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謝天涯應該住在醫院裡再治療一段時間的,可是在半個月後他就被醫院送了出來,原因很簡單,他家沒有錢再來支付高額的藥費了。爲了他的病,家裡邊已經將房子都抵押給了大舅,現在住在自己家裡,每月還要交給大舅房租,而二表姐也爲了謝天涯把自己的店盤出去了,多年的積蓄也所剩無幾。
在回家的路上,謝天涯一言未發,就那樣腦袋歪靠在出租車玻璃上,靜靜地看着窗外。
劉敏和母親的眼睛腫的像兔眼,而父親好像在短短的時間內也蒼老了許多。
想到他們三個人爲自己操勞的不成人樣,謝天涯的心裡邊很不是滋味。
家門一經打開,大家都還沒有進門,謝天涯就突然跪倒在了門口,無表情的跪倒在地朝着三人磕起頭來。
三個人見狀嚇了一跳,趕緊上前阻止他。
“天涯,你別嚇媽媽啊!”媽媽害怕地看着他,摸着他已經磕的有些紅血絲的額頭。
“天涯,你這是……你這是怎麼了……”爸爸也被他嚇的不知所措。
“爸,媽,我沒病!”謝天涯面無表情地看着兩個人。
可是他們兩個人卻露出了一臉自責的樣子,想起醫生說的話,謝天涯是因爲壓力太大才得的病,父親就皺眉不語的蹲在牆根,不一會便哽咽的說道:“天涯,爸對不起你啊!”
說完之後就抱頭痛哭起來。
母親也是滿臉淚痕的顫抖着摸着瘦了一圈的謝天涯,嘴脣都咬出了血。
劉敏聽他說完也轉過頭去捂嘴哭了起來。
“天涯,爸沒用,爸無能,苦了你了……”
“啪……”
爸爸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就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爸……”
“老謝……”
“姨夫……”
三個人趕緊上去拉住他。
“老謝,不怪你,都怪我,都怪我拖累了你們,要是我死了你們就不用這麼難了!才讓天涯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媽媽在一旁自責地哭了起來。
謝天涯看着兩個人,認真的說道:“你們聽我說,我知道你們以爲我是個神經病,可我沒病,長這麼大我沒這麼清醒過。我們被別人欺負的原因不是他們太強,而是因爲我們太軟弱。被別人瞧不起也不是因爲他們過的比我們好,而是我們自己就瞧不起自己。從今天起我不會像以前那樣生活,爸媽,放心我還是你們兒子。表姐,我也是那個小時候往你被窩裡邊鑽的小子!”
聽謝天涯說完,三個人聽完都愣在了那裡,都在懷疑這還是他們認識的謝天涯嗎?眼前的這個男人除了樣子長的像謝天涯外,無論是神情、眼神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和以前的謝天涯有天壤之別。像醫生說的,以前的謝天涯太軟弱,現在的謝天涯則是要強的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謝天涯認真的看着發呆的父母說:“爸,媽,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們爲我擔心!”
然後又轉過臉來看着劉敏說道:“表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劉敏看着謝天涯真像是沒病的樣子,才激動的說道:“應該的!”
她本來就對謝天涯有特別的感情,自己父親去世的早,母親又改嫁了。在嫁出去的時候把房子也賣了,從那之後她一直跟着爺爺生活。可是爺爺在她上初中的時候也去世了,大伯把爺爺的房子也給賣了。
從那時起她衣食住行和上學的學費都是由謝天涯的父母提供,她在謝天涯家裡住了三年,而這三年更是和謝天涯睡在一間屋子裡,每天談天說地的開心的生活。
初中畢業後覺着不能再拖累他們家,纔出去打工工作,賺的錢更大一部份是用在了謝天涯母親的身上。
現在聽到謝天涯這麼說,自己的心裡邊更是覺着自己做的還是不夠多一樣。
“我餓了,做飯吃吧!”謝天涯看着愣在那裡的三個人。
“好,我去買菜!”媽媽擦乾眼淚,雖然她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她肯定眼前這人就是她兒子。
“我陪你去!”劉敏起身和媽媽一起出門。
屋裡邊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爸爸抽了幾口悶煙之後,皺眉看着謝天涯說:“天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天涯聽完想了想,面無表情的看着父親說:“爸,你是個男人。你知道男人應該做什麼,照顧好家人是我們的本份,從現在起,我要盡一個男人的本份!”
爸爸聽完一愣,苦笑着說:“你現在除了樣子像我兒子之外,哪都不像!”
“爸,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是你兒子,就算有一天我成了惡魔,我希望你也不要不認我!”謝天涯神情奇怪的看着爸爸。
爸爸聽完怔了怔,心裡邊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
謝天涯也沒有再說些什麼,進了自己的屋子裡邊,站在窗邊靜靜的抽着煙。謝天涯是個神經病,無論是醫生檢查還是機器測試都百分百是個神經病。與以前相比,他更喜歡現在的這個自
己。
吃飯的時候三個人都沒有吃,只有謝天涯,在不停的往嘴裡邊扒拉着飯菜。
“醫院裡邊的菜難吃死了,還是家裡的好吃!”吃飽之後他滿意的擦了擦嘴說道。
“好吃就多吃點!”媽媽邊說邊往他碗裡不停的夾着菜。
“飽了,你們先吃吧,爸,給我一百塊錢,我出去買條煙!”用手將一個煙盒捏癟站起身來說道。
三人聽完都蹭的站了起來,害怕的看着他。
劉敏率先說道:“我去買!”
