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明白段文勝的話明裡說鄉鎮,其實是說他,便站了起來:“文勝,如果非這樣也不是不行,但領導小組的分工我覺得還是改成你負責全局,然後我和徐麗珍分開好些。”
段文勝意味深長地看着蕭何吏,足足有五六秒的時間,才笑了笑:“何吏,你想得太多了,名單的事你就別考慮了,把精力多放在牧羊鄉的第二輪統計上吧。”說完站了起來:“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下。”
“文勝,我保留我的意見。”蕭何吏心裡升起一股寒意,段文勝這也太歹毒了,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不說,還把任局長也繞了進去,而他自己卻是片葉不沾身。
決不能讓任局長矇在鼓裡!蕭何吏從副局長辦公室出來,看看任永書的局長辦公室,心想事到如今,也顧不上什麼越級不越級了。
站在二樓走廊的窗前,看着段文勝駕車走後,蕭何吏立即轉身徑直去了三樓。
來到任永書辦公室門前,先敲了幾下,沒有反應,用手輕輕一推,居然鎖着。
王葉秋正好從走廊那邊迎面走了過來,笑着說道:“任局長剛拿了幾個材料去給劉區長彙報了。”
“哦,”蕭何吏失望地點點頭,轉身向樓下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又轉回頭對王葉秋說道:“我有點急事,等任局長回來你給我打個電話通知一聲。”
“行。”王葉秋點點頭,柔和地一笑。
“一定別忘了啊。”蕭何吏臨走不忘又囑咐了一句。
“呵呵,忘不了。”王葉秋臉上閃現着幾年來一直未變的那種淡淡笑容。
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像王葉秋這樣沒有煩惱呢?幾個春去冬來,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變了很多,陸春暉變了,段文勝也變了,陳玉麒更是變了,只有王葉秋彷彿還是剛上班時的樣子,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話語,淡淡的動作,無不透着內心的平靜與安寧。
蕭何吏感慨地搖搖頭,沒回辦公室,徑直順着小鐵梯去了樓頂的平臺。
迎着風吹了一會,蕭何吏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思緒也漸漸情緒,其實整個事情的關鍵就是一個錢字,如果資金充足,那麼段文勝的做法也未嘗不可,牧羊鄉養殖戶的思想工作也容易做通,只是晚幾天而已。但是,如果資金不夠,那問題就嚴重了。
蕭何吏甚至在心裡隱隱地後悔當初自己的認真,養殖戶多領點錢又怎麼了?又不是自己的錢!如果當時都算上後備母豬的話,哪裡會出現這些棘手的問題!
不想這些沒用的了,還是先落實一下資金情況吧。蕭何吏掏出電話給陳玉麒打了過去,估計那邊還在忙活着,打了幾遍也人接。
“媽了個比的,死在那算了!”蕭何吏在心裡狠狠地罵着,很有種摔手機的衝動。
剛想從樓頂下來,手機卻響了起來,一看竟然是陳玉麒打回來的,不由一陣驚喜,連忙接了起來:“喂,麻痹的你幹嘛呢,連電話也不接。”
話筒裡面聲音很亂,夾着着音樂聲和女人嬌媚做作**地笑
聲。
“把音樂關了!”蕭何吏衝着話筒怒吼着。
很快,話筒裡安靜了,陳玉麒醉醺醺懶洋洋地聲音傳了過來:“幹吊啊,淨耽誤我好事,要不你過來吧,小姐我還給你留着呢,現在我一人兩個,哈哈……”
“滾蛋!”蕭何吏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陳玉麒:“能繁母豬補貼,區財政一共配套了多少?”
“草,我哪記得住!”陳玉麒酒意雖濃,卻依然迅速地給出了“答案”。
蕭何吏有點苦笑不得,管資金的居然連數目都不知道,便提示道:“按市裡批覆的文件,一共是一萬五千頭的指標,補貼資金應該是一百五十萬,前期牧羊鄉和清水鎮發放了十五萬七千三,對不對?”
“早忘了,幹嘛?”陳玉麒有些不解地問道。
“你給我大體算算,把段文勝的申請的資金撥付以後,還能剩下多少?”蕭何吏強忍着煩躁,耐心地問着。
“段文勝報了多少?你拿一百五十萬減去你說的那個十五萬多少來着,然後再減了段文勝的不就知道了!”陳玉麒雖然喝了很多酒,但居然還會算這麼複雜的應用題。
蕭何吏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先做了兩次深呼吸,這才控制好語調不帶一絲着急地問道:“區財政要全部配套後,纔是一百五十萬,我問你區財政一共配了多少?”
“早忘了,好像是二十萬?不對,好像是四十多萬,哦,也可能是一百多萬……”陳玉麒彷彿在苦思冥想着。
“麻痹的,還有點準頭沒有了!”蕭何吏實在受不了了,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起來:“你他媽地趕緊回單位,給我查一查,我有急用!”
