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中,帳篷營地,入夜之後寒風凜凜。堆起的火篝。莫徵衍靜靜坐在那裡。藉着那火光,他正在看地圖記錄。手電筒放在一側,打着光亮。剛剛吃過飯,夜裡邊衆人都睡下了。只是莫徵衍卻還沒有睡,齊簡披着軍大衣而來,走到了那火篝旁。
齊簡道,“莫總,外邊冷,還是先進帳篷吧。”
“有火烤着,也不覺得冷。”莫徵衍道。
齊簡也不說話了。只是陪同在側。
自從年初一一早離開港城後,他們最先飛抵了英國。抵達英國後,去探望了駱箏,還有姍姍。這之中不過是逗留了一個小時左右,莫徵衍就又離開了。這一次莫徵衍被下放,可以說是居無定所,沒有定數。哪裡的公司需要人手了。他就被調派到哪裡去。
年假時期的英國一處開發項目出現問題,他就立刻馬不停蹄過去了。國外沒有國內的習俗,也沒有春節過年,工廠都日夜開工勞作。前往那裡後。一直不曾停歇的處理事務,直到解決問題。
這之後,公司傳來下文,和北城連城集團的項目,後續還沒有完成。
又有關於上一次和歐佬合作一事,從中失利,所以此次的接頭,於情於理都是該由他繼續接手。
年假過後的第一天,莫徵衍就回國再次來到了冰城。
齊簡亦是跟隨。
冰城的遠郊。雪山還未曾融化,聽當地人而言,這片雪山要是想化雪,起碼也要等到初夏到來。
所以這段日子裡,依舊是嚴寒習習。
齊簡靜默陪伴了好一會兒,直到莫徵衍收起了地圖冊子,兩人這才進了屋去。
次日清晨復又趕路,這一趟路程比起先前來。卻是刻苦了許多。因爲沒有了連城負責人的相陪,全都屬於自行出動。而又加上公司方給予的資金微薄,所以等同於是如履薄冰了。
只是仍舊需要上路,不走完全程,冰城這裡是無法過關了。
兩天後----
從這一處,在雪橇車上往下一處而去,馬工頭喊道,“莫總,我們的水和食物不多了,需要補給!”
“往前方再走,那裡有一個礦井。”莫徵衍喊道。
就在昨天,他們遭遇了山裡的一羣野狼,人是沒有受傷,隨行的獵戶有獵槍,朝着天空鳴槍,就嚇跑了野狼。只是也發生了一些事端,比方說雪橇車翻了車,食物補給的那一車,從山上墜落,滾到了懸崖深處,無法找到。
所以,這問題就出現了,他們需要補給。
幸虧地圖標誌前方不遠處有礦井,有人的地方,一切就可以方便解決。
隊伍朝前方狂奔而去,在天黑的時候終於抵達了那一處礦井,但這並不是他們的目的地。
“你們是誰?”對於突然而來的莫氏一行,此處礦井的工友像是拉起了警鈴。
馬工頭上前回道,“你好,我們是路過的人,要往北邊去。但是路上遇上了野狼襲擊,我們的吃的都滾下山了,真是沒了辦法,瞧見了你們這裡,就想來請你們幫個忙。”呆丸匠亡。
深山裡邊,又是如此情形,雖然不是一個組織礦井的,可也是同行,過路的行個方便那都是常有的事情,當然是不會拒絕的,卻也是需要請示工頭和上邊的領導。
這一邊的工友立刻讓人去請工頭了。
莫徵衍一行則是等候在原地。
片刻後,對方的王工頭就出來了,他是一個壯實的男人,瞧向了他們,又是問道,“你們是哪家的?”
馬工頭立刻報了本家,又是道,“我們這之前是和歐佬合作的。”
“你們也是歐佬?哦,我知道了,你們是南邊那區的吧。”王工頭道。
兩工頭聊了幾句,馬工頭介紹道,“這是我們負責人,莫總。”
“莫總,你好你好。”王工頭立刻打招呼。
莫徵衍微笑說道,“打擾了,王工頭,這次真是要感謝你們。”
“沒事,出來都不容易,誰還沒能遇到個事啊。我們周副總也是這個意思,能幫一個把就幫一把。”王工頭爲人很是豪爽,笑盈盈說道。
周副總?
這個稱謂,卻是讓莫徵衍一凝,耳畔又聽見一聲,“這就是我們周副總!”
