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子三日後來了。
她叩頭之後回稟:“這事兒,夫人萬壽節之前就有了意,只是萬壽節出了事情,後來京城局勢緊張,夫人歇了歇,這幾日問了國公爺,國公爺覺得尚可,夫人便又操辦了起來,打算過了重陽讓人去提親了。”
“京中有人知道這事情麼?”
“夫人曾在宴席上對駱小姐多加誇讚,想來別人心中是清楚的。”
慕娉婷眼中閃過冷光:“盯着點,有消息直接告訴我。”
“王妃,這位駱小姐,奴婢覺着未必真不好。”劉嫂子下去了,石榴壯着膽子說了一句,請罪道:“奴婢僭越了。”
慕娉婷讚賞看她一眼:“眼見都未必爲實,何況只是傳聞。”
還是等過些日子見一見。
石榴鬆口氣,她真怕慕娉婷覺得謝氏要害慕崢嶸,魯莽之下壞事。
不久便是重陽。
城外丘池山,風光秀美,景色迤邐,又兼山勢平緩,最是適合登高望遠。
慕娉婷打聽到駱家會去登山,也跟了過去。
秋高氣爽,涼風徐徐,慕娉婷在路上遇到了好幾家女眷,其中便有駱家。
駱家主母自然要來拜見慕娉婷這個肅王妃,見慕娉婷十分注意丈夫嫡長女,心中自然明白,笑着說了許多駱小姐的事情。
慕娉婷把駱小姐召到身邊,隨她一同登山。
果真是知書達禮,進退有據。
慕娉婷送她一隻羊脂白玉的鐲子,貴重無比,她雖然羞澀禮貌推拒,最後落落大方收下,眼中羞喜藏不住。
顯然對這婚事,是十分願意的,沒有絲毫勉強之意。
“我那弟弟有些愣,然心卻是極好。”慕娉婷笑盈盈對她說。
“嘉敏省的。”駱小姐閨名嘉敏,紅着臉謝過慕娉婷。
丘池山上有寺院,衆人登山而上,便在寺院落腳。
肅王府與駱家自然佔了一個院落。
駱家另有兩位小姐兩個小公子,年紀還小,跟在駱夫人身邊,不多久就吵着要去玩。
慕娉婷難得出來,也想走走,便攜了駱嘉敏出了小院。
丘乃山丘,池乃池塘,丘池山邊有個山谷,谷中有大片湖泊,景色怡人,在湖內划船,更是愜意。
兩人過去正要上船,四公主就帶着幾個女子來了。
四公主是太子一奶同胞的親妹,之前就與慕娉婷很不對付。
見到慕娉婷。四公主像個鬥志昂揚的公雞一般,帶着一個穿着華貴的小姑娘趾高氣昂走過來。
剛巧,這個小姑娘慕娉婷也認識,太子和四公主姨母的女兒李欣蓮。
“喲,這不是駱家大小姐麼?怎麼,你表哥不要你,轉頭就攀上高枝了,真夠不要臉。”四公主輕蔑看了一眼慕娉婷,開口譏諷駱嘉敏。
駱嘉敏臉色一白,倔強說道:“臣女不知道公主在說些什麼。”
慕娉婷一臉欣慰狀:“四妹妹這是誇崢哥兒比你表哥身份高呢,這是事實,至於說你不要臉……”
慕娉婷笑意盈盈:“嘉敏如花似玉的小臉明明就在這兒,反倒是別人……”
她似笑非笑掃了一眼四公主和李欣蓮。
那兩人其實長得也不錯,然而與明豔絕倫的慕娉婷和清麗可人的駱嘉敏比起來,就差了。
四公主臉一?,狠狠瞪了慕娉婷一眼,冷笑對駱嘉敏說道:“沒臉沒皮的巴着別人,像是沒見過男人似得,真可笑。”
駱嘉敏氣得渾身顫.抖,慕娉婷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明豔璀璨:“四妹妹說的極是,嘉寧確實沒見過男人,不像四妹妹,見識過很多男人,我等不能及。”
“你……你……”四公主氣得瞪眼:“慕娉婷,你竟敢頂嘴。”
“連實話都說不得了?”慕娉婷睜大眼詫異看她:“這可真是奇了怪了,父皇都要設御史臺廣開言路呢。”
“你再叫囂也沒用。”四公主咬牙冷笑:“三哥是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的。”
“沒辦法,我不如四公主會籠絡男人心。”慕娉婷笑一笑,四公主氣急敗壞要打她,肅王府四個親衛立即上前,一臉冷然看着她。
