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今天並沒有完全按照尹秋霜的培訓的做。如果按照尹秋霜說的開單，不算人流手術，單是治療費就要好幾千元，我只開了波姆光、微波、盆療各三十分鐘，共計1832元。如果加上術前檢查200元，人流手術800元，，總計也只有2832元，頂多相當於尹秋霜要求的三分之一。但我知道，一般正常的情況下，片心心的人流全包也只要600—700元。片心心小姐，你要是打工仔，我不敢如此泯滅良心！你不必工作，有一座小洋樓，是個大富婆，太不公平了，我今天劫富濟貧了，請原諒！
片心心只淡淡說了一句“這麼貴呀”，就被趙雲及時拉去樓下交款和治療了。
賺了一大筆錢，有點內疚，但也有點高興。
趙雲比我更高興，她神彩飛揚地從樓梯跑上來，嘴裡哼着《我有錢我做主》的A市民歌。走進診室，她朝我比劃出代表勝利的兩個指頭，仍然以唱歌的調子說道：
“李醫生，你的‘心太軟，心太軟’，那個片心心呀，肯定是大貪官的情婦，手提包一拉開，一迭迭整整齊齊的百元大票，我看得兩眼發火，臨時在交款窗口，用圓珠筆把所有治療項目都乘以二，藥房裡面的人會意，照收不誤！”
天！怎麼能這樣做？
下午，導醫小姐一直沒有送病人來。趙雲尖底股坐不住，到隔壁聊天去了，我獨坐診室，糊糊塗塗想了許多許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後來，我打開報紙，《A市發現有毒麪粉，警告奸商停止製造》一行一號黑體字撲入眼簾。我倦意頓消，一目十行看下去，寫的是A市衛生食品部門接到某城市發現有毒麪粉通報後，立即報告市政府，並協同工商和質檢部門展開全市性檢查，發現百分七十糧店均有銷售，警告市民立即停止食用麪粉，聽候處理。我們食堂中午常常供應饅頭，晚上則吃麪條，因爲醫護人員大多來自北方，喜愛麪食，我就覺得近來胃腸老是出問題，吃藥不斷，原因很可能就是吃了有毒麪粉。文章說，糧食販子到北方以極低價格購買變質小麥，加工漂白，高價售出，牟取暴利。我記起前年震動全國的兩起食品大案件，一件是有毒大米，一件是大頭娃娃奶粉，都是到了大批中毒患者住進醫院後才發現。糧食奸商購買作飼料之用的陳年舊米，滲進工業油脂進行加工，黴變的大米一粒粒變得珍珠般雪白光亮。而奶粉製造商更是殘無人道，把血盆大口朝可愛的寶寶張開，奶粉裡面沒有牛奶成份，寶寶吃了頭大智障、骨軟致殘。政府雖然採取措施，可事隔一年，毒麪粉事件又發生了。當年抗美援朝，志願軍在前方
流血獻身，資本家用舊棉花包括用舊棉絮加工而成的棉花，當作藥用棉花送到朝鮮，最可愛的人沒有倒在美國兵槍下，反而死在資本家手裡。至今想來怒火填膺，還會拍案而起。我們政府不能不說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當然，政府也是人去當的，只能說這些人忘記了過去，共產黨的老祖宗說過，忘記過去就意味着背叛。他們也可能並沒有忘記，只是在百元大票向他們高唱無比威力的時候屈服了，於是手裡權杖放鬆了，或者拱手相讓了。千古以來商人就不允許當官，這可能是優秀傳統文化裡的糟粕，但他們要是當上官以後還是想唯利是圖，這天下豈是發生幾起毒米毒麪粉大頭娃奶粉事件而已？
聽甘興說，甘草老闆首期投資辦醫院5000萬元現在已經升至6000萬元了，不知他的條件達到了沒有，甘霖能當上區政協副主席嗎？能不能參加黨外副區長的競選呢？要是他真的都能當上，他會怎麼樣呢？
我正在杞人猶天，門外進來一個人。
卓傑然！
常常莫名其妙闖入我夢中的男人！
太高興了，雖然在電話裡聊了幾回，向他談了來水一方門診部後的感想，也向他訴了苦，得到他的許多安慰，驀然一見，還真有“一寸相思千萬縷，人間沒個安排處”的感慨呀。
自然是請坐，請喝水，表示下班後一定請吃飯。
“怎麼沒先來一個電話？”
“我是路過，想起甘霖老闆，就進來討一口飯吃？”
“你認識甘老闆？”
“兩面之交，不是很熟。”
“怎麼啦，那邊不行了？”
卓傑然坐在趙雲的位子上，喝了幾口茶，潤潤嗓子，而後說道：
