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傲脣角露出一絲笑意，能讓婁懷明這個副司長如此惶恐的稱呼爲“方司長”的人，在南州只有一個，那就是南州巡捕司的一把手方子明司長。
方司長乃是南州警界的定海神針，也是整個南州百姓人人愛戴信任的守護神，他出面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今晚針對方天傲的陰謀被戳破了。
果然，婁懷明帶着一個走進來，方天傲雖然對方子明聞名已久，對他的赫赫威名也暗暗敬仰，卻從沒見過本人，今晚一見，才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真是太對了。
方子明司長大約一米七七，戴着眼鏡，清瘦文弱，看上去就是一個標準的中年書生，但眼鏡下面的眸子裡，射出來深湛冷冽的光芒，卻又讓人不敢平視。
方天傲靜靜地看着方司長沒說話，方司長也看着他，好幾分鐘過去，兩人忽然同時默契的微笑了，方司長說道：“吃苦頭了吧？還頂得住嗎？”
方天傲苦笑道：“雖然頂得住，不過也差不多了。”
方子明雙手相握放在小腹上，好整以暇的問道：“哪裡差不多了？”
方天傲用左手摸摸肋下說道：“這裡，估計刺穿肺部了，喘氣越來越困難，有內出血跡象。”
“那還不昏倒？”
“就等您來了，否則不敢昏，怕再也醒不過來了。”
“嗯，你現在可以了。”
方天傲勉強提着的一口氣一鬆，臉色越來越蒼白，果然眼一閉倒了下去。
方子明手一揮，身後出現了一副擔架跟擡着擔架的醫務人員，七手八腳的擡起方天傲出去了。
聽着方司長跟方天傲的對話，婁懷明一直都有種夢遊的感覺，因爲這可絕對不像是他認識熟悉的方司長的工作作風，這個看似文弱的一把手處理案件跟案犯的鐵腕他可是甚爲膽寒，哪裡見過此人對一個案犯如此和顏悅色甚至帶着調侃的對話，這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方司長，今晚的行動，是州城督察委員會統一安排部署的，我只是受命行事，魏書記親自抽調的，特別叮囑我這個案件不歸屬我們巡捕司一家，必須保密，所以我沒有給您彙報。”
面對婁懷明小心翼翼的解釋，方子明淡淡的說道：“婁司長放心，我出面帶走方天傲也是受命行事，跟你的職責絕不衝突，你拿出手機，估計魏書記的電話要來了。”
果然，方子明話音剛落，婁懷明手機就震動起來，他掏出來看到上面顯示“魏景山書記”五個字的時候，詫異的看了方子明一眼，趕緊接通了：“魏書記……哦哦，方司長已經到了，嗯嗯，案犯……是是是，嫌疑人方先生受了些傷……不不不，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也不輕……啊？這……您事先沒有叮囑，辦案的人都是這德行……好好好，我馬上彙報，他的肋骨貌似斷了，手腕也中槍了……”
說到這裡，婁懷明忽然把手機脫離耳朵放的遠遠的，裡面的吼叫如影隨形，連方子明都聽的清清楚楚
：“婁懷明，誰讓你的人動手的？你他媽把我坑苦了！趕緊送醫院搶救！”斷了。
方子明看也不看一臉苦相的婁懷明，緩步走出門走向正在搶救方天傲的救護車，看到醫務人員解開被方天傲胡亂包紮的手腕，正在給他止血，而方天傲也被救治帶來的疼痛弄得甦醒了，就問道：“裡面有子彈？”
醫生答道：“是貫通傷，已經初步處理了，不過他肺部需要馬上手術，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方子明竟然爬上救護車的後車廂，坐在方天傲身邊說道：“那就走吧。”
方天傲虛弱的說道：“方司長，這車不舒服，還都是血腥氣，你還是回你車上去吧。”
方子明再次帶着明顯的調侃說道：“那可不行，護送跟押送看似一字之差，其實是天差地遠，你可別讓我站錯了隊伍。”
方天傲極其無語的看着方子明說道：“您可真讓我吃驚。”
“怎麼，跟你心目中嫉惡如仇，鐵面無私的黑臉包公反差太大？”
“是。”
“這就對了，我可是一向以儒將自詡的。”
方子明一邊說，一邊開心的拍了方天傲的肩膀一巴掌，疼得方天傲呲牙咧嘴的，苦着臉說道：“方司長，您這一巴掌更讓我吃驚，您的力氣真大！”
“哈哈哈，我可是全國警務系統技術比武的前三名，小夥子，小看我了吧！”
方天傲小聲嘀咕道：“您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質了。”
