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紹璟起來時候,慕娉婷還睡得香甜。
她睡姿端正,滿頭青絲撲散在錦被邊,瑩白小臉上兩團紅暈,襯得人比花嬌嫩。
寧紹璟貪看兩眼才起身。
採香已經命人熬了濃濃薑湯給他。
寧紹璟一口灌下,踏步出門。
今兒慕娉婷醒來,寧紹璟照例已經不在,她動了動,打算起身。
渾身痠疼,慕娉婷欲哭無淚,重新趴回牀上。
昨晚上雖然不是喝斷片,但是醺醺然之下,膽子大了,人就奔放了一些。
寧紹璟當然不會嫌棄她太熱情,反而更熱情撲上來,一.夜折騰。
今兒渾身痠疼,完全是自作孽。
然而不得不起。
“王妃,王爺說今日有事,不能陪您用早膳了。”梳洗完畢,早膳上來,採香回稟。
慕娉婷“嗯”了一聲,自己坐在了桌前。
剛用了一半,承影過來傳話:“王妃,宮中傳話出來,皇后暈倒,您得進宮侍疾。”
慕娉婷揉了揉頭,這年節時候,本就忙亂,先是皇帝摔跤昏迷,現在皇后又暈倒。
她急忙命人幫她換衣服。
寧紹璟正在儀門口等她。
“王爺,可知道是怎麼回事?”見禮之後,慕娉婷急忙詢問。
寧紹璟一邊扶她上車,一邊自己也坐了進去。
“早膳可是沒用完?”他揭開了小桌上的盒子:“吃兩口點心墊墊,進了宮怕是沒時間吃喝。”
“多謝王爺。”慕娉婷當然不會推卻他的好意。
她用帕子包起一塊梅花糕遞給寧紹璟:“王爺也多用些,臣妾在後宮,吃兩塊點心還是沒問題的。”
但寧紹璟堂堂親王,帝后都病着,他還貪吃,肯定不會有什麼好名聲傳出來。
寧紹璟卻不伸手,直接張口就着慕娉婷的手,一口把那小小糕點吞下。
慕娉婷頓了一頓,給他倒杯溫茶:“王爺倒是慢點。噎着可怎麼辦。”
寧紹璟已經三口兩口吃完,快速喝了一杯茶,囑咐慕娉婷:“你也吃點。”
慕娉婷也不客氣,雖然不愛吃,但還是揀着吃了三個小包子,茶水卻是不敢喝的。
寧紹璟這才說道:“尚未有確切消息,只打聽到皇后應該是憂思、勞累過度。”
慕娉婷怔了怔:“這可真是……”
皇后到底起了什麼心思,怎麼這般的耗心神?
頓了頓,慕娉婷倒是想通了。
她側頭看向寧紹璟,眼含驚詫,壓低聲音與寧紹璟說道:“皇后這是也想着哪個位置?”
寧紹璟低哼一聲。
他默認,慕娉婷就不說話了。
九皇子是皇后親子,但是年歲還小。
如果皇帝無恙,等到九皇子長到成人,那也能借着皇后之子的名分,謀得不少支持。
可現在,太子不但代理國事,還要代替父皇告祭太廟,儲位穩固,而皇帝這摔了一跤之後,身體難道變得這麼差?
差到令皇后如此着急?
馬車進宮,換了軟轎,急急到了皇后宮中。
殿中滿是藥味,皇后倒是醒着,正與太子妃說話。
慕娉婷進去見禮,不多久,宣王妃也到了。
三人陪着皇后說話,端茶倒水的事兒。也順便搭把手。
隔一會兒,皇后的藥熬好了。
太子妃親手喂皇后喝藥。
宣王妃接過藥碗,慕娉婷捧着蜜餞盒子,太子妃撿了兩個蜜餞喂到皇后嘴邊。
其他年幼的皇子公主站在後面。
隔一會兒,皇后長出一口氣,才說道:“好了,本宮就是最近忙了一些,精神頭不大好,倒也沒事,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衆人告退,按着規矩慢慢走出。
太子妃走在最前面,被人擁着小心下了臺階,纔開口說道:“母后怕是要休息一會兒,咱們等到下午才能再來打擾。來來回回的也?煩,你們不若去東宮坐一會兒?”
