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大王魷越砍越多,漸漸將於謙擠迫得無處騰挪,即便是劈砍開一兩隻腕足,也與事無補,況且現在於謙最需要的是時間,于謙必須要在那隻黑釉眼破開尚姬的潛水器之前助她逃走。
砍,我砍,雙臂早已麻木不堪,揮舞的動作已變得機械,于謙大腦裡止不住地閃現出尚姬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化爲齏粉的場景,爲什麼會這樣啊?于謙鼻子有些發酸,還是自己太大意了,這段時間以來,自以爲天下無敵,沒有充分的調查就敢大咧咧地衝下來強搶紫王鼎,如果害得尚姬命喪於此,自己又有什麼理由繼續苟活下去?
不能再這樣糾纏下去了,于謙大腦裡一個激靈,人也清醒許多,趁着一隻大王魷衝自己噴出一股墨汁,于謙身子一滑,從兩隻巨大的腕足中間溜過去,頭也不回沖向那黑釉眼的方向。
尚姬絕望了,于謙並未趕過來,而那隻眼珠漆黑的大王魷卻已收縮起身體,做好了再次衝刺的準備。尚姬將扳機摳至一半,雙目再次留戀地望向深海的方向,自己明白,那最愛的人,一定正在那裡撕殺着,想要衝過來救自己出去,當初自己連番使計謀害這個僅見過一次面的年輕人,卻未想到,這世間最毒的毒藥,卻是一個情字---在對於謙下毒的時候,不知不覺地,自己也中毒了……
尚姬的眼角滑下兩滴清淚,耳邊又響起于謙獨自一人時,常常哼唱的那首歌:
別哭,我最愛的人 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的一剎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別哭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閃亮的星光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不要告訴我永恆是什麼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不要告訴我成熟是什麼 我在剛開始的瞬間結束
是啊,別了,我最愛的人,但請不要爲我哭泣,能夠相遇,尚姬此生也再無遺憾。尚姬輕輕釦動扳機。
黑釉眼終於衝了過來,一尺來長的尖利齒刀狠狠滑向潛水器。
潛水器猛然一震,將尚姬甩向一邊,在天旋地轉中,尚姬並未看到黑釉眼那尖利的齒島,卻恍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勾起自己的潛水器,躲開黑釉眼的攻擊之後,又迎向了那隻大王魷。
青首?青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青首在海洋中的近親嗎?它爲什麼要救我?
從死亡邊緣逃出生天,尚姬腦子裡驚喜之下,一下子涌出太多的疑問,只是身子在高速旋轉着上浮的潛水器中不受控制,只能斷續看到對方與那隻大王魷打鬥的場面。
尚姬很快穩定住潛水器,將攝像頭對準了遠方,屏幕上,青首又亮出了自己熟悉的招式,弓起身體,作玉豬龍狀,頭部狠狠撞向了那隻大王釉的同時,又用尾部抵住大王魷纏繞過來的腕足,兩隻巨獸在海底較起了力。
遠處漆黑的海水中,驟然閃現出一道金光,如流星一般疾馳而來,眨眼的功夫,一柄帶着烈焰的巨刀也加入了戰場,對準正在撕咬的大王魷當頭劈下。
是于謙來了,是我尚姬的男人衝過來救我了,尚姬一下子忘記了剛剛的絕望,眼睛盯着那道金光,鼻腔裡酸酸的,卻充斥着幸福。
于謙也有着同樣的疑惑,這位剛剛救了尚姬的老兄看起來與高原上那老怪曾經附身的青首十分相似,那眼神,那打鬥動作,甚至連原先受傷部位留下的疤痕都十分一致,只是,此處與高原相隔萬里,又要經過人口稠密的華南和東南人口稠密之處,這青首是如果跑到東海里來呢?
