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蘇洛汐沒好氣的白了楚墨一眼,卻也不知該說什麼,但願一切如他所說吧。
福喜忽的入內,滿面喜色道:“給爺道喜了,舒容華那邊兒剛來了消息,說是剛生了小皇子,正等着爺去賜名呢!”
蘇洛汐聞言,心頭微跳了兩拍,臉色略有些發白。旋即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略有些僵硬笑道:“臣妾恭喜皇上再添皇子,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桌角的陰影遮住了她略有些發白的面龐,輕垂的睫毛微微閃動。
微揚了揚修眉,若是說半分高興也沒有,那是假的,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蘇洛汐那僵硬的神色讓楚墨不由得收回了已到嘴角的笑容,只見他端着碗筷,沒有半點放下的意思,淡淡道:“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地上涼。”隨即又吩咐福喜道,“傳朕旨意,舒容華有功於皇嗣,賞金千兩,錦緞十匹,各色珠釵十支,着御醫好好調理他們母子的身子。”
福喜見楚墨這般淡然神色,心中略有些納悶,皺眉思索也不知爲何,直到看到蘇洛汐那略有些僵硬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心中百味陳雜,也不知該是喜是悲,只得領了皇命轉身前去辦差。
“剛纔說到哪了?”楚墨輕笑問道,“對了,你就是太過緊張晉兒了,等他再大些就接近宮來吧,跟着宮裡的師父,總是強過外面的,莫要耽誤了孩子。”
蘇洛汐心知楚墨這麼做皆是爲了顧全自己的感受,此事想必馬上便會被傳出,自己豈不是被推至風口浪尖之處?如此寵愛,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再說畢竟是新得了皇子,七郎本就膝下稀疏,心中怎會如面上這般淡然?他顧慮自己的感受,自己也該是知情識趣才得長久。
強打起笑言道:“七郎對晉兒這般上心,怎的對自己的孩兒倒是冷落了?若是七郎待會兒沒事,不如陪我去看看舒容華和小皇子可好?也讓我沾沾喜氣。”
“你倒是對這些個小孩兒玩意上心。”用膳後,楚墨負手而立,看着蘇洛汐吩咐初夏準備帶去的賀禮,隨手拿起一個看了看漫不經心道。
蘇洛汐看着這些東西笑道:“雖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也都是些用得到的。晉兒自小是我一手帶大,自是對這些東西瞭解些。”話雖如此,語氣中總是染上了一絲悵然無奈之情。
寬敞的宮道內,寂靜無聲,只餘車輪行過宮道留下的軋軋聲。
蘇洛汐坐在輦中靠在楚墨懷裡,兩人一路無話,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素手輕揚,挑起簾子的一角,自窗內看着外面的景色。
高大的紅牆萬年如一,不曾起了半點變化,靜靜的看着宮內的悲歡喜樂,生老病死。似是一道道萬仞高山一般,隔出了一個繁華奢靡的世界,也隔開了心與心之間的距離。看着牆角積雪偶爾折射出的光芒,雖然璀璨,卻讓人睜不開眼。也不知自己是否會像這些積雪一般,燃盡此生,只爲片刻的耀眼。
“七郎,若是...”蘇洛汐突然開口幽幽道,“若是洛汐此生都沒有爲你留下一子半女,你可會有朝一日將洛汐棄如敝屣?”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讓楚墨不由得一怔,看她茫然看向窗外,輕笑安慰道:“沒來由的怎麼想起說這些了?這有什麼打緊?我也不是沒有皇子會動搖社稷根本。再說先帝一生後宮妃嬪無數不也才只得了我們兄妹九人?若是讓真如你所說,也沒什麼不好,我可捨不得你受那份罪。”