四公主跺腳放狠話:“慕娉婷,你給本公主等着。”
她氣呼呼的走了。
慕娉婷悠悠看了她一眼,帶着駱嘉敏到了另一邊:“狗要咬你,不用怕,棍棒伺候就是了。”
駱嘉敏眼中含着淚水,努力綻開笑容:“我曉得了。”
慕娉婷剛要上船。四公主就又回來了,說是自己的耳環丟了,要找找,不讓慕娉婷她們上船。
慕娉婷冷笑看她尋找。
“說,是不是你把本公主的耳環偷偷藏起來了。”丫鬟說是沒找到,四公主就怒衝衝推了駱嘉敏一把。
駱嘉敏臉色冷了下來:“公主,臣女雖不若公主尊貴,然臣女行得正坐得端,絕不會做出有辱家門的事情,公主說臣女偷藏您的耳環,若有證據,請公主拿出來,若無證據,請公主慎言。”
慕娉婷眼含笑意,很滿意駱嘉敏的不卑不亢。
四公主僵持了一會兒,惱恨地上了慕娉婷叫來的船,遊玩去了。
“這樣就很好,國公府未來的當家主母。可以溫和,但絕不能軟弱。”慕娉婷握了握駱嘉敏的手。
駱嘉敏的??點頭。
兩人正要上船,忽然駱嘉敏悶哼一聲差點倒地,親衛已經上前,手起刀落,一條被砍成兩截的蛇在兩人面前,親衛撿起給慕娉婷看。
“甘草。”慕娉婷眼睛一眯,急忙叫人。
甘草看了一眼被親衛提着的蛇屍,鬆一口氣:“王妃放心,這蛇無毒。”
駱嘉敏疼得渾身顫抖,甘草跪在地上,撕開駱嘉敏的褲子。
她右小腿上,兩個牙印很清晰,傷口周圍已經紅腫。
甘草給駱嘉敏上了止痛化瘀的藥膏。
慕娉婷面色冷厲,這蛇是被捆起來的,只餘蛇頭一截可以自由活動。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做的。
四公主得意的笑聲傳到岸上。
怪不得四公主的船就在不遠處徘徊,原來是等着看戲,慕娉婷目光一沉:“去把四公主請下來,隨我進宮見太后。”
四公主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笑聲頓歇。
惱羞成怒,她讓船孃劃遠一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慕娉婷看着逐漸遠去的遊船,笑容淡淡。
侍衛叫了兩臺軟轎過來,她們回了院子,等到下午回了王府,慕娉婷立即叫人把四公主的所作所爲告知了太后。
太后怒氣衝衝把四公主教訓了一頓,讓四公主不得不去給駱家送禮道歉。
四公主照辦,心頭卻憋屈極了,找到太子撒驕,讓他收拾一下慕娉婷。
太子完全沒給四公主好臉色:“整日只會惹事,再下去誰都救不了你。”
本來是讓表妹接近慕娉婷,讓駱家的丫鬟和駱夫人說慕娉婷喜歡錶妹不喜歡駱小姐的,結果全被這個蠢妹妹給攪亂了。
對這個愚蠢只會壞事的妹妹,太子十分不待見,不耐煩攆走了她。
趙宏見太子煩悶,輕咳一聲:“殿下不必擔心,雖然肅王妃這邊出了差錯,但只要慕崢嶸那邊成事,晉國公也跑不了的。”
太子點點頭:“舅父辛苦了。”
慕娉婷覺得駱嘉敏還不錯,就給慕天成傳了信。
謝氏得了慕天成的準話,便請了魏國公夫人去幫着提親,駱家爽快應下,開始過六禮。
慕娉婷喜歡駱嘉敏的溫和,再說,她身邊也沒個可以說話的人,便隔三岔五的給駱嘉敏送些吃食點心,也得了駱嘉敏的回贈。
“王妃,出事了。”石榴匆匆進來,行禮之後說道:“慕少爺與人打架,被京兆府衙役帶走了。”
“可知道爲何?”慕娉婷眉目一凝,沉聲詢問。
石榴只覺心頭一滯,王妃怎麼學了王爺那一套,光氣勢就壓得人不敢出聲:“回稟王妃,慕少爺與魏國公家三公子趙樑在酒樓相聚,趙樑被一書生踩了腳,對方道歉,趙樑卻不依不饒,對方不甘受辱,後雙方打了起來,晉國公世子也被牽連了進去。”
慕娉婷坐起身:“情勢如何?”
