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店,暮吟仍在回味着老闆的話,再平凡的地方,總會有人心不古,興風作浪,世間就真的不能平靜嗎?
“我覺得是你出手傷了虎爺。”女人的第六感有時真的很可怕。
“確實是我,用新型防衛武器讓他睡着而已。”暮吟不自覺地握住左臂,剛纔太過用力,使傷口又裂開。
“你的左手還沒好嗎?”翎綺心思敏銳,覺察到了暮吟的不對勁,“你還沒去醫院清理傷口?”
暮吟正想着託詞,翎綺已攔下了車。
暮吟瞞着翎綺,沒敢讓她知道那是槍傷,沒有及時治療,果然發炎,治療結束後已六點多,翎綺還等在門外,兩人一道回了酒店。
翎綺之前讓姐妹替她上一會兒班,到了後趕緊換衣上班。
翎綺剛上班,就見一小孩說他迷路了,要上二十六樓,翎綺於是帶着小孩到了二十六樓,二十六樓出奇地冷清,待得她要問小孩的家長在哪時,小孩已經不見。
二十六樓不只氣氛不對,連佈置也與平時不一樣,細長的紅布地毯上標着箭頭,翎綺沿着紅地毯走了一段路,突然正中的門齊開,她想起這一層樓是專供情侶約會的,她方要轉身離開,正見暮吟步出門來,作出請的動作。
翎綺愣了愣,走入大廳,五彩繽紛的光線只在四周的牆角低首垂憐,大廳除了四盞微光的鐳射外,只塗上了薄薄的香檳黃的光線,正中的位置,一張蓋着白色餐布的桌上,有兩盞銀製的燭臺,燭臺上四根蠟燭淡淡地將氣氛微薰到極佳。
服務員爲她拉開椅子,翎綺定了定神走到桌旁坐下,立刻又有人過來滿上葡萄酒,HAUTBRION,中文名紅顏容,傳統八大名莊的優質產品。
暮吟舉杯的同時,兩名服務員將門關上,豪華的廳中,只剩他和她。
“今天是我來島上最開心的一天,走在擁擠的街上,玩味着最真實的底層社會,體驗到了平凡而有趣的生活,讓我學到了很多。”
暮吟從來不曾吐露過真心話,今晚藉着揮發的酒精,坦然地面對自己,也面對別人:謝謝你教會我這些,也謝你上次救了我,還謝你幫我裝飾房間。
暮吟率先將酒一飲而盡,今晚於他太難得,從來都與他絕緣的“謝”居然從他口中說出。
翎綺未飲已先醉在這氛圍中,醉在雙眸的對視裡,她雙頰不知是因爲微醺而有些紅撲撲,還是因爲葡萄酒的折射,多了幾許罕見的嫵媚,她將酒一飲而盡,幫暮吟滿上半杯,認出了眼前的盛餐是精裝的情侶套餐。
桌子外的燈光的觸及,燭光漣漣下,暮吟有些健談,講述着他在巴西、澳大利亞、加拿大、埃及等地的奇遇,而她懷着初戀的青澀,聽到精彩的地方眼睛會亮起,臉上帶着童稚的天真。
時光飛逝,月從窗的這邊踱到了另一邊。
暮吟的雙眸始終帶着銳利的明亮,並未因微醉而有所影響:這些什麼世界名曲都無法合進意境裡,我自作了一首曲子。
暮吟走到手提前按下了播放鍵。
而翎綺微踮腳尖,掠過地面般從桌旁到了鋼琴前,步調裡竟暗合旋律。
黑白的精靈像操縱在她手中的布偶,隨着纖長玉指的靈動而起伏,吐出了腹中美妙的音符,在空氣裡連成句。
微暗的燈下,她表情專注,秋水般雙瞳毫無保留地傾注在琴鍵上,柔若無骨的手指不堪琴鍵的反彈。
基本的旋律經過翎綺的修正後,如早春水鄉,搖櫓帶一衣綠水,搖醒了晨分的水鄉,魚兒吐納,圓鼓雙眼,一溜煙兒地逃開漁人的網,烏蓬船的頂蓬像抹了油般的光滑,瘦弱的腳跟踩在高跟鞋上,在青石橋上留下跫響,旗袍裙襬撩過橋面的清露,一柄油紙傘撐開,掖住一衣的煙雨。
暮吟從沒有到過江南,但腦子裡出現了水鄉的片段,被她的旋律帶到了她魂牽夢繞的地方,觸碰到了女子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暮吟就站在翎綺的身旁,看她沉浸在水鄉的韻律中,伸出的手本想握住她楚楚堪憐的肩頭,看着她,如迷濛煙雨中,在青溪邊上赤足起舞,狀若癡狂。
翎綺的雙眼蒙上了清澈的水,像水鄉的晨露,在她的雙眸上粼粼微光,攝盡芳華,畢斂五彩的光印。
在房門前,暮吟停下腳步,將手中門插卡交給翎綺:我明天要出差,不知什麼時候回來,那盆花不能被月光照到,你幫我照顧它吧。如果到期後,我還沒有回來,退房就行了,花就交給你了。
翎綺還未從甜蜜中甦醒過來,聽着暮吟的口氣有點怪,卻又不敢多問,接過插卡,鄭重地點頭。
暮吟迅速地關上門,怕她見到自己的表情,失魂落魄地挨着門跌坐在地,他不知道,到底被翎綺的什麼所吸引,只在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他就爲她所吸引,這不是一個殺手所應有的表現,而且冰封已久的心第一次這麼地敞開,明知道明晚過後,他不知還能不能活着回來,但他仍忍不住給了她今晚的驚喜,將他的真心交給了她,是自己太自私,明知道不可能,還要這樣做,徒增她的牽掛和煩惱。她是一個漂亮的平凡女子,憧憬着回到她的水鄉去,守護屬於她的靜謐。
就這樣,殺手的闖入,打碎了。如果她知道,今晚和她共進燭光晚餐的是個殺手,並非表面上的上層社會人士,她會怎麼樣?
人都是戴臉譜的呢!
暮吟霍地站起,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坐到桌前,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圈圈點點開始他的作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