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蕭局長,您有什麼事?”宋子平有些驚喜地喊道。
“忙嗎?”蕭何吏笑着問道。
“還行吧,就是材料多點。”宋子平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因爲有於燕的關係,他在政策研究室是被重點培養的,而他的材料水平又足以擔當大任,所以肩上的擔子便比其他一些新人要重得多得多。
“哦,這樣啊。”蕭何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子平,區委剛纔要個材料,葉秋去忙別的了,家裡沒人,你幫幫忙搞一下吧,情況還是以前的情況,你也比較熟悉,有需要的給林峰他們打電話。”
“哦,沒問題,蕭局長,您放心好了!”宋子平痛快地答應下來,然後笑着說道:“咱們農林局的材料,我都拷了一份在我電腦呢,呵呵,有感情啊。”
“呵呵,麻煩你了子平!”蕭何吏有些客氣地笑笑,宋子平畢竟不再是農林局的人,再安排人家幹活就有了客情。
“哎呀,蕭局長,您說什麼呢!以後有事您就安排,不過就怕我越來越不熟悉情況。”宋子平趕緊說道。
蕭何吏笑笑掛了電話,身子靠在椅背上,眉頭緊鎖,高雅詩的問題一定要趕緊處理,不幹事不要緊,但決不能這麼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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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反覆地掂量,還沒等理出頭緒,車便來到了李家鎮玉林豬場門前。
豬場的場長老朱和蕭何吏也是老相識了,聽到動靜,跑出來一看是蕭何吏,立刻一臉驚喜地往場裡讓着:“哎呀,我說早上怎麼有喜鵲來院子裡不停地叫,原來蕭局長大貴人來了。”
“嘴上抹蜜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蕭何吏笑着罵了一句,夾着包向生活區走去。
來到屋裡,老朱忙着泡上茶,一邊倒茶一邊笑着說道:“蕭局長,不是我老朱嘴甜,咱們農林局那真是務實的地方,不像別的單位,處處卡人,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
“呵呵,老朱,今天怎麼這麼多感慨?”蕭何吏接過杯子笑着問道。
“你看吧,以前你當科長的時候對我們養殖戶這麼照顧,現在換了高科長,人不但長得漂亮,辦事也漂亮!”老朱在一邊坐下來,很有些感慨地說道:“這不,昨天來,聽說我場裡困難,立刻就同意把錢先撥給我了,說心裡話,如果沒這點錢,我連買料的錢都沒了!”
蕭何吏心裡一沉,板起臉說道:“說的什麼屁話!今年行情不好嗎?沒買料的錢?你蒙誰呢?!!!”
老朱愣了一下,臉上隨即堆起了訕訕的笑容,有些扭捏地奉承道:“嘿嘿,忘了蕭局長是專家了,瞞誰也瞞不了你啊。”
“嗯,知道就好!”蕭何吏將杯子放下,繼續板着臉問道:“那你告訴我,急着要這筆錢想幹什麼?”
“今年行情不是好嘛,我想擴大點存欄,多賺點,嘿嘿。”老朱有些狡黠地笑笑。
“淨扯淡!你也是養殖老手了,行情好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控制規模,你不懂?”蕭何吏故作生氣地輕輕地敲了敲茶几:“給我說實話!”
“嘿嘿,”老朱尷尬地笑笑,知道欺瞞不了蕭何吏,便老老實實地說道:“蕭局長,我想改電路,現在用的是村裡的照明電,電壓太低,有時候一開飼料粉碎機就容易跳閘,齒輪崩壞好幾個了。”
“胡鬧!”蕭何吏有些火了,一拍茶几站了起來:“老朱,你知不知道擅自更改資金用途是違規的!這錢當時是怎麼來的,來幹什麼的,你不會不清楚吧?”
“我,我,”老朱見蕭何吏發火,心裡頓時有些害怕,但卻又不死心,便嚅嚅道:“反正都是爲了豬場的建設,打醬油和打醋還不是一樣嘛!”