“都只是皮肉傷,唯獨孔家公子腿骨折了,需要修養幾個月。”
“孔家公子?”慕娉婷一頓:“孔玉麟?”
“是。”
慕娉婷凝神細思,極快吩咐:“去,讓葛公公親自出馬,把打架的所有人都給我帶回來,記住,是所有人,就算是小廝也不能放過。”
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抓不住。
石榴飛快下去找了葛公公。
葛公公從來都是可靠的,放下所有事情拿着寧紹璟的名帖把人都帶了回來。
幸好事情不算大。
“怎麼打起來的?”花廳裡,慕娉婷打量慕崢嶸,沒有受傷,只是有些狼狽,她瞬間安心了。
“我覺得我被算計了。”慕崢嶸是直不是傻:“我有三天休沐時間,本來要回家的,一進城門就遇到韓樂年趙樑兩個,他們就說要慶賀我訂婚,在酒樓開了一桌,不一會兒來了四個書生,一邊說話一邊從我們身邊過,不知道怎麼踩了趙樑的腳,趙樑不依不饒的……”
接着就打了起來,然後被京兆府衙役帶走,分開關押。
“在牢裡,趙樑說,他是看到孔玉麟,爲了替我出氣,才故意找茬動手的。”慕崢嶸冷笑:“他說孔玉麟和我未婚妻夾纏不清。”
“爲什麼覺得自己被算計了?”事情越來越有意思,慕娉婷托腮詢問。
慕崢嶸不屑:“趙樑最是油滑不肯得罪人,怎麼可能會爲我得罪人。”
當朝右相、孔家、駱家,都不是軟柿子。
慕娉婷讓人請了趙樑來。
“你說。駱小姐孔玉麟有染,”慕娉婷一臉怒氣,用力拍桌子:“是不是真的?”
“大家都這麼說。”趙樑知道慕娉婷容易衝動,瞪着眼一臉氣憤:“都說駱家家風好,可是偏偏就有水性楊花的,給臉不要臉,自甘下賤,像這種賤婦,就該吊死,以正家風。”
他一邊罵兩人是狗男女,一邊說自己是慕崢嶸哥們,爲慕崢嶸抱不平。
吊死?慕娉婷眼中靈光猛然閃過。
她看着趙樑,眼底一片冷厲。
“你對崢哥兒的好,本王妃都知道。”慕娉婷微微一笑:“呆會兒你就和本王妃去駱家對質,把駱家的真面目撕開來。”
趙樑眼睛猛地一縮:“這……我一個男人,欺負女人不好吧。”
“這倒也是。”慕娉婷點頭:“你且下去歇一歇,本王妃先見見那孔家千里駒。”
孔玉麟天資聰穎,博聞強記。被稱爲孔家千里駒。
趙樑畏畏縮縮的走了,慕娉婷召來甘草:“有沒有什麼藥,能讓趙樑看起來像是高燒昏迷不醒?或者其他病,總之開不了口就好。”
甘草眼睛一亮:“可以讓他喉嚨腫,看起來像是着急上火。”
這個可以有,慕娉婷點頭同意:“順便給其他人也吃一點,免得他們亂說話。”
甘草快樂的下去了。
慕娉婷吩咐採香:“把孔玉麟請來,順便把府醫也叫過來。”
慕崢嶸目瞪口呆,沒看懂慕娉婷到底在幹什麼。
孔玉麟很快被人揹了過來,慕娉婷立即讓府醫上前醫治。
孔玉麟張口要拒絕。
“孔公子,想要科考爲官,身體就不能有殘缺。”慕娉婷看着孔玉麟的臉,笑意真誠。
孔玉麟安靜下來:“如此,多謝王妃。”
“回稟王妃,孔公子傷得並不重,但若是不好好養着,到時候可能會有點跛。”府醫恭恭敬敬:“微臣已經爲孔公子處理過,只要孔公子小心點不要亂動,就不會有事。”
慕娉婷讓府醫下去,轉頭看着孔玉麟。
他面色看似溫和,實則暗藏怒氣。
“孔公子是不是很生氣?想着以後怎麼爲難晉國公府,爲難崢哥兒?”慕娉婷命人上了溫水:“孔公子剛用了藥,不宜喝茶。”
孔玉麟是個清俊溫雅的美少年,與容貌俊美卻性子粗疏的慕崢嶸不同,他風度極好,正容說道:“王妃說笑了。”
“只是怕孔公子報仇時候找錯了人。”慕娉婷含笑看着他,擡了擡下巴點嚮慕崢嶸:“他今日從大營回來,方纔進了城門,特別巧,遇到了趙樑和韓樂年,被拉着去酒樓喝酒。”
慕娉婷輕抿一口花茶:“趙樑見到你,故意挑事,說是要爲崢哥兒抱不平,孔公子可知道原因?”