太子妃發話,宣王妃和慕娉婷也不好完全拒絕,只能應下。
三人上了軟轎,到了東宮下來。
太子妃身子現在笨重,走得極慢。
她笑着向兩人道歉:“可是拖累你們倆了,大冷天的也不能趕緊進屋去暖和。”
宣王妃溫柔一笑:“嫂嫂知道虧待了我和寶兒便好,待會兒可要記得拿好東西出來招待我們。”
太子妃雍容點頭:“放心,斷然是少不了你們倆的那兩口的。”
“參見太子妃。”一個丫鬟端着盤子靠在左邊,等着衆人過去。
即將要上臺階了,太子妃便也不再說笑,小心往上。
但不知道怎麼的,腳下就是一滑。
她身子歪斜,驚呼出聲。
“太子妃……”身邊宮女嬤嬤都嚇壞了,急忙簇擁上去想要抱住太子妃。
但卻又怕自己傷到太子妃。
場面就亂了。
“茴香。”慕娉婷斷喝一聲。
茴香已經飛快躥出,一腳踢開兩個礙事的宮女,站在太子妃身後。
她用力撐住了太子妃的身體。
太子妃落在她的懷中,被她半抱着拖住了腋下。
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就見太子妃釵環不整,被茴香扶着,慢慢站起來。
但太子妃此刻腿軟着,根本站不住,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茴香的身上。
茴香也不叫苦,只直直站着,扶着太子妃。
“太子妃,您沒事吧?”還能動的宮女嬤嬤急忙擁上。
“都給我滾開。”慕娉婷斷喝一聲,阻止了她們靠近。
“嫂嫂,我是怕別人一擁而上,給了有心人可乘之機。”慕娉婷匆匆解釋了一句,又說道:“我身邊甘草是懂醫術的,先讓她幫你看看。”
太子妃見過大風大浪,知道慕娉婷處置確實得當。
她勉強對慕娉婷笑了笑,頷首:“多謝寶兒了。”
“甘草。”慕娉婷吩咐,甘草上前查探。
太子妃身下無血,人面色雖然慘白,但並無大礙。
甘草診斷之後,恭敬回話:“只是稍微動了點胎氣,並無大礙,只需臥牀靜養便可。”
太子妃這會兒,力氣才慢慢回到體內,她雍容之外,目光凜然:“蕭嬤嬤,你站在這兒,看住所有人……黛青,你去請御醫……”
吩咐完之後,太子妃歉意對慕娉婷一笑:“還得勞煩寶兒的丫鬟扶我回寢室了。”
她這會兒,可不敢信任東宮的人了。
“這點小事,不值當嫂嫂一個謝字。”慕娉婷出言。
太子妃被茴香半扶半抱,回了寢室,躺在牀上,太子妃才長出了一口氣。
御醫也到了。
他急忙診脈:“暫且看來,太子妃只是小小動了胎氣,並不是大事,只要靜心臥牀養個七八日便可,若太子妃不放心,微臣開兩幅安胎藥。”
這意思就是,其實太子妃連藥都可以不要吃的。
這些太醫御醫素來謹慎,敢這麼說,便是太子妃確實無大礙。
太子妃的一顆心,終於落到了肚子裡。
一放鬆,就覺得疼痛難忍,低呼出聲。
驚得東宮的丫鬟嬤嬤又出了一身冷汗:“太子妃可是覺得哪兒不妥?”
太子妃慢慢伸腳:“大約是崴了腳了,這會兒方覺得痛得很。”
剛剛太擔心胎兒,都沒覺得腳疼。
放平常太子妃磕破油皮大事,但此刻相比起胎兒安危來,崴腳可真不算什麼事情了。
衆人都放下心來。
太子急急趕了過來:“你可還好?現在感覺怎麼樣?御醫怎麼說的?”
不怪太子這般着急。
他是已經有嫡子了,庶子也有一個,但是嫡子體弱,將來怕是難擔重任。
庶子……庶子在禮法上先天不足。
再說庶子的母族無力。怎能比得上太子妃的孃家。
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太子妃這一胎,他都看得很重。
他急切希望太子妃給他添個健康聰明的嫡子,增加他的分量。
“殿下莫要擔心,臣妾只是崴了腳,其他並無大事。”太子妃安撫太子。
太子面上緊張才散去:“沒事就好,以後千萬小心些。”
“今日多虧了寶兒。”太子妃雍容一笑,看向慕娉婷。
她目光中充滿感激:“是寶兒讓這丫頭趕緊扶住臣妾,避免臣妾摔倒,又是寶兒喝止了衝上來的人,沒有讓人有渾水摸魚、傷害臣妾的機會。”
口中這麼說,但太子看見慕娉婷時候,那猛然一亮的目光,讓太子妃心中還是膈應。
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滿眼感激看着慕娉婷。
心中打算卻從未變過。
慕娉婷……不能留!
