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天地一片肅殺。
“主子,再過幾日便是年關了,您是不是回宮過年?您看...”慕槿話還未曾說完,只見一旁的蘇洛汐竟以手拄額昏睡過去,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着,隻字未聞。
慕槿輕輕皺起眉頭,主子這些日子是怎麼了,雖說人都有冬困的習慣,可困成這樣,未免也太過離譜了,今夜還是要稟明皇上找個大夫看看纔是。一邊想着,一邊將蘇洛汐推醒道:“主子,主子?”
蘇洛汐悠悠轉醒,沒想到竟是又睡了過去,睡眼惺忪道:“方纔說道什麼地方了?對了,好像是初夏...”慕槿一聽,無奈的搖了搖頭,合着自己方纔說的都白說了,她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睡着了。起身將蘇洛汐扶起,皺眉道:“您若是困了便回牀上眯一會兒,在窗口睡着容易着涼,若是染了風寒,皇上見了還不得治老奴的罪。”
蘇洛汐靠在牀頭,閉目養神輕聲問道:“初夏的事...唉,到底是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相信她定是一時糊塗,此事就莫要稟報七郎了。我已知會叔父,待今夜七郎來時,我討個恩典,放她回去嫁人吧。”慕槿聞言,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道:“眼見着要到年關了,您看咱們是不是也該準備回宮?”
回宮?這兩個字說來輕巧,可卻是如此沉重。好不容易從那牢籠之中脫離出來,自己豈能自投羅網?但已是皇家婦,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這世外桃源之地。再說,就目前的情況看來,連初夏都能背叛自己,就算是逃,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呢?輕嘆一聲道:“不是還有幾日纔到年關麼?過幾日再說吧。你且先下去吧,我歇一會兒去上晚課。”
是夜,青燈如豆,輕輕跳躍。
慕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輕嘆一聲道:“主子,您莫要再等了,想是今日宮中事忙,皇上怕是不會來了。您先歇下吧。”蘇洛汐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踱步至窗前,看着窗外的風雪道:“不來也好,這麼大的雪,路上必是不好走的。”輕嘆一身,回身道:“行了,歇下吧。”就在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蘇洛汐原本暗淡的眼神突然明亮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邊。門外的冷氣隨着開門的一瞬間撲面而來,而她臉上的表情也似乎隨着迎面而來的冷氣凝固起來。
“奴才見過汐婕妤。”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福喜。只見他身着便裝,衣帽上落着還未化的雪花。不知是因爲寒冷的天氣還是急速的奔跑,雙聯通紅,氣喘吁吁的的道:“娘娘,長話短說,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接娘娘去一處安全的地方,還請娘娘和慕槿姑姑趕緊收拾東西跟奴才走吧。”言罷,福喜跪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明黃的錦袋雙手奉上。
蘇洛汐心生疑惑,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皺眉接過明黃錦袋,在拆開的那一刻不知爲何,雙手有些顫抖。原來這錦袋中裝的竟是一枚印章,上面刻着“御製上寶”四個篆字。
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蘇洛汐臉色慘白的跌坐在椅子上,眼前有些發黑,胸口更是傳來陣陣憋悶的感覺,強自穩定着聲音道:“七郎怎麼了?宮裡出了什麼事?我們現在要去哪?”