孔玉麟迷惑,蹙眉看着慕娉婷。
“聽了別激動。”慕娉婷放下茶杯:“趙樑說,你和自己表妹駱嘉敏有染。”
慕娉婷話音剛落,孔玉麟面現怒色,厲聲呵斥:“王妃,請慎言。”
慕娉婷無視他的怒氣:“據說駱家極爲重視女孩聲譽,一旦有不妥,基本便沒了活路,孔公子,你說這話傳出去,敏姐兒還能不能活?敏姐兒沒了活路,孔家駱家和晉國公府,會不會結仇?”
孔玉麟覺得很冷,冷的他身體發顫,只能靠着掌中茶杯取暖。
這些話傳出去,敏表妹必死無疑。
雙方結親不成,必然反目。
慕崢嶸揹負罵名。
自己清譽當然也會有污,想娶雲蘭就是做夢。
孔玉麟長出一口氣,認認真真看着慕娉婷:“還請王妃教我。”
慕娉婷笑笑:“我乃內宅婦人,怎麼能教的了孔家千里駒,反倒是我這個傻弟弟。還得你這位妻表兄多多看顧。”
孔玉麟感激拱手,鄭重承諾:“只要不違背君子之德,玉麟必定竭盡全力。”
慕娉婷緩緩綻開笑容。
“長姐。”慕崢嶸隔了一會兒,才理清楚了來龍去脈:“你是我親姐麼?”
慕娉婷眉心跳了跳,覺得手很癢。
“爲什麼你什麼都能想明白。”慕崢嶸有些惆悵,這樣顯得自己好傻啊。
慕娉婷撇開臉,不理他,只是提點孔玉麟:“趙樑自來圓滑,不肯得罪人,這次必定是得了大好處,才願意出頭,孔公子可以留意一二,說不得能找到一些線索。”
來而不往非禮也。
孔玉麟拱拱手:“玉麟明白。”
甘草一會兒來複命,雙眼亮晶晶:“王妃,奴婢已經辦妥了,一刻鐘後,他們就會開始嗓子疼。”
慕娉婷讚賞兩句,甘草立在一旁。低眉斂目,又沒有了存在感。
慕娉婷起身去見了幾人,表明自己很喜歡駱嘉敏,誰敢亂說話就是與肅王府和晉國公府過不去,然後側頭吩咐:“送諸位公子回府。”
送走了別人,慕娉婷點着慕崢嶸的頭:“你,立即趕回大營,不是我派鄭嬤嬤去尋你,絕對不準回來,知道麼?”