太子剛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慕娉婷。
那般豔麗奪目的尤物,他怎麼會看不見。
只是太子妃的胎兒重要,加上在人前他也不敢太放肆。
才努力收斂了自己眼中貪婪。
現在聽太子妃說之前的情形,太子面上浮現感激神色,光明正大看向慕娉婷。
他走到慕娉婷面前,感激說道:“今日多虧寶兒,否則你嫂嫂和你那未出世的侄兒,怕是要遭難了。”
慕娉婷急忙退後幾步,謙遜了幾句。
心中卻厭惡,說是感激,結果靠得那麼近,該死。
太子又看向茴香:“是個忠義的丫頭,賞。”
這一會兒的工夫,宣王和寧紹璟也到了。
宣王妃和慕娉婷各自出去。
發生這樣事情,他們自然也不好呆在東宮,又一起結伴往後宮去。
乾脆都到了太后宮中。
太后喜歡熱鬧,孫兒孫媳陪着自己聊天,沒什麼不樂意的。
中午還一起用了飯。
午後太后自己休息,宣王和寧紹璟去伺奉皇帝,宣王妃和慕娉婷去給皇后侍疾。
晚上回府,慕娉婷累得直接就躺下了。
寧紹璟叫人來幫她按摩:“今天王妃累得很,且幫王妃好好鬆鬆筋骨,免得明天身上痠疼。”
痠疼?慕娉婷瞪他一眼。
罪魁禍首每次不都是他麼!
寧紹璟有些莫名其妙,難道關心她還錯了?
用了晚膳躺在牀上,兩個人都沒什麼心思,寧紹璟抱了她一會兒,就輕輕放開了。
安睡一.夜起來,又得進宮。
皇后知道太子妃出了意外,遣人去安撫了她,又對慕娉婷和宣王妃說道:“本宮也沒什麼大事,躺着修養便可,你們也都是當家主母,事兒多的很,便不用天天在宮中陪着本宮了。”
宣王妃和慕娉婷自然應下。
但今天還是要呆完的。
等下午回到王府,曹伯懿找寧紹璟,也送了一份情報給慕娉婷。
是亳州的消息。
亳州此時天寒地凍,本該休戰。
畢竟冰天雪地,打起仗來,對雙方的影響都很大。
但是這次,在厲驍的帶領下,大齊官軍奇襲僞帝黎光慶的一座重鎮,燒燬不少糧草輜重。
亳州一地。勝利的天平開始逐漸朝着大齊方面傾斜。
厲驍,此戰乃是首功。
慕娉婷忍不住再次搖頭,厲驍前段時間還在京城,等於是剛剛回到亳州,便立了大功。
真是厲害。
可惜跟錯了主子。
搖搖頭,她把這事情放在了一邊。
寧紹璟對厲驍有些說不清楚的忌諱,她也不願意惹了寧紹璟不痛快。
鞠園裡,寧紹璟也接到了消息。
看到厲驍的名字,寧紹璟面色冷峻。
上次寶兒被聞人璽擄走,他要救人卻被打暈,之後醒來曾細細問過當日情形。
厲驍,在發現密室之後,便火急火燎,第一個跳下去的。
加上他當年在箭矢臨頭時候。不管自己安慰,把寶兒推開……
這種心思,他懂。
他心中存了芥蒂。
“這厲驍也真是一員猛將,但又富有計謀,真是將才。”曹伯懿誇讚兩句,對寧紹璟說道:“時值年關,又有大勝,陛下心中肯定歡喜,怕是會有封賞,再加上太子力挺,厲驍此次,封賞不會少。”
寧紹璟壓下心頭不喜,微微點頭:“太子當然會力挺厲驍。”
太子和宣王之間,面上還是兄友弟恭。但是罅隙卻越發的大了。
因此,太子需要厲驍來與宣王對抗。
也需要厲驍作爲他禮賢下士、用人不拘一格的明證,藉此吸引更多人才。
兩人這般討論的時候,臨清侯府裡,也有人正在議論此事。
太子已經使人去找過臨清侯。
等太子的使者離開,臨清侯書房裡的一個小廝,藉着出恭的機會,飛快的去傳了話。
臨清侯世子夫人,立時便知道了消息。
她氣得渾身顫.抖起來,急匆匆叫了臨清侯世子回來:“老爺,太子竟然派人來,讓父親上表改立厲驍那個野種爲世子。”
臨清侯世子雖然沒什麼才幹,也沒什麼野心,但是被這樣對待。心中也是生氣。
“父親答應了?”他陰沉着臉問道。
世子夫人冷笑一聲:“父親雖然沒有當下答應,但是若是太子再派人來幾次,怕是父親不想答應也得答應,何況父親本來就偏心那個野種。”
之前,臨清侯世子會呵斥妻子“厲驍要是野種,我算是什麼”!
