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來得並不算早，遠離夏季的春日，大地是依然抱着冬的尾巴的，寒意不少，卻是多了幾分對於萬物回春興盛蓬勃的嚮往，以及對於炙熱生機的期待。殷府舞園，區別於其他院落的緊張奢華，承襲了冬的蕭條，一切頹然待興。
初歸時，心中有事，放不下太多事情。待平靜下來，注意到居身之所的情況，心中多少有點淒涼感。心情影響人看景，景也能影響人感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雲鳶鸞覺得自己在做夢，夢裡她就是那努力平靜下來，心緒翻滾的女子，她也想知道，求而不得的……到底是什麼……
手忽然被擡起，腕間多了一串珠子。女子睜開眼睛，正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
“靈珠……可相互感知，給你一串，另一串……在我這裡，好讓我隨時感知到你的心緒……”
“你不喜歡我窺探你的心聲，我便……不要……”
“終究不一樣了，沒有那般強悍，多少要受……制約，你說，我是不是作繭自縛……”
“可是我卻甘之如飴……我……容不了太多，只有一個你。”
“我不懂成全，而且……一個你……讓我委實不知如何是好。”
“像這珠子的一……般，絕不瓦全。”
“那便這樣吧，我也從不盼着你……”
“你不用管……如今在這片大陸，便遵守……規則……也只是……而已。”
“世間萬物，天地法則，我……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
“我會對你好，對你很好……”
“我不想……讓你傷心……不要慌，不要亂，有我……”
“爲什麼同我說這些，就爲了……求你，對自己好一點，好不好。”
“……”
“我在這裡，不要怕。我不……在……規則之中……”
“不要騙我……我受不了……”
不要！
不要！絕對不要！你不能有事，你若不心疼我，
就大可去毀滅自己……
你讓我怎樣眼睜睜的看着你爲我，毀滅自己……
鳶鸞，鳶鸞……鳶鸞……
沉入靈魂的呼喚，是誰要將她喚醒。
朦朦朧朧，雲鳶鸞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自己前方的藤木椅上。
黑髮張揚的鋪散開來，黑色的錦衣那般氣場強大。懶洋洋的坐在那裡，半倚藤木，如星鑽般奪目的眼眸，正靜靜凝視着自己。
雲鳶鸞只覺心中一跳，那人周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確是一種隱隱約約的保護，她一點都不恐懼，甚至自發的想要去親近。
近一點，再近一點……近到合爲一體，近到再也不會分離……
以那人爲核心，萬物復甦，藤蔓抽新伸展，緩緩蔓延開去。雲鳶鸞驚喜的看着他暖暖的笑容，向着自己攤開的手心中有一塊玉，通體晶瑩的玉。
“這暖玉，萬物回春是做不到的，但是可以提供一時溫暖。若真想暖起來，必須要從本質出發。”
“夜哥！”雲鳶鸞走上前去，蹲在他的身側。這是雲鳶鸞自回到殷府第一回見到極夜，只覺得整顆心都安定了下來，分外輕鬆。
“喜歡嗎？”極夜輕輕抱了她一下，順勢拉她起來，騰出地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喜歡，溫暖的東西，爲什麼不喜歡。”把玩着手中的暖玉，看見手腕上的火靈珠，雲鳶鸞幾乎是下意識的問出一句話，卻不知爲何發問，問完之後，不僅她自己，極夜也愣了一下。
她說：“哥哥，你知道天地規則嗎？”
“鳶鸞……你剛纔叫我什麼？”極夜的聲音不知爲何有些沙啞，幾乎是潛意識的對那兩個字過分敏感。懷念、欣喜、悲哀、擔憂、絕望，一瞬間心中五味俱存。
那樣發自靈魂深處的呼喚，百轉千回，少女特有的嗓音，讓極夜身上散發出無法抑制的悲傷。絕望與欣喜並存，無奈與執着同在。
果真受到影響了嗎？不是自己的力量，不是自己的情感，那種霸道
的偏執似已與自己的靈魂融合。
極夜緊了緊手指，又問了一遍。
“鳶鸞，你剛纔叫我什麼？”
“夜哥。”
雲鳶鸞有些不知所措，輕輕道出的稱謂，竟讓她自己與極夜在一瞬間都鬆了口氣。
“丫頭，天地規則，萬物當守。一旦違背，代價與違背者的力量相關。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一切與你無關，不用太過在意。”
“夜哥，你會爲了我……嗯，假如有那麼一天，你會爲我逆天而行嗎？”
極夜靜靜的看了雲鳶鸞兩眼，星鑽般的眸子中看不出情緒，只聽得他輕輕一嘆。
“別人的東西，尤其是有靈氣的東西，給你真不知是好是壞。這火靈珠竟也浸染了原主人強大的感覺，現在在影響你了。”輕輕將人抱進懷中，順了順她的頭髮。“不過沒有關係，不要怕，那些都是過去了，與你無關，無論有什麼錯覺都不要怕。我在這裡，一直在，不要怕。”
雲鳶鸞惶恐的心情，終於徹底平靜下來，一些模糊的印象與聲音讓她不知所措，搞不清今夕何年，分不明感覺的來源。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可是，她就是她自己啊，那些幻覺與她無關。她是雲鳶鸞，她不認識宿，她有夜哥，她有自己的記憶，她只是她自己。
極夜沒有給出正面回答，然他的話卻比任何回答能安定人心。
“真好，夜哥，我相信自己的記憶。”
“傻丫頭，傻鳶鸞。完全不受影響那是無心，或者信念十分強大。火靈珠很好，留着吧，只要你自己分得清就好。”
“我知道了，夜哥。”
“天地規則，萬物若入紅塵，也不過紅塵一行，或者修行，或者生存，劫難或是宿命，誰也逃不掉。所以，順其自然，相信該相信的，做自己喜歡的事，順從心意，不必介懷其他。”
“這一生，有我在這裡守護着你，決不食言。”
君子允諾，他從不是君子；君之一諾，確是萬死不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