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你在這裡稍等一下。”管家將蘇卿燕領到偏廳,便退了出去。沒過多久,蘇楚便來了。
他的臉色有幾分慘白,一身素白的袍子更讓他顯得更加的清冷。一看就是剛剛受到了很嚴重的打擊。
“你還好吧?”蘇卿燕有幾分擔心的看着蘇楚,她能感受得到他對蘇世恆的敬佩,那種敬佩不僅僅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敬佩,更是一個士兵對出色將領的敬佩。
蘇楚是將軍之後,自小接觸得最多的就是盔甲兵書,聽得最多的故事也是軍隊如何英勇退敵的故事。如今英勇神武彷彿永遠都不會倒下的父親,忽然間倒下了,這種現實的衝擊,讓他一時之間還真的有幾分難以接受。
“我沒事。”蘇楚收斂住眼中的悲慼之色,勉強朝蘇卿燕露出一絲笑容。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擔心,他非常的不忍。
蘇卿燕當然看得出他眼中強忍的悲傷,自己戎馬一生也讓自己敬佩了一生的父親突然間說沒了就沒了。
這樣的悲傷又有幾個人能夠承受?
蘇卿燕能理解那種失去至親之人的痛。
“在我面前,你不用強忍,你忘記了嗎?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需要掩飾不是嗎?
“恩。”蘇楚看了一眼蘇卿燕,臉上的悲傷也沒有再刻意的掩飾。
她說得對,他們是朋友。
“你怎麼會知道……?”蘇楚也是纔剛剛知道的消息,由於過年,宮中還在緊閉中,需要到大年初七祭天之後才能開宮門。
那送信的士兵都被擋在了宮門外。
這件事現在除了蘇府,外人都還不知曉,所以蘇楚對於蘇卿燕是如何得知的,心中有幾分訝然。
“我也是猜的,剛剛在街上看到舉着黃旗的飛馬……”
蘇卿燕是燕棲坊幕後老闆的事,她並未告訴蘇楚,既然說了他門是朋友,但是她在他的面前卻有諸多的秘密。
蘇卿燕總是有幾分不自然的。
“我覺得這件事有幾分蹊蹺。”
蘇卿燕來找蘇楚,想勸慰他其實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原因。
是因爲她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蘇世恆是個老將,從十多歲從軍開始,大大小小的仗打過不少於百場。
這次平定匈奴國之亂,雖然說也萬分兇險。
但是爲何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戰死?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蘇世恆出征已經有一月有餘了,去了沒多久之後也是捷報頻頻。
在他上封傳到京城的信中,還提到有望在元宵之前趕回來。
現在卻突然傳出他戰死的消息,這讓人怎麼也想不透。
蘇楚忽然曲起拳頭狠狠的垂了一下桌子。
他臉上的神色也由悲傷變成了悲憤。連蘇卿燕都察覺出了蹊蹺,他又怎會察覺不出來?
“這件事的確沒有那麼簡單!”
“怎麼說?”蘇卿燕眼皮一跳。
蘇楚憤憤道:“剛剛來傳消息的士兵說,我爹是在嘉門關戰死的,嘉門關!那是司南國的地界,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爹正是在班師回朝的途中遭遇的埋伏,那地方地形複雜,易守難攻不說,而且他們紮營的地方十分隱蔽。匈奴國人怎麼會突然襲擊?而且還是半夜趁着士兵們熟睡的時候突襲的。這不擺明着嗎?!”
蘇楚越說越氣憤。
蘇卿燕也皺起了眉。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只怕,軍營中除了內賊!
這內賊也真夠黑心的,竟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這時候士兵們個個都放鬆了警惕,原本以爲好好的睡上一覺就能回家和家人團圓了。
卻萬萬沒有想到……
從蘇將軍府出來,蘇卿燕心情十分複雜。
一代良將,沒有戰死在敵人手裡,卻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這是何等的悲慼!也是何等的悲哀。
“小姐,您總算是出來了!”綺羅等在馬車上,看到蘇卿燕從蘇府出來,她連忙跳下了馬車。
“小姐,現在是回府嗎?”
“恩,回府。”
蘇卿燕此時已經沒有心思在外頭逛了。
剛進到馬車裡,綺羅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白衣公子,皺了皺眉,“小姐,蘇將軍……是真的戰死了嗎?”
前面在燕棲坊,聽到她們的談話,她就一直祈禱不是,看到將軍府門口掛上的白燈籠,她的心都涼了。
“哎,蘇將軍是何等的威嚴,怎麼說去了就去了呢?”綺羅對蘇楚有幾分好感,自然也連帶對蘇將軍的事情感到唏噓。
蘇卿燕卻敲了一下綺羅的頭,“好了,安靜點,我現在想靜靜。”
馬車在雪中緩緩的行走,所經之處被壓出了兩條深深的車輪印痕,不過又馬上被落下來的雪花給覆蓋住了。
沒多一會,就又是一片平整的雪白。
彷彿沒有任何人經過一般。
南候王府,書房內,南候夏淳正蹙着眉聽着蔣欽帶來的消息。
戴着玉扳指的手輕輕的叩着桌沿,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一如尋常的平靜。
他一身玄色袍子,青絲只是隨意的綰着,靜靜的坐在那兒,高貴如謫仙。
“九千歲,這蘇將軍死的可是真冤枉!”習武之人,對軍人有一種天生的憐惜之心。
更何況蘇將軍還是一位令人敬佩的人。
這些年他南征北戰的打退過多少敵人?即使到了如今這般的年紀,還依然如此的意氣風發。
這樣一個人,沒有死在敵人的手裡,卻死在陰謀之中。
就是蔣欽,也忍不住暗暗嘆了一聲。
“難怪當初蘇丞相那老狐狸挖空了心思要本王出征,卻在隔天傳出本王不合適的消息,只怕是某些人已經知道了本王的底細,害怕計劃落空動的手腳。哎,這蘇將軍死的也的確是有幾分冤,如若當時真是本王去了,這蘇將軍說不準也就不必死了!”
南候夏淳也是一個惜才之人。聞得蘇將軍之死,很難得的話裡頭有幾分歉疚之意。
當時不出徵,其實他也是有幾分私心的。
他想摸摸楚氏那對母子的底,雖然早就知曉他們已經和匈奴國打成一片,卻尚未找到實實在在的證據。
不去出征,就是爲了找出證據。
這段日子他也並沒有閒着,如今他的手裡已經掌握了不少證據。
等到初七祭天之後,那對母子只怕是逃脫不了了。
“還有消息麼?”見蔣欽說完了蘇世恆的事,並沒有下去,南候夏淳扭頭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