這次,臨清侯世子都沒有糾正妻子的話。
他陰沉着臉,詢問自己妻子:“你有什麼辦法麼?”
臨清侯世子夫人咬了咬牙:“明天,明天我去求見宣王妃,我就不信到了現在,宣王妃還能無動於衷。”
臨清侯世子阻止了妻子:“不,還是我去求見王爺吧,這樣更能表明咱們的誠意。”
臨清侯世子夫人詫異看了一眼丈夫,這次。丈夫開竅了?
她急忙應下:“老爺說的對,還是老爺去合適一些。”
兩人商議好了,急急派人送了拜帖去宣王府。
宣王和宣王妃此刻正在一起說話。
見到臨清侯世子的帖子,宣王目中閃過銳利光芒。
“他這是坐不住了。”宣王面目威武,身形魁偉,“也罷,就見上一見,看他想說些什麼。”
宣王妃溫柔一笑,遞上一杯茶:“他着急也是正常,太子對厲驍,實在是太擡舉了一些。”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對着丈夫時候,忍不住抱怨:“太子也是糊塗,王爺爲太子出生入死,太子現在竟然爲了一個外人,打壓王爺。”
這是在外人面前萬不敢說的話。
此刻只有夫妻兩人,說說倒也無妨。
宣王冷笑:“太子本就是那個性子,總是見不得人好。”
宣王妃皺眉:“那王爺該如何是好?”
宣王閉上眼睛。
他很有自知之明,出身是比不上元嫡皇后所生的寧紹璟,也比不上後來將死之時、被冊封爲後的太子生母。
本來他有仗打就滿足了。
寧紹璟本身便智計過人、又是難得的帥才,?下將才濟濟,用不上他。
不得已只能依附太子。
可太子……
宣王睜開眼睛:“總不能束手待斃,且看看明天他怎麼說。”
宣王妃有些歡喜,臨清侯世子夫人是自己的族姐妹,她求了自己無數次,自己都沒辦法,心中也是過意不去。
還有被太子妃冷落的難堪。
這次,王爺若是下定決定整治厲驍,倒是能讓她在孃家也有些臉面。
也能讓太子和太子妃知道,他們夫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第二日,臨清侯世子厲超見到了宣王。
世子夫人也請見了宣王妃。
宣王妃心中笑盈盈之間,提點世子夫人:“厲驍年紀也不小了,合該成親了……”
世子夫人想了想,覺得自己領會了宣王妃的意思。
王妃娘娘提醒的對,一定不能讓厲驍那個野種娶到厲害的妻子。
不然,他更是要猖狂到沒邊了。
世子夫人說道:“是啊,他父母雙亡,雖然他不待見我們,但是我們這做叔叔嬸嬸的,倒也確實是應該給他相看起來了。”
找個表面光鮮內裡齷齪的,一輩子拖累死他。
“怕是他會看不上呢。”宣王妃笑着搖搖頭:“見過了最好的人。那裡還會看得上次一等的。”
世子夫人一怔。
這是,那野種自己有看上的人了?
她心猛地一跳,按照那野種的猖狂,還能讓宣王妃說一聲最好的人,怕是女方來頭不小。
她急忙要打聽,宣王妃卻不肯說了。
等宣王妃有事出去的一會兒工夫,世子夫人急忙朝着宣王妃的丫鬟打聽。
宣王妃身邊一個丫鬟怔了怔,回憶了半晌之後,說道:“要說見過的,厲公子也就見過兩個尊貴人兒,一個是四公主,一個就是肅王妃了,這兩人,世子夫人也是知道的。”
世子夫人心跳得快要突出胸腔。
等宣王妃回來,她急忙告辭,坐在馬車上,心砰砰直跳。
厲驍那野種,眼界高的很。
四公主斷然是無法入他眼的。
四公主也當不得宣王妃一聲最好的人。
那肅王妃……
之前肅王妃也當不得一個好字。
可是後來她立了功,皇上都說她好,還賜了郡主封號“德昌”。
那自然算是極好的人了。
那野種和肅王妃見過,還主動爲肅王妃解圍,後來,他們徐家捨棄了那不成器的東西想借此治厲驍那野種的罪,卻也沒成。
難道他當時就看上了肅王妃,所以在酒樓纔會出手教訓那不成器的東西?