方子明得意的說道：“這句話你可不是第一個說的人，估計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一番看似沒大沒小的話，其實已經達到了跟方司長拉近關係的作用，方天傲點到爲止，言歸正傳，終於問出了他一直最揪心的問題：“方司長，我家裡沒事吧？”
“有事。”
方天傲緊張的坐起來，瞬間疼的滿頭大汗，醫生按住他，不滿的說道：“激動啥，就是出事也已經出了，你安穩些配合我治療。”
方子明說道：“行了，你稍安勿躁，我來回答你就行。今晚，針對你的工作組一共有三組，其中抓你的一組你看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把你媳婦兒帶走了……”
方天傲再次掙扎開醫生的手，坐起來怒目圓瞪：“什麼，他們還帶走了海棠？她現在在哪裡？”
“白少帆把她帶到私宅，想要報復你對他……”
方天傲目眥欲裂，牙齒咬得咯咯響，從牙縫裡一字字擠出一句話：“白少帆，我若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爲人！”
方子明皺着眉頭說道：“嘖嘖嘖，年輕人，雖然我不想在你面前擺出嚇人的樣子來，你也不能這麼藐視我吧？剛纔那種狠話在我面前說不太合適。更何況白少帆也沒把你媳婦兒怎麼樣，自己反倒被嚇得大小便失禁，已經住院治療了，你急什麼。”
“那海棠呢？”
“回你家了。”
方天傲稍微心安，
忽然又表情緊張的抓住方子明問道：“還有兩組去哪裡了？我父母不會也出事吧？”
“聰明。”方子明說道：“你父母在南大的家也遭到了搜查，你的房產證被拿走了，你跟那個魏教授達成的購房、開店、留學協議也已經曝光，被當成證據封檔帶走，不過你父母沒事。”
方天傲冷笑道：“真夠下功夫的！那麼第三組去玉鼓了？”
“對，玉鼓的經理周方跟你的督察部長袁銳都被帶走了，還有鐵衛東也被帶走了，正在接受突擊審訊，要獲得你的一切不法證據。”
方天傲反倒平靜下來，忽然奇怪的看着方子明問道：“方司長，您幹嗎都告訴我？這不是違反你們辦案原則的嗎？”
方子明笑道：“我等你這個問題等好久了，謝謝你終於問到了，我寧願違背原則向你泄露辦案內情，你是不是也要謝謝我？”
“謝謝！”
“嗯，我接受了。”方子明狡獪的笑着說道：“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爲今晚對你的所有指控忽然之間全部撤回，換言之，你已經不是嫌疑犯，而是合法公民了。
我雖然是州城巡捕司的司長，也是一個可以自由選擇朋友的普通人，我喜歡你的性格，想交你這個忘年交，所以就自告奮勇帶特警隊來找你，剛剛跟你的一切交談，統統都是朋友間閒聊，並不涉及違背原則，你懂了吧？”
方天傲無語的看着方子明，半晌才呲牙咧嘴的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幹嘛要謝謝你爲我違背原則？”
“所以我才先讓你謝謝，我先接受，然後才告訴你真相呀！佔你的便宜很愉悅的！”
“……”
“哈哈哈！”
其他的不需要再問了，方司長既然已經趕來救了他，足以說明海棠也罷，父母也罷，統統不會有什麼意外，方天傲徹底放下心來。
方天傲其實心裡很感激方司長，對方雖然一出面就擺出一副調侃的輕鬆樣子跟他交往，其實，這何嘗不是對方對他一片誠摯的另一種表現呢？對於方子明這樣身份地位跟名望的人來講，個人形象是一種態度，也是一種立場，這比一切語言上的承諾更具有說服力。
方天傲閉上了眼，心裡卻充滿了憤懣，按照辦案人員的說法，今晚參與對付他的，可全部都是國家執法機關，堂堂國家機器，爲了幾個心懷叵測的人們的上縱，爲了他打了他們兒子的私仇，就能對他實行如此過分的刑罰跟搜查，若非他知道海棠已經恢復智力，而且她背後那個神秘的老人會給予她足夠的保護，他怎能那麼配合的就被帶走。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在於他方天傲雖然已經不是李文春的乾兒子了，卻依舊是一個社會人脈濃厚，不可隨意欺負的身份地位基礎上，若他依舊是南河灘上無根無依的小小少年，豈不是一夜間被黑就被黑了！
這口氣絕對不能嚥下去！
方天傲失去知覺前，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