慕崢嶸灰溜溜被王府侍衛護送回大營去了。
孔玉麟半路遇到來接他的孔家下人,急急回去之後,孔玉麟請來自己父親,把慕娉婷的話說了一遍。
孔父立即遣人去尋了範思,請他過府一敘。
孔老太爺、孔父、孔玉麟和範思四人在孔玉麟房裡聚集。
範思摸了摸自己鬍子,慢條斯理分析:“這事兒,脫不了太子的影子。”
孔老爺子哼了一聲:“鬼鬼祟祟,難成大事。”
可太子佔了大義名分,若是要擁戴肅王。剛剛安定的大齊,又會迎來一番腥風血雨。
範思搖頭晃腦:“太子太傅、太子少傅難辭其咎啊。”
孔老太爺隱蔽的翻了個白眼,萬分看不上範思打官腔。
“多做事,就沒時間操閒心了。”孔玉麟在長輩面前很恭敬,輕描淡寫道:“太子乃國之儲君,要多多關心政事纔對。”
範思讚許點頭:“玉麟不錯。”
孔老爺子再次隱蔽翻了個白眼,開始商議如何讓太子忙碌起來。
等範思離開,孔老爺子怒哼道:“太子,不堪爲君。”
“父親。”孔父很贊同老父的話,不過這事情也不好吼出來啊:“您小聲點。”
孔老爺子擺擺手:“你上心點,你妹妹就留下這麼一點血脈……”
“父親放心。”孔父承諾:“兒子把敏姐兒當自己女兒一樣疼惜。”
肅王府。
傍晚,劉嫂子急急忙忙來求見:“王妃,奴婢剛打探出一件事兒,前日裡,吏部尚書的夫人上門,曾與夫人說起太子少傅家孫小姐、閨名欣蓮的,出身顯赫卻溫柔嬌憨,言談間。有與夫人結親的意思。”
太子少傅姓李,太子的姨母,是太子少傅的兒媳婦。
“真是好狠的心,好歹毒的手段。”慕娉婷凝眉細思一會兒,脣角勾起灼豔笑容,語氣卻透着冰寒入骨的氣息。
劉嫂子跪在地上,有些心驚。
慕娉婷擡眼:“讓蕭姑姑去給駱家下帖子,就說我明日上午過去看敏姐兒。”
“王妃,奴婢不懂。”採香伺候慕娉婷睡覺的時候,疑惑詢問。
慕娉婷淡淡一笑:“崢哥兒正在與敏姐兒說親,偏巧傳出敏姐兒不檢點的消息,兩家必然退親,敏姐兒自盡或者被逼死,而後崢哥兒娶了身份更高的李家女,再爆出來抹?敏姐兒的流言是慕家傳出去的,別人會怎麼想?”
採香微微一顫:“大少爺爲娶李欣蓮逼死無辜的駱小姐?”
慕娉婷笑笑:“睡吧,明日晨起咱們去駱家走一遭。”
次日,慕娉婷帶着兩大車禮物。大張旗鼓去了駱家。
她給駱家臉面,駱家也高興,熱情接待她。
今日駱家連出嫁女都在,慕娉婷言笑晏晏,說起駱嘉敏的好,又說起當日在丘池山遇到四公主和李欣蓮的事情,說李欣蓮:“很是活潑嬌憨,只是崢哥兒是個莽撞的,還是得敏姐兒這樣溫婉的才合適。”
“說來本王妃好久沒進宮給皇祖母請安了,不知道敏姐兒這兩日是否有空?”
駱夫人瞪大了眼睛,有驚喜也有嫉妒:“有空有空,敏姐兒這孩子不愛出門,我都擔心會憋壞了呢。”
慕娉婷在駱家沒呆多久就回肅王府去。
駱家衆人雖然不知道慕娉婷到底什麼意思,但是各自歸家之後,便也與家人說起了慕娉婷對駱嘉敏的喜愛,與慕崢嶸很“合適”。
既然與駱嘉敏合適,與李欣蓮就是“不合適”了。
許多人便覺得肅王妃不喜歡李家女,並引申爲肅王和太子有罅隙。
處理這件事,跟打戰一樣,慕娉婷累壞了。
“王妃,王爺來信了。”茴香雀躍遞了一個匣子給她。
匣中放着另一個小盒子,旁邊則是薄薄一封信。
慕娉婷先把小盒子打開,盒中是一對身着大紅喜服正在夫妻交拜的瓷娃娃。
慕娉婷眉眼忍不住彎了彎,摩挲了兩下,才取出那一封信,慢慢觀看。
信中只說自己安好,讓慕娉婷自己保重,無事多陪陪太后,十分無趣的一封信,對那對瓷娃娃隻字未提。
慕娉婷狡?一笑,提筆回信:“臣妾安好,王爺保重,臣妾謹遵王爺諭令。”
“這……王爺送了王妃禮物,王妃也要回禮纔好,不若給王爺做套衣物或者繡個荷包?”採香不能直視那寥寥幾個字,小心提議。
慕娉婷擺擺手:“把信給葛公公,讓他給王爺送去。”
採香無奈走了。
茴香滿眼譴責看着慕娉婷。
慕娉婷毫無壓力的睡了一覺起來,挑了一匹墨藍色的素綢,抱到了鄭嬤嬤的屋裡。
王妃喜歡的顏色怎麼變了。鄭嬤嬤詢問:“您這是要做什麼?”