臨清侯世子夫人實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是這個念頭一旦有了,就像是紮根在了她的腦海中一般,怎麼都去不了。
走到半路,臨清侯世子夫人叫車伕先不回臨清侯府,直接回徐家,找自己母親。
“王妃,世子夫人迴轉了車子,朝徐府而去了。”一直盯着臨清侯世子夫人的下人,悄然來稟告宣王妃。
宣王妃滿意點點頭。
她這個族妹,別的沒什麼好處,只有一點,特別能虛心聽她母親的話。
而她的那位堂嬸,可是個厲害人物呢。
等宣王回來,宣王妃便把厲驍可能喜歡慕娉婷的事情與宣王說了。
宣王皺眉:“此等手段,太過下作。”
他還算是個磊落之人,見不得這些陰私手段。
宣王妃眼淚沾溼了帕子:“臣妾知道王爺聽不得這樣的事情,可是,王爺總要爲咱們的孩子想想。再這樣下去,他們將來還能有立身之地麼?”
宣王眉頭皺得死緊。
宣王妃知道他雖然性情粗獷,卻一點不傻。
而且宣王看起來很大男人,可卻極爲疼愛兒女,以孩子說事,宣王便是不喜歡,最後也會接受。
宣王妃便再接再厲,她說道:“王爺也不是沒看到,太子爲了除掉老三,做了多少事情了,若有一日,老三真的敗亡了,豈不就輪到了王爺您,咱們,豈不是隻能任由太子搓磨……”
宣王眉頭依然皺得死緊,但是眼神已經有了鬆動。
他不是耳根子軟,而是太清楚太子爲人。
宣王妃的話聽起來像是危言聳聽,但放任事情發展下去,十之八.九都會應驗。
他也不能不爲自己的兒女打算。
“你真有辦法?”宣王看向宣王妃。
罷了,人不爲己天地誅。
宣王妃抿了抿脣,此事不是一日能成功的,最起碼得等到厲驍回京。
或許謀算的早了一些,卻總比到時候手忙腳亂來得好。
“罷了,你看着辦吧。”宣王沉吟一下,“若是到時候定了章程,記得和本王說一聲,若有需要本王幫忙的,也儘管說。”
宣王妃急忙應下。
日子逐漸向前。建元五年,逐漸走到了盡頭。
太子開始齋戒,爲告祭太廟做準備,寧紹璟則每天除了進宮盡孝,便是在鞠園忙碌不休。
明面上不做什麼,不等於暗中什麼也不做。
他沒有坐着等死的打算。
雲州的鹽業,給他極大的財力支持,讓他行事便宜許多。
天策府的建立,讓他可以名正言順的網羅人才。
雲州此刻,便是他的倚仗之一。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緩慢而快速的,建元五年結束了,建元六年的第一天開始了。
新年伊始,慕娉婷寅時不到,便起來開始穿戴打扮,朝服上身。
寧紹璟也差不多。
兩人出門時候,天色尚黑。
但燈光明亮。
慕娉婷朝着他走來,寬大華貴的朝服,掩蓋不住她絕豔容顏、高華氣度。
寧紹璟的眼中一片讚歎,無論是見多少次,他都覺得寶兒讓他無比驚.豔。
他伸手,握住慕娉婷的,扶着她小心向前,直到上了馬車。
而慕娉婷,光明長大看寧紹璟時候,也有些心跳加速。
他一身蟒袍,面容英俊、長身玉立,矜貴威嚴從偉岸身軀中透射而出,讓人心折。
無怪那許多馳騁沙場的將軍。都願意臣服於他。
慕娉婷目光微閃。
本該騎馬的寧紹璟,竟然上了車。
“王爺?”慕娉婷很是詫異。
寧紹璟目光微微柔和:“想起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
慕娉婷擡眸看他,桃花眸中一片氤氳霧氣。
他心微微一跳,定了定神:“前幾天太子妃摔倒的事情有結果了,主使人是皇后,你壞了皇后好事,進宮之後當心些。”
慕娉婷微微蹙眉。
皇后?皇后不希望太子妃生下這個孩子。