“不用了,你們快吃吧,剛剛光看我吃了,都沒吃飯。怎麼,還怕我丟了不成!”
“天涯,你想要做什麼?”爸爸不解的看着他,他也不相信眼前這個謝天涯是神經病。
“爸,我說過我要讓你們幸福,不過現在你們要先給我一百塊錢我去買菸!”謝天涯用請求的語氣說道。
三個人都愣在了那裡,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他們知道這只是個藉口,可是他們又找不出什麼理由將這個謝天涯留下。
爸爸站起身來,進到屋裡邊,顫顫悠悠的從牀底下的錢包裡掏出了八百塊錢,說:“想抽什麼煙自己就去買吧!”
“老謝,你幹什麼!”媽媽念淚叫道。
謝天涯從裡邊只拿了一張,說:“這就夠了!”
“媽,放心!”輕輕的擦乾媽媽眼角的眼淚後,謝天涯便奪門而去。
劉敏見謝天涯出門,自己也快步的跟了出去。
“天涯,你告訴我,你怎麼了?”她一把拉住謝天涯認真地看着他。
“表姐,在外人眼裡也許我現在不是謝天涯,可是在你們的眼前,我永遠是!幫我好好照顧爸媽,自己也好好照顧自己!”謝天涯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劉敏的秀髮。
劉敏聽完愣了愣,然後迅速的從自己的口袋裡邊掏出了一張卡,說:“上面還有三千塊錢,密碼是你的生日,拿去吧!”
“如果你不是我表姐,我肯定想法設法娶你爲妻!”謝天涯認真的看着她。
聽到他的話,劉敏像是一尊木雕一樣愣在那裡,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謝天涯的人影……
窮家富路,這是中國人傳統的遠行觀念,意思很簡單,不能在路上受委屈。
可是謝天涯現在只有一個窮家,沒有富路。
走進火車站,謝天涯毫不猶豫地買了一張到西山的火車票!
想賺錢,走黑礦!這是西山省不算秘密的秘密。
那些沒有安全保障的黑礦的工錢都比較高,最重要的是,黑礦很亂,亂到可以容納逃犯的地步,放在以前,謝天涯是不會想到這種地方謀生的,可是現在,他卻只想在這種地方謀生,因爲亂,就代表了有出頭的機會!
令外,他還要去西山找一個人!
帝王大廈,西山市著名的金融大廈。諸多公司都在這裡邊經營着自己的生意。
雙手插在已經退色的牛仔褲兜裡,頭髮被醫生胡亂的剃了一通,看上去就像是被狗啃過一般,穿着比民工還要民工的謝天涯面無表情地站在電梯角落裡。
電梯裡邊那些身裝西服和打扮靚麗的白領都刻意的和他保持着距離,謝天涯已經習慣了這種瞧不起和嘲笑的眼神,無論是和自己一樣坐在火車上的乘客,而是街上的行人,看着比他們差的謝天涯則是臉上露出了一副鄙夷的模樣。
人就是這麼怪,看着別人過的比自己好會妒忌,可是看着別人過的比自己差心裡邊卻舒服的很。
謝天涯來這裡不是爲了找工作,而是爲了取會自己的東西。
馮婷婷,比謝天涯大一屆的學姐,也是謝天涯唯一一個女朋友。當初是她苦苦追的自己,謝天涯知道自己的家境,也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根本沒有想過和她在一起。可是本來就有些戀姐情結的他被她的真誠打動,兩個人度過了一年多的快樂的時光。
在兩人相戀的時候,謝天涯沒有閒錢買東西送給她,只好將自己從小戴在身上的玉佩戴在了她的身上,因爲那會他已經將她當成這輩子唯一的女人。
在馮婷婷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兩人就分手了。結局在預料之中,可是心中還是有些隱隱作痛。
本來並不想將玉佩要回,可是通過在家裡發生的事情他發現,沒有哪個女人比劉敏對自己更好,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和自己家人給自己的禮物媲美。
“你好,我找馮婷婷!”謝天涯面無表情的看着公司的接待員說道。
接待員有些懷疑的看着他問:“請問你預約了嗎?”
“就說謝天涯來找她!”謝天涯依舊是一臉死沉。
“稍等!”接待員好像被謝天涯的眼神嚇着了,臉色蒼白的拿起電話說了些什麼。
“馮經理的辦公室進門後左轉最後一間就是!”
“謝謝!”
道過謝之後謝天涯就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屋裡邊的工作人員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好像在驚訝這個穿着如此破舊的
男人怎麼走起路來還能這麼有氣勢。
“梆梆梆……”謝天涯客氣的敲了敲門。
“請進!”