“給王爺做些衣服。”慕娉婷輕咳一聲:“聽說,這樣的貼身內.衣,能夠緩解箭矢衝力。”
聽說中箭時候,撕裂的絲綢會包裹箭矢,緩衝箭矢力道,同時拔箭時候,因爲有絲綢包裹箭頭,也會方便許多。
王妃開竅了!鄭嬤嬤立即高興笑了,幹勁十足拿了寧紹璟的一件衣物開始照着裁製,慕娉婷只要負責縫製就好。
晨起慕娉婷遞了牌子進宮,明日帶人給太后請安,宮中很快傳出口諭,自然沒有不允許的。
慕娉婷讓人通知了駱家,讓駱嘉敏準備。
駱嘉敏第一次進宮,有些緊張,但是並不畏縮。見到太后的時候,也是進退有據。
太后對她印象還不錯,誇了兩句“溫婉貞靜”,又賞賜一隻玉簪,便讓她下去了。
“怎麼想起帶人進宮?”太后文慕娉婷。
慕娉婷抱着太后胳膊撒嬌:“因爲宮裡有皇祖母這條大.腿啊,事兒有些麻煩,所以借皇祖母的大.腿庇護下。”
“呸,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太后用力推她:“快離我遠點。”
“皇祖母不要這麼小氣嘛。”慕娉婷死死抱着太后胳膊:“寶兒最愛皇祖母了。”
太后狠狠擰了胳膊她一把,看她眼淚汪汪,方心滿意足:“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還不就是那些事。”慕娉婷撅撅嘴,也沒隱瞞,末了說道:“小姑娘家的一條命,眼睜睜看着哪裡能忍心,總要救一救,再說我也不想家裡弟媳不省心。”
太后不願涉足朝政,聽完沒說什麼,只是又拿了兩盒子最時興的宮花給駱嘉敏,讓她帶回去玩兒。
慕娉婷特別感動,抱着太后蹭了蹭:“謝謝皇祖母,皇祖母最好了。”
太后用力點了點她額頭,看到留了紅印子又有點心疼:“怎麼碰一下都不行了,越發嬌氣了。”
東宮。
太子把書房裡的東西都摔了。
明明是個好計謀,順利進行下去,必然能握住慕崢嶸把柄,藉以牽制慕天成和慕娉婷。
還能讓駱家和老三結仇。
駱家的姻親,基本都是文臣清流中的領袖、天下士子敬慕的人物,和駱家結仇就是和大部分的文臣不對付。
結果卻真的便宜了老三,有了駱家做姻親,以後文臣那邊就有人能說上話了。
“舅父,爲今之計,只能阻止父皇重用駱家和孔家了。”太子眼光陰惻惻的。
就是因爲知道皇帝要重用孔家駱家,太子和幕僚才定下這樣毒計意圖讓肅王和駱家反目成仇。
趙宏神色凝重,慢慢點頭。
破除這個危機之後,慕崢嶸和駱嘉寧的六禮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但過了幾天,謝氏“病了”,沒辦法再繼續操持,慕天成直接請了慕家德高望重的族長夫人來繼續辦事。
“這下,夫人是真起不來牀了。”劉嫂子忍俊不禁:“太醫都跑了好幾趟了,說是夫人要戒嗔戒躁。”
慕娉婷笑了,謝氏這會兒正上火呢,怎麼可能戒嗔戒躁,不過她真病了,更好。
讓劉嫂子下去,慕娉婷拿去自己做好的三套內.衣看看,覺得還是能拿得出手的,打包好,召來石榴。
她下巴一揚:“把這個包袱和新做的裘衣藥材都給王爺帶過去。”
南方冬天下雨的時候,也是陰冷陰冷的,需要保暖。
九月二十八是慕天成壽辰,謝氏生病,慕娉婷提前兩天就回了晉國公府,操辦壽宴。
謝氏的院子。濃重的湯藥味瀰漫。
慕娉婷笑盈盈叫了一聲“夫人”,坐在牀邊陪謝氏說話。
謝氏雖然容貌秀美,但是本就不及慕娉婷,又病了十多天,憔悴不少,與明豔絕倫的慕娉婷放在一處,更顯蒼老。
“這次要勞煩王妃了,都是我身體不爭氣。”謝氏忍着氣說道。
慕娉婷笑笑:“都是一家人,夫人不必說這麼見外的話。”
做過了面子情,慕娉婷懶得看謝氏的臉,直接回到自己未出嫁的閨房,長華樓。
長華樓低調奢華,慕姿妍曾想搬過來,不過慕天成不同意,要永遠給慕娉婷留着。
晚上,慕天成回來了,叫了慕娉婷到自己書房。
“這次太子生事,寶兒應對的極好。”自己的女兒怎麼看都好看,而且還這麼聰明,不但聰明,還很有仁慈憐憫之心,慕天成粗豪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慕娉婷笑容燦爛、眼睛明亮:“女兒沒給父親惹麻煩吧。”
“有些人就是欠抽,不用客氣。”慕天成相當霸氣。
太子怎麼了,太子想毀他兒子,就要有被抽臉踹蛋的自覺。
若不是女婿離開之前與他懇談一番,另有安排,他豈會這麼簡單放過太子?
