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氣

對風流王爺說不 玉臺碧 龍氣

龍氣

袁天罡以相面批命著稱於世,行蹤像所有的得道高人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刻意去訪,總難得一見。說不得行到那處,突然間就嗅到了香。

他主動進宮求見,讓高宗驚詫萬分,心裡充滿了各種猜測。

舉國最大的事件,莫過於徵西軍正在與西突厥開戰。連高宗心裡都打了個突,難道袁天罡是爲徵西一事而來?

高宗在御書房召見,口稱天師,臉上一片和藹,心裡着實有些緊張,生怕這位鐵口神斷說出點對西征不利的話來。

“老道夜觀天象,乍見西南方龍氣沖天。想我大唐建國至今,國泰民安。爲大唐黎民計,老道心有不忍,特此進宮面聖。”袁天罡一捋頜下白鬚道。

天現異端,國之將亂。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袁天罡相面批命從無失口,此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無人敢疑。

龍氣沖天,意味着真龍天子將遇對手。高宗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西南有龍氣?”

西南……高宗想起了滕王。

隆州地處山區,雖然地勢險要,扼嘉陵江之首,卻出行不便。又多是坡地,產糧少,以桑茶爲主。如果囤兵,士兵的口糧都難以解決。滕王又將大量錢財用於修建宮苑,他就算想反,也有心無力。

才接到報奏,滕王妃病逝。尉遲老國公心疼**,已然病倒。好好的姑娘嫁給他不過兩年,就病逝。滕王和尉遲府已生出嫌隙。他又無姻親可靠。

思來想去,高宗雖想到了滕王,卻又覺得他反不了。

然而這話是袁天罡說的。由不得高宗不信,他急切的離了御座,朝袁天罡拱手行禮:“請天師指點迷津。”

袁天罡微笑道:“皇上莫要驚慌。雖有龍氣沖天,卻未見蛟龍現身。有道是蛟蛇不遇寶地難以化龍。真龍若困淺灘,只能蟄伏成蛇。只須破了養龍之地的風水格具,便可化大禍於虛無。肯請皇上賜道密詔,準老道暗中尋出那龍氣所生之地,便宜行事。”

高宗鬆了口氣。

如何才能爲了不引人囑目?

高宗想起了杜燕綏。他在家守孝,又不上朝,國公府又有三百護衛,私下裡陪了袁天罡去,最是妥當不過。聽說他陪着夫人回老家祭祀岳父母,走了大半年,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高宗留了袁天罡在長春宮,遣了胡公公去杜家。

杜燕綏和岑三娘回了國公府。杜老夫人欣喜,下人們也高興不己。歸燕居里夏初和暖冬聯手將阿秋逢春趕去歇着,搶着上前服侍。

夏初知道岑三娘心思,細細的把長安城裡發生的事說給她聽:“少夫人,你不知道,你們才走,長安城裡就熱鬧得不得了。迎親的鑼鼓鞭炮聲每天響個不停。徵西軍六月初離京,好些人家都搶着大軍出發前成親呢。”

岑三娘理解:“雖說咱們對打西突厥充滿了信心。有府兵的人家卻擔心戰場刀槍無眼,想給自家兒子留個後。所以才趕着成親。我和國公爺沒在府裡,倒少了好些應酬。”

她想起杜燕綏說過,開國侯府的崔仲冬也進了徵西軍,就問夏初:“二房的三少夫人有沒有送帖子來?她妹子好象許了崔三郎。”

“有,怎麼沒有。”夏初說起這件事,有點氣,“咱們家和崔家結了仇,雖說三少夫人嫁來了杜家,咱們家怎麼可能給崔家隨禮?老夫人沒當場發作,只說您和國公爺不在府裡,她身子不好,就不去湊熱鬧了。大概是二房老太爺知道了,訓了三少夫人,隔天三少夫人就來府裡哭哭啼啼的給老夫人賠罪來了。”

她停了停,輕聲說道:“那道門打開了。三少夫人隔三差五的提了食盒來孝敬老夫人,還請了罪,說她擅作主張開了門,是擔心老夫人獨自在府裡,開了門方便侍侯老夫人。門都砸了鎖開了,老夫人板起臉說怕門禁不嚴。三少夫人堵咒發誓說絕不遣丫頭借國公府的門出入,要買東西定讓年紀大的嬤嬤去,否則任由老夫人封門。老夫人無奈,只得遣了兩個婆子守在門口。這半年她每次遣人借道出府都是她身邊的老嬤嬤。老夫人就不好說什麼了。”

岑三娘聽着心裡就不舒服起來。

就好比有外人拿着你家門鑰匙,能自由出入一樣。嘴裡保證絕不胡來,那天突然出現在你面前,你正在洗澡怎麼辦?