“怎麼沒聽說?事情被父皇壓下去了,還是被太子壓下去了?”她詢問。
寧紹璟淡淡一笑:“沒證據,太子自然沒辦法。”
慕娉婷無奈:“總也不能不救,那是兩條人命呢,特別是那孩子……”
寧紹璟心微微一疼。
她這般喜歡孩子,目光落在慕娉婷面上,寧紹璟說道:“我們也會有的。”
慕娉婷怔了怔,話題跳得倒是快。
寧紹璟卻又把話題扯了回來:“本王安排了人護着你。只是宮裡本王也插手不多,怕是不太保險,你還是要多加小心。”
每次進宮,都得多加小心。
慕娉婷點頭應下:“臣妾省的。”
寧紹璟這才下了車,換騎馬。
一人乘車一人騎馬,兩人一起進了宮。
慕娉婷到了後宮,在太后引領下也進行祭拜。
寧紹璟則到前朝,在太子的帶領下,叩見皇帝,而後太子代皇帝告祭太廟。
寧紹璟期間一直在觀察太子。
太子舉止還算得當,告祭太廟進行的也很順利,但是太子面上激動怎麼都掩蓋不住。
他大概覺得,此刻他不止是儲君,而是君臨天下的帝王。
寧紹璟面色肅然。全程保持恭敬。
暗子傳來消息,太子與趙宏已經有了罅隙,但是,還不夠大。
前朝後宮祭禮儀式都完畢的時候,皇帝和太后便下令賜宴。
不知道是皇后身體尚未痊癒還是慕娉婷太謹慎,這一天都平平安安的。
出宮之後,寧紹璟詢問:“寶兒要不要去酒樓坐坐?本王聽得,今天曲江有冰嬉,在臨江樓上剛好能看得清楚。”
慕娉婷有些累,但一年悶在府中也是無聊,她忍不住心動:“會不會太?煩王爺?”
寧紹璟面上冷肅微微融化:“寶兒是本王妻子,沒什麼?不?煩。”
慕娉婷抿脣輕笑:“王爺說得是,是臣妾想岔了,不過咱們還是回府換輛馬車吧。”
今兒進宮,用的是最華麗的那輛,別人一看就知道是親王出行。
且兩人身上都還穿着朝服。
回府換了常服,又換了一輛雖有王府標識、但外觀十分低調的馬車之後,寧紹璟騎馬,兩人一起朝臨江樓而去。
寧紹璟已經定好了雅間,在雅間露臺上,便可觀看江上冰嬉。
看大家滑着滑着,橫跌豎跌俯跌仰跌,慕娉婷忍不住就笑。
採香茴香等人也跟着笑。
寧紹璟見狀,心中只覺熨帖。
心中盤算有時間,多帶她出來走走。
計劃中,太子還能囂張大半年,這段時間,他面上不會太忙。
慕娉婷笑着笑着,想起了寧紹璟第一次帶她來臨江樓的情形。
他爲她出氣,讓太子庶妹出盡了醜。
慕娉婷脣邊笑容,加深了三分。
他們雅間的門被敲響。
寧紹璟面色微沉,略有不悅。
慕娉婷已經讓人開門。
卻是宣王與?下三五將領來小聚,看到肅王府馬車在此,讓他也過去喝兩杯。
寧紹璟不好拒絕,便低頭與她說道:“寶兒先在此坐一會兒,本王去去就來。”
慕娉婷仰頭叮囑:“王爺,少喝酒多吃菜,臣妾可不待見一個醉鬼。”
寧紹璟看她一眼,轉身出了門。
寧紹璟離去,採香等人都沒了束縛,剛剛看到江上有人摔跤還只是淺笑,這會兒都放開來。笑得大聲。
慕娉婷覺得這樣也挺好,一年到頭難得鬆快,也不束縛她們。
主僕幾人玩得很是開心。
門又被敲響了。
雅間笑聲停頓,衆人恢復原先規矩的樣子,茴香方纔去開門。
門外一個穿着豔麗的夫人,帶着一個丫鬟一個婆子候着。
婆子上前自報家門:“咱們是臨清侯府上的,咱家世子夫人看到王府馬車在,便來給王妃請個安,還請姑娘通秉一聲。”
這雅間就那麼點地方,哪裡用得着通秉,慕娉婷都聽得清楚呢。
不等茴香過來請示,慕娉婷揚聲道:“請厲夫人進來吧。”
臨清侯府,豈不就是厲驍的本家?這位世子夫人,也正是宣王妃族妹。
慕娉婷擡眼看她:“只是出來走走,倒沒想到會累得夫人特意過來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