“後日太子要代替皇上來。”慕天成冷哼了一聲:“真是掃興。”
皇帝雖因肅王中毒之事敲打了太子,但過後又重新在幫着太子穩定地位。
慕娉婷蹙眉:“女兒知道了,父親放心。”
回長華樓的路上,慕娉婷面色有些冷。
慕姿妍正在長華樓等她。
“長姐。”她穿着粉色衣裙,像個小淑女。
慕娉婷低頭看她。
“長姐忙碌許久,母親生病怕是對長姐照顧不周,妹妹特意吩咐廚子做了長姐喜歡的菜來。”慕姿妍笑不露齒,儀態優美。
是在宣示主權,告訴自己只是外人?
慕娉婷綻開笑容:“我只是暫住,倒是無妨。不過敏姐兒與我口味相類,廚子會做我喜歡吃的菜那是再好不過了。”
崢哥兒纔是晉國公府未來的主人,敏姐兒是理所當然的主母。
慕姿妍嘴角下撇:“長姐和未來大嫂關係真好。”
慕娉婷意味深長笑笑。
壽宴達官貴人極多,辦不好就是丟慕家的面子。
慕家本家極多人,早早就來幫忙。
然而準備時候卻不是缺這個就是少那個,讓補上的時候不是拖拖拉拉就是乾脆說來不及了,或者說必須要請示夫人。
慕娉婷冷哼一聲。
“把管事的全都叫來。”慕娉婷吩咐之後,人很快都齊了。
“管事站左邊,副管事站右邊。”
慕娉婷把所有問題攤在衆人面前:“諸位管事,覺得能把事情解決的,先上來說一聲。”
她面容帶笑,目光卻冷漠威嚴。
容色灼灼,氣勢逼人。
僵持了一會兒之後,慕娉婷讓人點了三分之一柱香。
“王妃說了,諸位管事好好想,香燒完之前上前的既往不咎,香燒完之後……”採香說得意味深長。
衆人面面相覷。
有人意動,有人不屑,有人咬牙堅持,有人死不悔改。
終於,有人頂不住壓力上前:“王妃,奴才想起來了,缺少的鹿肉可以從別家借一點,午宴之前一定來得及。”
陸陸續續有人也屈服上前。
剩下的,慕娉婷揮揮手:“剩下的諸位管事,是實在解決不了問題是麼?”