“胡扯!那你項目書上怎麼不寫打醋,寫打醬油幹什麼?!!!”蕭何吏怒斥
道,心裡隱隱有些後怕,如果不是邵雄俠和王野農等人及時告訴自己,等資金被老朱挪用光了,那可真是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後怕的同時,心裡也暗自怪着高雅詩糊塗,養殖戶雖然大多忠厚朴實,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小算計和狡猾,只有完全地掌控住所有情況,他們纔會老老實實不管好壞事都告訴你。
老朱的臉有些發紅,嚅嚅地說道:“當時,當時,以爲有錢就比沒錢好,聽說生態建設容易有項目,就多寫了些生態養殖的建設內容......”
蕭何吏陰着臉望着老朱,好半響才慢慢舒緩了一點,瞪了老朱一眼,壓低聲音嚴厲地問道:“告訴我實話!你給高科長送禮沒有?送的什麼?價值多少?”
“天啊!蕭局長,你可別多想啊!”老朱連忙擺手,有些焦急地罵誓道:“不能冤枉人家高科長啊!我當時確實想買點東西的,可是人家高科長連飯都沒在這吃就走了啊!天地良心,蕭局長,如果我老朱說的有半句假話,讓我天打雷劈啊!”
蕭何吏緊緊盯着老朱的臉,見並不像是說謊,心裡這才慢慢放下心來,身子也變得鬆弛,慢慢靠在沙發背上,擡手點着老朱罵道:“老朱,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乾脆別叫老朱了,叫老狐狸算了!你說人家高科長一個女孩子,你好意思糊弄人家?到時候出了事,她受了處分,你就能心安?!!”
“老朱!”正在說話間,門外傳來一聲清脆而略帶嫵媚的聲音。
不用回頭,蕭何吏也知道是高雅詩來了,便冷冷地看了老朱一眼:“一會你解釋清楚!”
“嗯,嗯,好,好,你放心吧蕭局長。”老朱忙不迭地點着頭。
說話間,高雅詩便輕盈地邁進了辦公室的門檻,一臉笑意,剛要說話,卻見到了沙發上的蕭何吏,不由一愣,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何吏,你怎麼在這?”
“哦,我過來看看老朱的項目建設情況。”蕭何吏有些尷尬,不管何時何地,總是稱呼他何吏,有時候顯得不那麼合適。
“哦?不信任我?”高雅詩反倒不高興了,沉下臉說道。
蕭何吏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高雅詩過多糾纏,糾纏越多,他的局長威信就越低,擡頭看看,邵雄俠和王野農已經來到了門口,便沉下臉轉頭對老朱喝道:“老朱!你給高科長解釋!”
老朱一臉尷尬,卻又不敢不說,一臉老臉漲得通紅,磕磕巴巴地說道:“高科長,資金先別撥了,我.......”
“爲什麼不撥?就爲了還沒驗收?”高雅詩眉頭微蹙,一臉地不快,轉過頭對蕭何吏說道:“何吏,我真沒想到你會變得這麼官僚!驗收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先拿錢救救急怎麼了?!!!”
王野農和邵雄俠見高雅詩用這種態度和語氣和蕭何吏說話,互相對望一眼,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驚詫之色。
“不是,高科長,你可千萬別這麼說.......”老朱見蕭何吏臉色難看,當下也顧不得怕得罪高雅詩,便將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本以爲高雅詩會勃然大怒,誰知道聽完卻一臉茫然,半響有些不以爲意地說道:“這有什麼,就按你想的幹吧!資金申請我已經交給財政局了,估計這幾天就會到。”
蕭何吏儘量不動聲色地望着高雅詩,他搞不懂高雅詩是真地不懂官場上的事情,還是從心裡就沒拿他當一回事,任何情況下,一個科長也不能就這麼簡單地將局長的決定給否了。
老朱有些發慌了,連忙拉拉高雅詩的袖子:“高科長,您別說了,我知道錯了,都怪我.......”
“怪你什麼?跟你有關係嗎?”高雅詩有些不解地看了老朱一眼,轉頭問蕭何吏道:“這有問題嗎?只要把錢花在豬場的建設上就行啊!別說改電路了,就是他用來買豬買飼料也沒人管啊!錢給人家,人家愛怎麼花
就怎麼花,難道不對嗎?”