順勢望了過去,那礦井的駐營地裡邊,走出來幾個人。而那爲首的男人,在那吊起燈下,映襯着那昏黃的燈光,卻是瞧了個清楚。只是那一張臉龐,還能有幾個周副總。
是周氏三少!齊簡在後方認出他。
莫徵衍望着那一行人走來,兩方的負責人見了面,兩個男人立在那裡,面上都是微笑。
莫徵衍的手朝他伸出,緩緩開口,“周副總,多謝了。”
“莫總,太客氣了,舉手之勞。”周蘇赫笑着應聲,亦是握住了他。
“能在這裡再遇上週副總,還真是運氣。”莫徵衍道。
時隔一個月有餘,卻是年前年後,不料在這裡,他們兩人又是相遇了。這是突然的,卻也彷彿是理所當然。
周蘇赫應道,“這地方說大也不大,要是做的同一個項目,總是能遇上。”
那兩個工頭一聽他們的談話,狐疑出聲,“這都是認識的?那真是好!”
莫氏一行找到了落腳點,於是起鍋先煮了東西熱乎的吃了,這之後齊簡和馬工頭就帶人去補充食物和水,只因爲明天天亮一早,就要出發繼續啓程,不容耽擱。
礦井的營地外,燈光隱隱照過來,篝火簇着火焰,是爲了阻擋夜裡的山中野獸。踏着那雪夜的月光,踩着一地的白雪,兩個男人漫步走着,卻是沒有任何目的。一個是剛吃過東西出來散步,一個是作爲東家,陪着來客走一段。
指尖抽着煙,兩個男人靜默走着。
周蘇赫道,“莫總出行只帶了這麼些人,這好像有些有**份。”
作爲莫氏的繼承人,哪一次出門不是人前人後簇擁着,只怕有個閃失,今次的隊伍,連十個人都不足,而出行的工具都這樣的簡單。
“出門在外,重要的不是跟了多少人,而是效率。有時候人多,也不一定好辦事,周副總,你說呢?”莫徵衍微笑反問。
“這倒也是。”周蘇赫望着前方,低聲道,“只不過堂堂公司的總經理,卻出來跑這樣的項目,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對於一家公司而言,上至決策,下至動工,都是必不可少的。”莫徵衍道,“況且,這個項目,原本就是我處理。我一向喜歡有始有終,做人是該這樣。”
“說到有始有終,還真是要感謝莫總,如果不是莫總成全,我怎麼會有一位得力下屬,又怎麼會像今天一樣站在這裡,還巧遇了莫總,能幫莫總一把。”周蘇赫道。
他們兩人,若是不遇上,那也還能相安無事,但是一遇上,卻是絕對不可能心平氣和,這話裡行間總是深意到了曲折。
莫徵衍一笑,“你來謝我,我卻還要謝謝你。”
周蘇赫驟然定睛,莫徵衍卻是道,“你照顧了七月這麼多年,周蘇赫,謝了。”
沒有了那稱謂,只是直接喊了名字,這一刻,那感覺真是無法去描繪,就像是過去和現在在交織,無法真正理清楚。
又在謝什麼?這麼多年,這麼多年……
一切都定格住,都是握不住的光陰。
“呵。”周蘇赫笑了一聲,不知道在笑這一切太虛無,還是連感慨都不能夠,他低聲道,“莫總不用這麼客氣,不過今天怎麼沒見她,不和她一起?”
“這冰天動地的,她一個女孩子還是算了。”莫徵衍幽幽說,“還是在港城好一些。”
一陣冷風呼嘯而來,周蘇赫凝眸。
抽了最後一口煙,將煙掐滅,莫徵衍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莫徵衍轉身就要走,周蘇赫卻是看着前方的黑夜,那片漆黑的夜空裡,還有着繁星,還有着一絲絲的光明,這樣的明媚,像極了誰的笑臉,那雙眼睛這麼的璀璨。
突然一剎那,周蘇赫指尖的煙,那手指用了些力,險些就折斷。
卻是突然,他開口喊道,“莫徵衍。”
已然走遠了一些的莫徵衍緩了步伐,只聽見身後的他又是低聲一句,“我和她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那步伐聲再次響起,是莫徵衍已然走遠不在。
周蘇赫佇立在原地,星光爍爍,全都落盡眼底,他想起雪山之夜,他們相擁而睡,爲了不讓她閉上眼睛,爲了不讓她永遠睡着,所以他們聊起了兒時,他開始細數那些過往,她聽的高興了,便也笑了。可是她的意識早已經模糊,所以聽的也是模糊。
那一刻想,若是真的這麼死去,恐怕也是幸福的。
記憶回攏至現實,他嘴角一抹弧度,卻真是覺得有了一絲可笑。
爲什麼還要在此刻說這麼一句,恐怕早已經晚了,早已經遲了。只是,卻是要趁着還來得及時候,還有機會的時候,他也要說上一回。不爲證明,不爲任何,只是爲了那一雙清澈眼眸。
是她舉杯說:我對你說,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從前,我一直是這樣以爲的,也認定自己可以。可是,蘇赫,我恐怕要失信於你了。我這次來幫你,是最後一次了。
只爲了,這最後一次落下帷幕。
……
次日,莫氏一行整裝而去,周蘇赫於礦井前目送他離去。
至此,再未在此處遇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