有人叫苦,有人喊累,有人油鹽不進,但都是一個意思,慕娉婷瞎搞,他們也沒辦法,只能請示夫人。
他們有夫人撐腰,王妃身份再高也是個出嫁女。
“晉國公府不養廢物。”慕娉婷冷冷看他們一眼,目光轉向那些副管事:“既然管事解決不了,這些問題,諸位副管事可能解決?誰能解決問題。辦好了這個壽宴,便直接升任管事。”
釜底抽薪的一招,簡單粗暴,那些管事有些心慌,威脅瞪着副管事。
人心趨利,終於有人咬牙上前。
有了第一個就有了第二個,很快幾乎所有的問題都被人認領出去了。
慕娉婷慢條斯理用溫熱的溼帕子擦擦手,丟下面色青灰的管事們,揚長而去。
“王妃剛剛好威風。”茴香雀躍不已,眼睛亮晶晶閃着崇拜光芒。
慕娉婷冷笑,謝氏想膈應她,做夢。
慕娉婷雷厲風行,手段了得,再沒人敢做妖,準備工作便進行的很順利。
壽宴連擺三天,第一天宴請親戚,都算是自家人,熱熱鬧鬧過了。
第二日是正日子。來得全是身份高貴之人,慕娉婷打起了所有精神,甚至進了好幾趟廚房親自督看,期間慕姿妍擺出一副要幫忙的樣子,殷勤跟隨。
午宴快開了,慕娉婷才換了衣物去前面露面。
謝氏今天能起身了,用胭脂水粉遮掩一番,病弱嬌怯的樣子,倒也別有一番味道。
慕姿妍也換好衣服跟在了謝氏身邊,去幫着招待今日來府上的小姑娘們。
有人誇獎慕姿妍,謝氏便笑得很矜持:“我病得不是時候,累得妍姐兒又要侍疾,又要關心壽宴事情,我真是心疼極了。”
茴香側目,這麼無恥,真是……
後院裡女人爭奇鬥妍,前院太子也到了。
他笑容不斷、謙遜有禮,一副仁厚君子的模樣。
慕天成大笑着用了拍了兩下太子的肩膀。熱情與太子寒暄,一副“太子蒞臨、寒舍蓬蓽生輝”的模樣。
竟然是比之前親近了一點。
與晉國公府親近的,因此對太子也稍微親近起來。
太子目光微閃,慕天成這是怎麼回事?不知道他做過的事?
他的疑惑很快就被解開。
單獨相處的時候,慕天成直接告訴他:“臣這一生,只對陛下盡忠,既然陛下倚重殿下,臣自然也擁戴殿下,但還請殿下以後行事磊落一些。”
老匹夫,現在本宮先順着你,等將來……太子目光深藏陰狠,笑容滿面:“叔父教訓的是。”
慕天成“呵呵”一笑,意味難明。
他想當忠臣、直臣,不過,他可不愚忠。
洪州。
寧紹璟剛剛接到了王府來信。
他先看望葛公公和蕭姑姑的,得知太子陰謀,面色冷峻,擔心慕娉婷能否應付。
看到後面卻笑了。
她那般聰明,自然能堪破太子陰謀,還讓太子吃了虧。
駱家……馬上打天下,治天下卻需要文臣……太子此次偷雞不成蝕把米,肯定會惹駱家孔家範家不喜。
而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王妃在運籌帷幄,寧紹璟與有榮焉的同時,隱隱思念繚繞心間。
他鄭重打開最後一封信。
那是他的王妃的,他的。
望着信上的十六個字,寧紹璟握了握拳,太后每次收到信都是厚厚一疊。
他??站了一會兒,最後忍不住脣角微翹。
她肯定是故意的,調皮。
妥帖收起這封信,寧紹璟急切盼望能夠儘快平定僞帝餘正天的叛亂,返回京城。
戰事如火如荼時候,寧紹璟又收到了慕娉婷親手縫製的內.衣,他慢慢摩挲着,心中暗暗有些得意。
岳父和小舅子只一人一套,他一次三套。
不知道,自己送的生辰禮,慕氏喜不喜歡。
第二日,軍中將領都覺得大元帥今日特別好說話。
高明坤對這盧玉海擠擠眼,在肅王看來的時候,輕咳一聲,滿臉正經上前回稟:“近日太子順風順水,行事已經略有不謹慎。”
寧紹璟面色冷峻:“嗯。”
但這樣的程度還不夠。
慕娉婷生辰在十月初九。
雖然不大辦,但是今日上門的人也不會太少。
慕娉婷早早起來梳妝,還未用早膳,石榴就捧着一個錦盒,笑吟吟進來。
“王妃,王爺特地命人送來的賀禮。”
“王爺命人送的?”慕娉婷確實是挺詫異的,她的生辰,寧紹璟會記得?
錦盒裡,一隻累絲七鳳點翠蝶戲花金步搖正靜靜躺着。
慕娉婷取出,那蝴蝶似乎在隨風而動,那花兒似乎正散發清香,既精緻,又雍容。
採香笑意盈盈:“王妃。奴婢爲您戴上可好?”
慕娉婷掃了一眼屋中衆人,笑着同意了。
她本就殊色無雙,今日盛裝,流光灼人,風華瀲灩,美得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