“明天吧?好吧?”面對着急的罵聲,陳玉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麻木不仁,精力都放在了別處,很快話筒裡便傳來了女孩的笑聲。
“今天吧,好不好?”蕭何吏一臉的痛苦與無奈,開始軟聲細語地央求。
“不好。”陳玉麒拒絕地非常果斷。
“麻痹的,你到底回不回來?你再不回來我去紀委舉報你!”蕭何吏見軟的不行,立刻又開始威脅。
“不回,你舉報去吧。”陳玉麒無動於衷,沒有一點擔心和懼怕的表現,而且看樣子應該又動了那女孩的某個部位,話筒裡立刻傳來一陣做作誇張的尖叫。
“陳科長,陳大哥,陳大爺,我求您了,回來吧,何吏真地需要你!”面對這個醉鬼,蕭何吏真地無計可施了,就差對着話筒跪下了。
“哦,”陳玉麒彷彿對蕭何吏的態度感到有些新鮮:“我有什麼好處?”
蕭何吏立刻聽出了陳玉麒話裡的那絲鬆動,趕緊說道:“我請你唱三次歌,一次給你找兩小姐,行不?”
“我草,真的假的?”陳玉麒的態度更加鬆動了。
“真的!我蕭何吏說話絕對算話!”蕭何吏心裡想,我可沒說時間限制,讓我請你找小小姐,等三十年以後再說吧!
“行,那我一會就回去。”陳玉麒說完
還不忘叮囑一句:“你小子說話算數啊,我也不貪,請我一次就行。”
“說三次就三次,絕對沒問題!你抓緊!”蕭何吏放下電話,小跑着下樓回了辦公室,開始一分鐘兩次地給陳玉麒打電話催促,直到聽到話筒裡傳來汽車喇叭的鳴叫,心裡這才漸漸踏實下來。
雖然心裡已經踏實下來,但閒着也是閒着,蕭何吏還是隔上兩三分鐘就給陳玉麒打個電話,一是及時掌握行蹤,別半路又改變了主意,二是就當給他提提神醒醒酒了。
在接通第六個電話的時候,陳玉麒氣得罵了起來,就沒見過蕭何吏這麼黏糊這麼催命的。
聽着陳玉麒酒意漸消的聲音,蕭何吏心裡又踏實了許多,這才停止了騷擾。
十幾分鍾以後,陳玉麒主動給蕭何吏打來了電話:“中央、省、市三級資金一共是112.5萬,區裡應該配套37.5萬,已經足額配全,一共是150萬,除去已撥付的15,73萬,目前賬戶還餘134.27萬。”
“段文勝申請的這批資金是多少?撥付完還能剩下多少?”蕭何吏一邊在張破紙上記錄着,一邊不停地問着。
“133.23萬。”回到辦公室的陳玉麒恢復了以往的清晰:“也就是說撥付完這批資金,賬戶還能剩下一萬零四百塊錢。”
我草,卡得可真準,誠心不給我剩啊!蕭何吏心裡一陣煩躁,又問陳玉麒:“徐麗珍以前的報表我看過,不是一百五十多萬嗎?怎麼成了一百三十多萬了,你再仔細看看!”
“恩,”陳玉麒倒沒因爲被懷疑而不高興,又查了一遍篤定地說道:“沒錯,就是133,23萬。”
“哦,”蕭何吏心裡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徐麗珍最近下一次鄉鎮回來臉色就難看一層呢,原來段文勝給她割肉呢。
“如果再進行第三輪統計和補貼,資金還好申請嗎?”蕭何吏問出了最後一個關鍵的問題。
“很難。”陳玉麒幾乎沒有猶豫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今年財政的盤子很緊,光給教師漲工資這一塊就用了六千多萬,對其他的支出卡的很緊,上面有配套指標的還好些,如果超出指標基本上不太可能。”
“哦,知道了。”蕭何吏有些黯然地掛到了電話,他其實也知道申請超出指標資金的難度,因爲帶指標的,區裡只需要拿25%,但超出指標的部分,則是完全由區財政來承擔的,也就是說如果第三輪統計五千頭的話,那區裡就要拿出五十萬,而不是最早的十二萬五。很多兄弟縣區的這項工作還沒正式展開,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過於龐大的數字讓縣區財政確實難以承擔。
正在想着,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王葉秋打來的:“何吏,任局長回來了。”
“好的,我馬上過去。”蕭何吏沒有遲疑,立刻拿上記着各個數字的紙出門向三樓跑去。
任永書也是剛進門,正提着暖瓶往水盆裡添熱水,見到蕭何吏,笑了笑:“何吏啊,文勝把任命文件給你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