黑色的高跟鞋,肉色的絲襪,黑色的齊膝工裙和挽起的白色襯衣的衣袖,眼鏡由黑框換成了紅框,髮型也由以前的長髮變成了現在的短髮。盡顯她職業女強人的獨特氣質。
“天涯,你怎麼來了?”馮婷婷看到他後吃驚的站了起來。
“剛剛前臺打電話我還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是你呢!”邊說邊從辦公桌裡邊走了出來。
“我來是想請你將玉佩還給我!”謝天涯冷冰冰的說道。一年前的他見到馮婷婷會開心,甚至會興奮,可是現在,毫無感覺。
本來打算給謝天涯倒水的馮婷婷聽他說完稍微愣了一下,不過馬上說道:“我沒戴在身上,明天來拿可以嗎?”
“可以,謝謝!”謝天涯說完就轉身準備出門。
馮婷婷快步的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道:“既然來了一起吃頓飯吧!”
看着她右手中指上的鑽戒,謝天涯皺眉說道:“不了,我沒錢請你,我也不想再讓你請我,明天上午我會再過來!”
撥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謝天涯就快步的離開。留下了在那裡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馮婷婷。
從大廈裡邊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天空陰的厲害,有些泛黃,看上去像是要下大雨一樣。
兜裡只剩五十六塊的謝天涯根本沒有考慮去住旅館,天色越來越暗,眼看就要下雨了,謝天涯只能是就近進了肯德基,進去之後就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去,心中那卑微的自尊心令他不得不埋下頭,因爲除了裝睡之外,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那正在擦桌掃地的服務員。
就在謝天涯思索着向馮婷婷要回玉佩之後做什麼的時候,有人輕輕推了推他的身子。
“還是來了嗎?”謝天涯想要裝睡,可是他卻不由自主地擡起了頭,當他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服務員,而是如同電視裡英國管家的張長弓時,眉頭不由就皺了起來。
張長弓笑眯眯地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個玉佩,看到玉佩時謝天涯的身子不覺一怔!
謝天涯從小帶到大的玉佩,並不是整塊,而是半塊。
玉佩上面刻得也不是什麼觀音佛像之類,而是一副對聯。謝天涯那一塊,正面刻得是“南閻浮提陳衆生”,北面是“鳳帝”。
而眼前這塊玉佩的正面刻得則是“玉柄青龍白素英”,北面是“迎喜”。
謝天涯的爺爺曾經千叮萬囑,如果碰到拿另半塊玉佩的人,謝天涯一定要爲其當牛作馬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怎麼,謝老沒有告訴你這玉佩是什麼含義嗎?”張長弓見謝天涯遲遲不語,笑眯眯地問了起來。
謝天涯輕輕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地說道:“說過。”
張長弓繼續笑道:“那看你的意思,似乎不太願意按照謝老說得去做。”
謝天涯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說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現在除了這條命之外,什麼都沒有……”
張長弓滿意地拍了拍謝天涯的肩膀:“有這條命就夠了。這種地方不適合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謝天涯沒有問要見誰,因爲他沒必要問,他不明白,老實巴交了一輩子,抽了一輩子旱菸葉子的爺爺爲什麼會有一個眼前這樣的朋友,而且這個朋友上來就要他的命!
勞斯萊斯古思特,謝天涯只是在電視和雜誌上見到過,他還在愣神的時候,張長弓已經爲他打開了後座。
“謝謝。”謝天涯道過謝後便是彎身坐進了車內,他的穿着打扮令眼前的一幕看上去十分不和諧。
昨日的激戰令今天的陳鳳喜胃口大開,吃飯的時候也沒有了昔日的紳士風度,儼然就是餓死鬼投胎。
葉梓伊一直在一旁爲陳鳳喜倒水夾菜,儼然就是一個小女人,但是這個小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是令歸塵坐立難安,令葉鷹和葉狗難以下嚥,所以出來進去,只有陳鳳喜自己在吃。
“梆梆梆……”包廂門被人敲響。
“進!”葉梓伊不假思索地叫了一聲。
見到進門的人是張長弓的時候,葉梓伊客氣地站了起來:“張伯,好久不見。”
張長弓笑眯眯地說道:“葉小姐,您太客氣了。”
“老張,你怎麼來了?”陳鳳喜一臉疑惑地問道。
張長弓伸手指了指正在進門的謝天涯,微笑着說道:“少爺,這是邪牙,當年老爺給你找好的幫手。”
陳鳳喜有些糾結,他想不通,爲什麼老爹給自己找的幫手過得都不怎麼樣,葉鷹和葉狗只是看上去苦,而這傢伙,則是真苦,苦到骨子裡頭那種。
陳鳳喜連忙起身,客氣地朝着謝天涯伸出了右手:“你好,陳鳳喜。”
“邪牙!”謝天涯不由自主就用起了張長弓給自己取得名字,不知道爲什麼,他覺着這個名字更適合現在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