“不行,我們回來了,這後院可不能由着韋小婉胡亂走動。”岑三娘眼珠一轉,叫暖冬去看杜燕綏從外院回來沒。

這惡人,她才懶得當。杜燕綏出面封了那道門,韋小婉纔會氣得厲害。

暖冬去了會回來稟道:“少夫人,宮裡來了個公公,國公爺連衣裳都沒換就跟着他進宮去了。”

什麼事這麼着急?岑三娘驚得跳了起來,該不會皇帝急着讓杜燕綏去徵西軍吧?她也沒心情聽夏初說八卦了,匆匆就趕去正氣堂找老夫人商量。

杜老夫人遺憾的看着岑三娘纖細的腰,出門幾個月,居然沒有懷上。聽岑三娘着急的說完,搖頭道:“不會。徵西軍六月纔出發,趕到邊境至少兩個月,安營紮寨,最多小股出動清掃百里範圍,還沒和西突厥正面開戰呢。都是英國公的親信任大將,去了也沒有燕綏的位置。杜家就燕綏一根獨苗,他還沒有兒子,又在孝期。別說皇上想叫他去,也要問過老身同不同意。唉,三娘,你也要爭氣點。”

岑三娘大汗,真是找上門來挨訓。她真沒有再避孕,順其自然吧。嘴裡乖巧的應了。耐心的聽杜老夫人教育如何將杜燕綏栓在屋裡勤勞耕耘的話題。

末了,杜老夫人吩咐尹媽媽:“從我月銀裡拿錢,每天燉補湯給燕綏。”又對岑三娘道,“我看夏初和暖冬管家做得不錯。這半年府裡打理得順順利利的,你就少操點心,生兒子要緊。那些湯都是好東西,你記得天天盯着燕綏喝纔是。”

說完和尹媽媽齊齊望着岑三娘笑。

岑三娘正被笑得不好意思。門外傳來丫頭叫三少夫人的聲音。岑三娘一怔,就見韋小婉提了食盒進來。

杜老夫人都不高興了:“都說了不用麻煩了,三郎媳婦怎的又拎菜來了?”

韋小婉一身簇新的綢裙,上前給老夫人行了禮,指着岑三娘道:“三娘回府了,我心裡高興,就做了兩道菜送來。”

岑三娘心道,我府裡又不是沒有廚子,誰稀罕你巴巴的送菜來。她知道老夫人抹不開面子,韋小婉又打着侍候的旗號。起身還了禮道:“多謝三嫂了。我和國公爺不在府裡,難爲你常來照顧祖母。”

“三娘,你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應該的。”

誰要和你是一家人啊?岑三娘笑了笑叫阿秋上來接了食盒,吩咐道:“去把備的土儀拿來。”

韋小婉坐下陪着老夫人說了會兒話。隔了小半時辰,夏初也跟了過來。將禮單遞給了岑三娘。

岑三娘翻開一看,禮單好幾份,把二房上下都寫進去了。心裡讚了兩個丫頭聰明。站起身對杜老夫人道:“祖母,我這就把土儀給二房送去。三嫂,我和你同去吧。”

岑三娘要過府送禮,邀韋小婉一道。韋小婉那好意思說,我要留下來,你自己到我家去送禮?她只好站起身行了禮,帶了丫頭和岑三娘一起去。

出了正氣堂,兩人帶着丫頭同時上了迴廊。

韋小婉柔聲問道:“聽說隆州都是吃米飯做主食的。國公爺可習慣?”

岑三娘笑道:“國公爺不習慣……生生餓瘦了呢。”

韋小婉拿團扇掩了嘴,眼神分外吃驚:“呀!那回來可得好生補補纔是。三娘你該親自下廚給國公爺做些湯餅。”

“多謝三嫂關心。方纔祖母才吩咐廚房每日給國公爺燉龍虎童子雞湯,雙鞭壯陽湯,列了好長一張單子呢。”岑三娘也使團扇掩了脣,眼笑得眯成了縫。

她明明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韋小婉架不住臉紅,啐她:“三娘,你怎麼好意思說那些個……真是聽着都害臊!”

岑三娘湊近了她,輕聲說道:“聽說都是些名貴的偏方,回頭我讓人抄一份菜單給你。三哥定喜歡你如此體貼。”

“哎,三郎可沒口福,他跟着去了徵西軍呢。”韋小婉裝着聽不懂,眼見到了岔路口,腳自然而然就轉了過去。

岑三娘一把扯住她,笑着指了指外院側門的方向:“三嫂,我是去送禮的,怎麼能偷偷摸摸從後門過府?二房人多,乍見我從後門進出,知道的曉得你院裡還有道門。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偷偷摸摸去二房和誰私會了呢。”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臉上有笑,眼神卻銳利的像要扒完自己的衣裳。韋小婉的臉陣紅陣白,腳步卻輕輕一轉,踏上了去外院側門的道:“三娘說的極是。咱們是私交,走後門圖個方便輕省。您是去拜訪老太爺和母親,遞了帖子走正門纔是正理。走吧。”

喲,真小看她了。這樣氣都沒氣變臉啊。岑三娘笑着挽了她朝外走去。朝夏初使了個眼色。夏初就悄悄落在了後面。

等岑三娘見過二老太爺,送完禮回來。夏初站在二門等她。

岑三娘挑眉問道:“如何了?”