言罷,偷眼看了看蘇洛汐,見後者恍若充耳未聞,仍是怔怔的發着呆,略一轉眼珠,附於佳人耳邊輕笑道:“哦,我知道了,你這可是在暗示我不夠努力?都怪我太笨,現在才反應過來,既是如此,我在努力便是,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
可蘇洛汐並未如他所料般害羞的紅着臉捶打他,而仍然似是一個木頭人般怔怔的看着窗外發呆,弄的楚墨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纔好。只得輕嘆了口氣,暗自收緊了摟着蘇洛汐的胳膊。
華陽宮,偏殿。
這是蘇洛汐第一次見到舒婕妤,若說第一次,也並不準確。平日裡請安抑或是宴會總是見過的,只是從未仔細留意過。所謂第一次,乃是她第一次仔細看這個女子。
這是一個讓人第一眼便覺得印象深刻的女子,並非是什麼傾國傾城之色,若是單論姿色,在這楚宮之中當真是平凡的毫不起眼。但她身上所具有的那種凌厲的氣質和眉宇之間的勃勃英氣,讓人一瞧便知是個果斷之人。若爲男兒身,必然是個手掌殺伐決斷,馳騁沙場的大將軍。如今即爲人母,也未有多少改變,剛毅之氣未減半分。
“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見楚墨前來,一衆嬪妃皆下跪行禮。本就不大的地方,更顯得擁擠。當然,自有眼尖之人一眼便瞧到了楚墨牽着的蘇洛汐,眼中充滿了嫉恨之色,卻又不好發作,只得強自按捺下去。
楚墨撩袍坐在牀邊,淡淡的唔了一聲,算是免了衆人的禮節。雖然自進門後神色就沒有多大變化,但在看到自己新生的兒子時,眼中還是流露出了高興的神色,不由的伸手去逗弄了幾下。許是天生的血緣,那孩子並未因爲認生而大哭,仍舊沉睡在甜美的夢鄉中。
“辛苦你了。”楚墨收回手指,看着面前這個剛爲他生下孩子的女子,卻覺得如此陌生,想要說幾句貼心的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想來想去,便只說了這麼一句。
牀上的舒容華並未想到楚墨會說出這句話,微怔了一下,恭謹道:“臣妾能爲皇上誕育子嗣乃是天大的福分。”在她的心目中,這個所謂的“夫君”更像是一個陌生人,給她最多的印象便是如山般的威壓和如水般的平靜與如黑夜般的沉默。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這個深宮之中她終於有了與她流着相同血液的親人,哪怕只有一半相同。
“唔。”依舊是淡淡的迴應,更像是陌生人的對話,而沒有半點夫妻間剛獲得新生兒的喜悅之情。片刻,楚墨又緩緩開口道:“朕也不知你喜歡些什麼,這是方纔洛汐替朕挑的,你且瞧瞧合不合心意。”說着,自福喜手中接過一枚玉佩,交予舒容華手中。
拿着玉佩也沒太細瞧,舒容華心中清楚,此乃是皇上爲了拉近自己與汐婕妤間的距離所說。衆所周知,汐婕妤現在風頭正盛,暗中自是招了不少人的妒忌,如今皇上不過是想要藉機爲她修好關係,拉攏人心罷了。
將玉佩放於襁褓之中,舒容華笑道:“婕妤的眼光自是百裡挑一的,臣妾在此替皇兒謝過皇上。”微頓又加了一句,“謝過婕妤。”
蘇洛汐也是聰明之人,怎會想不到楚墨的心意,聞言笑道:“容華爲皇家立下功勞,本宮不過是借皇上的手略盡些心意罷了,容華和小皇子喜歡便是。”微頓,轉身道:“還請皇上爲小皇子賜名。”
這句話倒是讓楚墨微怔,自己半點準備也沒有,怎會料到蘇洛汐突然如此說。正欲找個藉口推脫,可看到舒容華懷中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小臉,只得把到口邊的話嚥了回去,轉而道:“瞧朕,今日高興的都忘了這事,一時間也沒有好好準備。”眼珠略微一轉道,“洛汐,你才情過人,給朕提幾個字備選吧。”嘴上雖是如此說着,暗自心電轉念,想着能拖延一刻,便有時間好好想想。
“依臣妾看,昭、靖皆可,昭日月之心,靖乾坤清平。”蘇洛汐略沉吟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