一連串的疑問讓福喜略微怔,隨後示意慕槿速去收拾東西,自己則咬了咬下脣壓低聲音道:“回娘娘的話,前些日子景妃娘娘產下皇子,寧妃娘娘不知怎的在探望皇子的時候遇刺。太師帶着禁衛軍入宮捉拿刺客,經審訊發現刺客乃是景暘王爺的人,並且供出了景暘王與景妃娘娘密謀之事。太師逼着皇上將景妃娘娘處死,可皇上於心不忍,遲遲未曾下令,與太師陷入僵局。如今皇上身邊的親信都在千里之外圍剿叛軍,禁衛軍又悉數在太師手中。宮中之勢十分危急,今日景暘王爺的軍隊突然勢如破竹,皇上猜想太師...太師怕是要與景暘王爺聯合逼宮了。娘娘,皇上現在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只是心中仍是放心不下娘娘,這才讓奴才將娘娘接到安全的地方,還請娘娘以大局爲重,莫要讓皇上擔憂!”言罷,深深一拜。
蘇洛汐聞言,心中如遭雷擊。如今自己最愛的人正在水深火熱之中,自己如何能夠外出避難?!而且,更讓她深受打擊的是,他心中,仍是有景妃的,仍是未曾放下的,竟不惜爲了景妃而得罪太師,弄到這般不可收拾之地!又急又氣,數種滋味齊齊涌上心頭,突然眼前一黑,蘇洛汐直直向後倒去,只聽得耳邊驚呼之聲。
待她在此醒轉過來的時候,發現周圍香菸繚繞,雅緻安靜,竟然身處靜安師太房中,而慕槿正在一旁看着她,表情複雜,也不知是喜是憂,看的蘇洛汐不由得心頭好奇。可如今的她顧不了這麼許多,急忙掀開被子欲下地尋找福喜,無論如何,她都要回宮,要與楚墨站在一起。
剛剛起身,便覺得一陣頭暈。慕槿見狀急忙上前將她扶穩,剛想開口,卻沒想到蘇洛汐已經搶先道:“福喜呢?趕緊叫他進來,我要回宮!”慕槿無奈的搖搖頭,將滿頭霧水的蘇洛汐扶回牀上道:“主子莫要着急,福喜去給您煎藥了。”
煎藥?蘇洛汐更是滿頭霧水,可如今她已經顧不上想那麼多了,皺眉道:“回宮再喝吧,我要回宮,不能再等了!”,“可您如今回宮也幫不上忙,更何況您現在回去也只能讓皇上更加擔心,我們還是跟着福總管去皇上安排好的地方吧。”慕槿頭一次正面回絕蘇洛汐,讓蘇洛汐不由得有些詫異。
“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我知道...”蘇洛汐急忙道,“不,你不知道。”靜安師太走入房中道,福喜端着藥跟在身後。“貧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突如其來的道喜讓蘇洛汐更加的好奇,猛的,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閃爍出驚喜的光芒。
“方纔娘娘突然昏厥,師太爲娘娘把脈,發現娘娘已有一月有餘的身孕。若是皇上知道了,不知道要歡喜成什麼樣子!”雖然是在危急之時,可福喜深知蘇洛汐對楚墨的重要性,在身後端着藥碗興奮的說道。
這個消息讓蘇洛汐也大吃一驚,她雖然隱隱已經有這樣的感覺,可卻始終不敢確認,沒想到竟是真的,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可隨之而來的失落感卻大於初爲人母的喜悅,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如今正是危急之時,若是讓七郎知道了定是要分心而且不會讓自己陪伴在他的身邊。
蘇洛汐垂着頭,半天不說話,讓屋中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本是高興的事情,可卻見不到她一絲的笑意。片刻後,蘇洛汐略帶黯然的說道:“今日之事,不許透露給皇上半句,若是讓本宮知道了誰走露消息,定不輕饒!”隨後強忍暈眩,起身對着師太一禮道:“多謝師太多日的照顧與點撥,讓洛汐獲益頗多。若是日後有緣,洛汐定會前來感謝師太!”
靜安師太見蘇洛汐面色堅決,一甩手中拂塵行了一禮道:“既然娘娘已經做了決定,貧道也不便多言。只是娘娘此去,貧道有一言相贈。”言罷,雙眼凝視蘇洛汐道:“紅塵萬物,皆有天命,天命不可違,凡事莫要強求。需知緣分到時,若是執着不肯放手,只得無端招惹煩憂。”
“洛汐謝過師太金玉良言,必將牢記於心。”言罷,轉身對福喜與慕槿道:“即可隨本宮連夜回宮!”二人從未見過蘇洛汐如此神色,也不敢多言,只得恭聲稱是。
翌日,乾德殿。
“皇上,奴才回來了。”看着御座上的人,往日熠熠神采如今已染上一抹疲憊之色,堆積如山的龍書案與燭臺上隱隱可見的輕煙昭示着楚墨一夜未曾休息。聽到福喜的聲音,楚墨擡起佈滿血絲的雙眼,關切道:“可是已經將洛汐送到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