夏初抿嘴一笑:“府裡無事,杜總管挑了十個侍衛,買了灰磚,不到一個時辰就把門封起來了。”

“走,去瞧瞧。”岑三娘興致勃勃的上了迴廊,過了夾道。看到一堵新砌的石牆將韋小婉租住院子的門封得嚴嚴實實。

她看到兩個守門的婆子還站在牆邊,得意的揮了揮手道:“回去找方媽媽報道,另外給你們安排活計。”

她圍着那堵牆走了幾步,大聲對夏初說道:“活做得不錯啊,連耗子洞都瞧不見。國公爺回來了沒?”

夏初也大聲回道:“國公爺剛回來,說是等您從二房回來再開飯呢。國公爺鼻子靈,嗅着飯菜香,說肯定不是府裡廚子做的。”

主僕兩人相視一笑,回了正房。

那邊韋小婉正站在門口,聽到主僕二人的對話,氣得跺腳:“岑三娘也忒奸滑了點。拉着我陪她去見老太爺和母親,居然這邊就讓人封了牆。”

她身邊站着個四十出頭的嬤嬤,擔憂的說道:“日後出入不便,就不方便與二姑娘聯繫了。”

韋小婉握拳說道:“英國公力挺皇后,和崔家交好。好不容易通過小青讓侯爺給三郎在軍中找了個後勤職司。三郎的軍功全仰仗開國侯府和英國公了。我不去國公府走動,哪裡能探得消息傳給崔家?這條路不通,咱們就尋別的路。宋嬤嬤,你明日叮囑廚娘多做幾道母親愛吃的菜,下個月蒹葭出嫁,你遊說母親,把岑三娘請過來幫忙。”

宋嬤嬤應了。

韋小婉看着再也推不開的門,哼了聲,拂袖而去。

國公府正氣堂裡杜燕綏和岑三娘陪着杜老夫人用飯。

飯畢,杜燕綏愧疚不己:“祖母,沒想到才一回來,皇上就有件差事讓孫兒去辦。不能在堂前盡孝了。”

杜老夫人訝然。老半天才嘆息道:“尋你尋得這麼急,定是有要緊事。速去速回吧。”

回了歸燕居,岑三娘就道:“好啊,正好行李還沒收拾妥當。再打包讓你帶走。”

見杜燕綏笑得賊,伸手掐他:“快點說,什麼好事讓你高興了一整天。”

杜燕綏就大笑起來,笑夠了才說道:“袁天罡說西南有龍氣。皇上令我悄悄的領着府裡的侍衛去把龍氣給斷了。”

岑三娘纔不信這些東西,鄙夷的說道:“咱們回京前在翠華山道觀裡借宿,你偷偷摸出去。第二天袁天罡就跟着咱們回了長安。你在裡面搞什麼鬼名堂。”

“知我者三娘也!”杜燕綏得意洋洋的說道,“我知道他在觀裡,去尋他,只說了句,您指點滕王選了處虎距龍盤的風水好地。該地暗合陰陽,地形形似八卦。今有蛟龍入池,龍氣隱現。老道嚇壞了。說當初與滕王聊及,只說那處風水極好,打算做自己的吉穴。我不過詐他一詐,老道就答應去宮裡求旨斷龍氣。”

岑三娘張大了嘴:“皇上也會相信?”

杜燕綏睨她一眼道:“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不信。只需要皇上相信就行。不用做別的,只需要找個山頭挖了。只要那處離隆州近。”

“你這招……”岑三娘第一次發現杜燕綏使陰招這麼狠。

如果皇帝知道是在隆州附近斷的龍氣,定會對滕王心懷顧忌。

杜燕綏斂了笑容,斬釘截鐵的說道:“三娘,你別婦人之仁。你別忘了,王妃是怎麼死的。我沒證據,也猜不透滕王所想,敲打他一下,哪怕讓他暫時不能輕舉妄動,也是好的。皇上不疑,他肆無忌憚。將來如果真有了反意……誰做皇帝與咱們無關,一旦起了內戰,受苦的終將是百姓。你也不喜歡到處兵荒馬亂不是?”

岑三娘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傷感起來:“如果寶珠早知道你能出這樣的主意,她大概也不會選擇自戮,斷了尉遲府和滕王的關係。你早去早回。”

第二天杜燕綏就點了一百侍衛,悄悄陪着袁天罡去隆州附近找山頭斷龍氣去了。(今天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