疑惑歸疑惑,有幫手終歸能分擔些壓力,于謙打起精神,連劈幾刀,將那黑釉眼與青首分開。
那青首衝于謙吐吐蛇信,腦袋一扭,很快換了個方位,和于謙形成倚角之勢。
不過,那黑釉眼雖面對于謙和青首的聯手攻擊,卻未輕易認輸,退後十幾米後,先是兩隻長長的腕足絞住青首的身體,使其不得近身,又將碩大的腦袋對準了于謙,再次噴出墨箭,使出冰封的絕技。看來這傢伙是準備各個擊破,先將於謙搞定,再去對付青首。
這次於謙早有防備,先是側身躲開對方的攻擊範圍,身子在海水中高高騰起,雙手握緊金鱗,怒砍向那纏住青首的兩隻腕足,這黑釉眼似乎在使出絕技之後,周身的防禦力有所下降,對於謙全力劈來的一刀有些忌憚,丟開青首後側轉身體,再次對準了于謙。
三方過招,于謙雖然破解了黑釉眼的攻勢,己方這邊,青首身上的披甲卻也被那黑釉眼腕足上的齒刀掛掉一大片,赤紅的血肉翻開,雖仍忍住巨痛繼續對峙,于謙卻發現青首長長的軀體在微微顫抖,顯然已難以再戰。
“吱吱吱”
那黑釉眼攢足力氣後,並未進攻,反而振動全身的齒刀,發出高頻的吱吱聲。
這又是什麼鬼?是準備呼喚幫手嗎?于謙警惕地望望四周,還好,剛剛阻繞自己的那一羣大王魷還未跟上來。于謙剛鬆一口氣,卻發現與自己並肩作戰的青首卻似被火燒了一般,翻滾着身體呈直線向海面上逃去。
這是怎麼回事?幫忙幫到底,剛過幾招就逃,也太不仗義了吧。這下幫手走了,于謙再次獨自面對這黑釉眼,心裡不免有些惴惴,正遲疑着在打是逃,突然間身體猛然被電擊一下,周圍的海水像是通了高壓電流一般,呲呲冒出電火花,高壓電荷在於謙面前碰撞,爆發出如同閃電般的光芒。
打不成了,這怪胎要放大招了,于謙扭頭就逃,向尚姬上潛的方向追去。
海面上,幾艘漁船回收完水下機器人後已經分散回撤,尚清世叔擔憂尚姬的安危,矗立在船尾向侄女下潛的方向瞭望着。于謙的安危尚清是不用擔心的,作爲于謙身邊的核心人員,尚清已經知道不少於謙身上的秘密,連那于謙都能戰勝,又何懼這些只是皮糙肉厚,力氣大些的海洋異種,于謙所缺的,可能只是還未找到對手的弱點而已。
而尚姬就不同了,雖有娘娘贈與的玳瑁手鍊加持,但畢竟是肉體凡胎,深海之中,不說與那異種搏鬥,單單是水壓這一點,就足以致命 。前面長樂差點喪命,現在又是尚姬,尚家長門一直以來,命運多舛,實在是讓人心焦不已。
“宮主,準備登艇吧,已經安排好了”尚智輕輕走了過來,面色平靜地說道。
“再等等”尚清身體微微一震,“等姬兒回來吧,在姬兒安全之前,我不想再做殺孽,尚智,你與這三姓交往多年,你認爲他們所做的罪孽足以致死嗎?”事倒臨頭,尚清反倒猶豫起來。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不說當日松山王子密赴大陸,泄露行蹤的就是阮家祖上,這二十年來,此三姓屢屢出賣尚家和三十六姓,已成害羣之馬,本次只是除去罪魁,沒有滅這一姓,已是尚家的仁慈了”尚智仍是面色平靜,外人看來,似是兩人在聊着家常事一般。
“唉”尚清微嘆一聲,正欲再言,船身卻猛然一陣,身體一晃,好在尚智反應極快,橫臂攙扶,才未摔倒。
兩人伸首向船舷下望去,只見剛剛還靜如湖泊的海面上,一條條巨大的腕足劈開波浪,如古樹巨根般浮現,船尾的螺旋槳擊打在這些粗壯的腕足上,只聽咔咔幾聲,船身一頓,就使去了動力。
“這,這,這些海怪怎麼追過來了,快,快,用駑炮射它們”尚清大驚失色,指着海面高聲叫道,已經有些破音了。
“來不及了,宮主,咱們登上快艇撤吧”尚智邊說,邊扯起尚清,向已掛在吊機下的快艇跑去。
“哞……”一聲渾厚悠遠的吼叫從海面之下傳來,湖面上那一條條腕足迅速變陣,只是幾息的工夫,等尚智帶着尚清登上快艇之後,卻發現下面的海面之上,一條條巨大的腕足,首尾相連,一隻只碩大的魷魚腦袋露出海面,燈泡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圍在中間的漁船,場面說不也的詭異。
“這,尚管家,我們被包圍了,怎麼辦?”尚清有些失神,
“宮主,沒事的,咱們小心些下到海里,衝過去,魷魚的眼睛離開海水是看不見我們的”尚智看尚清 慌了,強忍住自己內心的慌亂,出言安慰道。
也許是對尚智提出方案的迴應,吊裝快艇的纜繩剛剛落下半米,一條墨箭從最近的一頭大王魷口器中噴出,手腕粗細的鋼絲纜繩應聲而斷,快艇撲通一聲跌入海中,將伏在艇內的衆人摔得七葷八素,好在快艇的穩定性很好,也足夠堅固,在水中搖晃幾次後,竟然停靠在了漁船邊上。
“世高,快關掉髮動機,快點,它們是靠震動辨別目標的”尚智反應很快,可話音剛落,只聽頭頂啪的一聲,漁船甲板上駕設的弩炮架被一條腕足掃倒,倒掛在船舷處,眼看着就要落下來。
只要被砸中就是艇毀人亡,操控快艇的宋世高也顧不得尚智的命令了,直接加大馬力向大王魷環繞成的包圍圈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