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肅生平頭一次覺得有點頭疼。
他忽然意識到,光劍裡的這些人,是在都太自傲了。
是,能被選入光劍,他們都是佼佼者,但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憑着光劍的隱形福利,作威作福,總覺得天下第一老子第二,但遇到鳳卿舞這種厲害的散修,就只能吃虧,連光劍的面子都害得跟着被踩。
他哥哥貝嚴特別推崇鳳卿舞,總在家裡說她怎麼怎麼厲害,上回的大家他去的晚,並沒看見什麼,但剛纔那一腿可是真真實實,那樣的速度和力道,說實在的,就是自己也沒有百分之百閃開的把握。
貝肅覺得,這次幫她找到那什麼項甜之後,或許還能借此機會招攬她,唔,那個項甜也能試試,御鬼啊,光劍中也還沒有這樣的人呢,只是似乎鳳卿舞對光劍頗爲不喜,有點難度啊。
“所有人聽好,不準再像高樂那樣搞事,找人要緊!”
貝肅拿起那塊手帕聞了聞,確實是乙醚。
“案犯帶着個昏迷的女學生,目標比較大,不太可能去太遠的地方,你們分成兩隊,一隊去學校,專門搜人少的教學樓,另一隊去項甜失蹤的那個小區去找找。”
看着這羣猴崽子很快站成兩排,一排去過馬路了,貝肅自己則帶着剩下的那排還有鳳卿舞、上官冥暄進了學校。
學校裡,雖然外面人少,但有些教學樓晚上還有課,或者有自己在教室看書上晚自習的,從外面看,基本上都是一片燈光,但他們並沒放鬆,還是每個樓道兩個人順着捋過去,不過基本上在窗外看一眼就行,沒有驚擾到別人。
看着一間間教室搜過去,鳳卿舞越來越着急,時間慢慢已經到了半夜,宿舍樓都上鎖了,校園裡都看不見學生的影子了。
“後面沒有教學樓了吧,看來你朋友並不在學校。”
鳳卿舞皺着眉頭點點頭,剛纔小區那邊也傳來消息,同樣沒有找到,剛要準備去周圍再找找,上官冥暄忽然想起來了。
“對了,就那片樹林後面我記得是醫學院的解剖樓,因爲經常會有屍體運過來,怕嚇到學生就建得很靠後,而且平時除了上課也沒什麼人去,很隱秘,會不會在那兒?”
上官冥暄說完,鳳卿舞就沿着小路跑了過去,貝肅聽着也有點道理,連忙招呼人跟上。
一共五層的解剖樓裡,還是三樓的那間屋子。
平放的實驗臺上,那是平時老師們放屍體的地方,項甜雙手雙腳都被固定住,嘴巴也被塞了團破布。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頭頂的燈晃得她眼暈,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隨着清醒,記憶也慢慢迴歸。
對了,她馬上就要到學校了,但是半路上突然被人……
項甜一個激靈,朝旁邊一看,一個男人正站在另一處實驗臺上搗鼓瓶瓶罐罐,還有個長髮女人坐在他身後。
“終於醒了啊!”
穆修擡頭就看見了項甜的目光,把手裡的試管放在試管架上,推了推眼鏡。
項甜想問“就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嗎”,卻說出不來,而穆修的手指帶着濃濃的消毒水味撫上了她的臉,讓項甜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容許,怎麼不過來看看,這以後可就是你的身體了,靈師的身體啊,擁有了它,你就能獲得無限的生命,不老的容顏,甚至沒準還可能真的學習玄門那套東西,哈哈,要是讓那些自詡正義、斬鬼除惡的傢伙知道隊伍裡混進一隻鬼,那表情得多好笑!”
容許跟在他身後過來,看見項甜的驚恐目光跟自己的對上,容許忽然有點不忍心了。
“不過我還是低估你了,沒想到你身上還養了只鬼,本來我是打算多研究研究靈師的身體再做實驗,誰讓你的那隻鬼很可能跑去通風報信呢,以免夜長夢多,我還是現在就開始吧。”
穆修拉拉項甜的臉頰,“就算實驗失敗,毀了這具身體也沒關係,學校裡不是還有鳳卿舞嘛,不過就是抓起來麻煩點,那些大家族和光劍我目前惹不起,散修還惹不起嘛!”
“小妹妹別害怕啊,雖然有些疼,不過忍忍以後,你就徹底無知無覺了,連魂魄也不會剩下,這樣,你以後就都不用想起這段痛苦的回憶了,怎麼樣,我是不是很貼心?”
容許看着穆修的手指在項甜的臉上、頭髮上不斷劃過,就算在以前他們關係特別好的時候他都沒做過這樣的輕挑的動作,她記憶裡的穆修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爲什麼死了之後,會變成這樣?
容許後退了兩步,這樣溫柔的他,卻讓她從心裡發寒,這不是她認識的穆修!
“穆、穆修,要不我們不做這個實驗了好不好,就算是鬼,我們也能一直生活下去啊!”
“呵,怎麼,現在你倒是善良了?容許,你知道嗎,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鬼在這個世界上終究是不被認可的,甚至還要過東躲西藏的日子,那叫什麼永生?如果我們成功了,就真的能像人一樣生活,就連蠢靈師都發現不了,哈哈,你不覺得那樣才很有趣很有意義嗎?”