“尤躍輝主任走了，帶着單夢娜走了。他說他一個開醫院的朋友去馬來西亞定居，那醫院在城中心地段，位置很好，朋友也不計較承包金，他就把醫院承包下來，辦成婦產科醫院。他邀請我去，說了三回，還請我吃飯。”
我一聽，下意識地拍一下桌子，禁不住脫口說道：
“我明白了！”
一個月前，尤主任向我大吐口水，說她老婆每次來找他都給帶來惡運，怎樣怎樣不行，還大講姜子牙朱買臣的成功經驗，我還以爲他在向我表白，他找我李萍萍白天做主人晚上做情人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當時我還一直等待他接下去會順理成章談起合作條件利潤分成等等，可他卻不說了，把我氣得要死，讓我一個多月來困惑不解，放心不下。媽的，卻原來當時他己經改變初衷了。後來，我也曾懷疑單夢娜取我而代之了，但我就是不敢相信，那麼聰明的尤躍輝主任會那麼傻瓜，選擇單夢娜主持婦產科醫院，豈不是找死？然而尤躍輝色膽包天，居然就不怕死！
“尤主任這人還可以，我差一點動心了，只是想到他的情人單夢娜要當婦產科主任，就猶豫再三了。單夢娜那人你是知道的，怎麼能當婦產科主任呢？做一個普通人流都做不利索，還當主任？我去了還不是要替他當救火隊員，吃啞巴虧
？啥時弄出人命來，是她進監牢還是我進監牢？人家是同被合衾的人，當然是我當冤大頭嘍！昨天晚上尤主任，現在該叫做尤老闆了，還打手機來，叫我不要猶豫不決了。你說我是去還是不去？”
“天哪！躲都來不及哩，你找死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害怕單夢娜出一屍兩命事故，讓我去墊背，才逃之夭夭的！”
“就是！”卓傑然嘆氣道：“可是安文靜來了，安文靜來頂替尤躍輝主任的位子了。呂萌事件，市衛生局派來調查組，要不是我們倆替她說話，還替她僞造病歷，不僅她完蛋了，連門診部都要停業整頓，大家不必別人炒，先自己把自己炒了！”
“當時她聞風而逃，現在下山回來摘桃子了！”我苦笑着說道。“不過，你等着瞧，她很快就會被桃子咯死的，有一句話說，沒那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她是沒那喉嚨別摘那桃子吃！”
卓傑然搖搖頭，伸手整理了一下散在前額的頭髮，尖刻地說道：“當女人還真不錯，只要願意陪老闆睡覺，就能當主任！小祈老
板還辭掉好幾個與安文靜有過節的醫生護士。”
想起來真的很悲哀，我痛心嫉首地說道：
“A市又多了兩家笨蛋當道的婦產科，可憐我的打工姐妹們，又要多少人遭殃了！”
“所以我卓傑然，三十六計，走爲上！”
“找到妥當的醫院沒有？”
“外科醫生跟你們婦產科醫生不一樣，難哪！太差勁的地方我們又不願將就。”
卓傑然醫生要是能來水一方門診部，我們再做一回同事，互相幫助，那該多好呀！我說你等等，我去看甘霖老闆在不在。
甘霖老闆的辦公室在三樓東邊最後一間，門關着，我敲了兩遍，側耳諦聽，沒有聲響。回來的時候，我看見卓傑然正在看趙雲桌上的黃色廣告畫冊，不禁臉上發燙。
“我們甘老闆正在跑官，當了區商會副會長、政協常委，還不夠，還要當政協副主席，還妄想競選副區長，忙得沒個魂影兒，等他回來，我一定替你找他說說。”
“但願只有我們A市這種開放城市這樣，給商人留一個政協副主席，還允許黨外的人競選副區長，試試看可以，要是全國推廣開來，共產黨的天下有一日難保哦！”
“管它哩，我們這一輩子也看不到！”我着急的是他能不能來水一方門診部做同事，問道：“祈老闆會放你走嗎，他對你挺信任的？”
“要不是安文靜回來，我不會走，我會對得起他祈老闆。但是，現在祈老闆不放我走，我寧肯押金不要也得走！”
“還押了多少在那裡？”
“一萬五千元。”
“不怕，他要是扣你的押金，你告訴我，我李萍萍叫人擺平他？”
“黑道？”
“笑話！你瞧我像黑道上的人嗎？”
“那是——”
“紅道！”
“你還真行，誰呀？”
“暫時不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