 秋風庭院(1)第32章 落選縣長下海記第38章 新年(2)第2章 秋風庭院(2)第58章 陳宗輝的故事(5)第53章 歸真(6)第17章 拔牙(1)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26章 市長婚事(1)第18章 拔牙(2)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48章 歸真(1)第6章 進步(1)第2章 秋風庭院(2)第31章 縣長“落馬”記(2)第49章 歸真(2)第10章 進步(5)第50章 歸真(3)第54章 陳宗輝的故事(1)第19章 拔牙(3)第52章 歸真(5)第38章 新年(2)第42章 玻璃時代(2)第38章 新年(2)第59章 陳宗輝的故事(6)第53章 歸真(6)第5章 秋風庭院(5)第27章 市長婚事(2)第30章 縣長“落馬”記(1)第20章 拔牙(4)第16章 升官有道(4)第8章 進步(3)第36章 招工(2)第51章 歸真(4)第12章 進步(7)
第46章 玻璃時代(6)第17章 拔牙(1)第25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2)第35章 招工(1)第34章 機關中的機關(2)第54章 陳宗輝的故事(1)第43章 玻璃時代(3)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16章 升官有道(4)第26章 市長婚事(1)第34章 機關中的機關(2)第37章 新年(1)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24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1)第16章 升官有道(4)第27章 市長婚事(2)第15章 升官有道(3)第51章 歸真(4)第30章 縣長“落馬”記(1)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19章 拔牙(3)第40章 新年(4)第36章 招工(2)第46章 玻璃時代(6)第2章 秋風庭院(2)第1章 秋風庭院(1)第20章 拔牙(4)第49章 歸真(2)第43章 玻璃時代(3)第24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1)第45章 玻璃時代(5)第5章 秋風庭院(5)第27章 市長婚事(2)第31章 縣長“落馬”記(2)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18章 拔牙(2)第36章 招工(2)第1章 秋風庭院(1)第44章 玻璃時代(4)第3章 秋風庭院(3)第3章 秋風庭院(3)第33章 機關中的機關(1)第49章 歸真(2)第9章 進步(4)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37章 新年(1)第44章 玻璃時代(4)第31章 縣長“落馬”記(2)第48章 歸真(1)第40章 新年(4)第17章 拔牙(1)第59章 陳宗輝的故事(6)第59章 陳宗輝的故事(6)第6章 進步(1)第12章 進步(7)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47章 玻璃時代(7)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46章 玻璃時代(6)第10章 進步(5)第28章 市長婚事(3)第6章 進步(1)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24章 我知道你不知道(1)第1章 秋風庭院(1)第32章 落選縣長下海記第38章 新年(2)第2章 秋風庭院(2)第58章 陳宗輝的故事(5)第53章 歸真(6)第17章 拔牙(1)第41章 玻璃時代(1)第26章 市長婚事(1)第18章 拔牙(2)第29章 市長婚事(4)第48章 歸真(1)第6章 進步(1)第2章 秋風庭院(2)第31章 縣長“落馬”記(2)第49章 歸真(2)第10章 進步(5)第50章 歸真(3)第54章 陳宗輝的故事(1)第19章 拔牙(3)第52章 歸真(5)第38章 新年(2)第42章 玻璃時代(2)第38章 新年(2)第59章 陳宗輝的故事(6)第53章 歸真(6)第5章 秋風庭院(5)第27章 市長婚事(2)第30章 縣長“落馬”記(1)第20章 拔牙(4)第16章 升官有道(4)第8章 進步(3)第36章 招工(2)第51章 歸真(4)第12章 進步(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