“噗!”邵雄俠一時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很好笑嗎?”高雅詩回頭對邵雄俠有些怒目而視,這個年輕人從來不把她當回事,平時說話就透着一股濃濃的輕視。
“高科長,您還是科長呢,怎麼水平比我們還低啊!”王野農促狹地笑笑,從包裡取出了項目申請報告和批覆文件,拿了一份文件打開翻到一頁指給高雅詩看:“高科長,您看清楚,項目資金不得用於購買能繁母豬等事項,您是科長,平時連文件都不看的嗎?”
“那,那,”高雅詩愣了一下,一時有些語塞,卻又不服氣地說道:“那不讓買母豬,買公豬、育肥豬行不行?!!!”
王野農和邵雄俠這次沒笑,直接僵在了那裡,在前些年,國家爲了擴大生產、保障供應,有一段時間是將能繁母豬作爲一種生產資料的,可以同豬舍、水、電、路同樣作爲項目建設內容,不過僅僅一年,就發現了嚴重的弊端,很多項目單位用項目資金全部用於買豬,等項目驗收後再將豬賣掉,只是套取國家資金,並沒有真正地用於擴大生產,所以試行了一年後便立刻停了,取而代之地是能繁母豬補貼項目,但什麼時候也沒有聽說過項目資金可以用於買育肥豬的啊!
蕭何吏也覺得臉上掛不住,一個堂堂的項目科長,越說越離譜,便站了起來有些不悅地說道:“不用說了!老朱,按項目申報的建設內容搞,如果實在搞不了,提出申請,我們換單位!”
老朱忙不迭地點着頭,嚅嚅地說着好。
蕭何吏沒再說話,也沒再屋裡的人,掉頭向屋外走去,上了車,甚至沒同車外的老朱等人告別,便讓雲飛揚將車開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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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來到黃河大壩上,蕭何吏將車窗放下了一條縫,刺骨的北風立刻涌了進來,吹得蕭何吏半眯起了眼睛。
蕭何吏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望着窗外,眼裡漸漸被風刺得在眼角滲出了淚滴依然一動不動。
“蕭哥,怎麼了?”雲飛揚實在忍不住了,扭頭問道,他在心裡對高雅詩恨得透透的,上一次的危機也是因爲她,這次不知又給蕭哥添什麼亂子了!
“沒事,”蕭何吏裹了裹衣服,繼續望着窗外,心裡不停地想着,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一般的副職了,對於局裡的問題不應該也不可能逃避而獨善其身,在內心裡,他是很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的,雖然在大體上也明是非,但卻總是缺乏鬥爭的勇氣和手段,總是把解決問題的希望寄託在其他人的幡然悔悟上,但事實證明,每一次都是事與願違。
快到單位的時候,蕭何吏摸出了電話:“葉秋,通知項目科的人十點半在會議室開會!”
車來到農林局樓下,蕭何吏下車上樓,先去了任永書辦公室。
任永書倒顯得有幾分熱情,笑着給蕭何吏倒了杯茶:“何吏,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走了,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相依爲命了!”
這正是蕭何吏在路上想的拉近距離的話,誰知還沒出口,任永書卻先說了出來,蕭何吏便非常感慨地點點頭,嘆口氣說道:“任書記,回頭望望這幾年,讓人眼花繚亂啊!出了多少事啊!”
任永書有同感地點點頭:“喬市長水平高啊,除了她,你看,每一任局長都沒有善終的,呵呵。”
“唉!”蕭何吏重重嘆了口氣,捧着杯子坐下來,一臉真摯地說道:“任書記,我心裡壓力也大啊!”說完擡起頭皺着眉望着任永書不再說話。
任永書沉默了許久,幽幽地說道:“何吏,如果問我經驗呢,我真沒什麼好經驗,敗軍之將!要說教訓呢,倒是有一條,必須用好人!”
蕭何吏的眉頭又是微微一緊,還是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