穆修站起身,朝容許走了幾步,卻把她逼得再次後退。
“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容許,你教訓我?”穆修鏡片後的眼睛微眯,那眼神,讓容許連日來的懼怕攀升到最高點。
“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以前是人,我還要顧及其它,可現在我是鬼,不管法律還是道德,都不再綁縛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反倒是你,明明生前什麼都敢做,在學校里名聲這麼差勁,連伯父伯母都不願意管你了,現在倒是喜歡裝好人了!”
容許繼續後退,臉色慘白,終於不小心退到了講臺邊緣,一個踉蹌坐在地上。
“不是,以前我承認自己是做錯了事,現在後悔了不行嗎,而且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爲什麼會變成那樣!”
穆修捏着容許的下巴,把她滿是淚痕的臉擡起來,這具身體面目精緻可人,這麼一流淚更容易惹男人心疼,但不管容許是小時候的容貌,還是暴飲暴食後的肥豬模樣,亦或是現在,都不能讓穆修動半點心,因爲他一直以來都是個冰冷無情的人啊!
“那關我什麼事,都是你自願的。”
容許的表情有一瞬間僵硬,隨後崩潰一般。
對,是她自願的,都是她一廂情願!
“不管你怎麼想、願不願意,都必須陪我做完這個實驗,看看效果,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就不綁你了,要是再不聽話,就別怪我了。”
穆修丟下跟木偶一樣的容許,返回實驗臺拿了點東西,湊到項甜跟前不知道又做什麼去了,容許腦袋靠在桌子腿上,當鬼的時候沒流過的眼淚全都不要命往外涌。
原來他只是把自己當成試驗品,在他眼裡,冷冰冰、壞掉可以拋棄的試驗品,跟那些手裡的試管一樣,根本不曾對她有過感情!
他就是個瘋子!
鳳卿舞衝到那座解剖樓下,一看三樓有個亮燈的房間,擡腳就要往裡衝,卻被追着來的貝肅握住了手臂。
“等一下,你這麼進去驚動那人怎麼辦,而且也不知道里面的佈置和機關,我讓人先探探。”
貝肅招呼郭襄過來,郭襄連忙小跑上前聽命令,眼睛卻是一直看着脊背緊繃的鳳卿舞,總覺得這人的背影很眼熟。
看到郭襄,鳳卿舞記起,這人能操縱傀儡啊,倒確實是打探消息的好用處。
便看着她從揹包裡掏出個小木頭人,比以前的精巧多了,念動咒語把符紙往木人上一貼,符紙自燃,可符文卻是印入了木人身體裡。
接着,小木人咯噠咯噠站起來,伸了伸腿,從郭襄手裡一跳直接落在地上,兩條小短腿搗騰地飛快,就衝進了黑暗的樓道。
大約兩三分鐘後,郭襄眼前便出現了光亮,控制着小木人速度緩下來,一步步朝那房間裡走。
這還是郭襄進入光劍接受訓練以後,頭一次出任務,木人沒有心跳,她自己卻激動得不行,但仍盡力剋制,因爲老師說過,自己的任何情緒,都有可能導致失敗,給敵人有機可乘。
小木人邁進那片光亮中,扒着門框,慢慢往裡走,藉着它的眼睛,郭襄看見,那房間不大,但桌子不多,一個被放在屋子中間,上面綁着個女孩兒,皮膚比較黑,估計就是鳳卿舞說的那人,而講臺上還有個大的實驗臺,上面好多藥水和瓶子,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忙活着,似乎還有個女的坐在另一側,只不過被桌子擋住了,只能看到一點。
郭襄想確定一下那邊是不是還有個女人,誰知道木人剛擡腳落下,眼鏡男突然轉頭,正好看見門口木人,郭襄的心跳漏掉一拍,不敢再動,沒準兒還能糊弄過去,卻看見那男人笑了下,拎着個小瓶子走過來蹲到木人身前,郭襄覺得自己的冷汗都透出來了。
“這是什麼?剛纔好像沒有啊,容許,去窗臺看看。”
容許聽見,僵硬地擡頭,還是站起來朝窗臺走去,郭襄看見了她的樣子,終於可以確定,連忙把消息飛快說出來,讓大家快點藏起來。
於是等容許朝外看,看見的便是空無一人,唯有栽種的小樹林,在黑暗中如鬼影,舉着光禿禿的樹枝,彷彿朝天空舉臂吶喊的冤屈亡靈。
“什麼都沒有。”
容許又是一哆嗦,她不知道穆修口中的實驗,先前已經做了多久,害了多少人,那些人魂飛魄散前,是不是也那樣痛苦。
“哦,不過我看還是謹慎點好。”
穆修晃了晃小瓶子,忽然扒開蓋子,把裡面的液體朝木人兜頭倒下來,郭襄意識到不好,感覺到那估計是硫酸之類的腐蝕性很強的東西,感覺到木人的消亡,連忙將精神撤出,臉色蒼白着把最後看到的小聲說了出來。
“這麼看來,那個男的謹慎又心狠手辣啊,倒是個不好對付的,不對,這麼說來,他其實是鬼,可爲什麼你沒看出來?”
貝肅看向阿南,如果是鬼上身,也會有跡可循,更可況阿南本就是鬼,更要熟悉。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覺得,那個人確實是人來着,不過就是感覺有點彆扭。”
“按照郭襄所說,那男人似乎在用人類的身體想做什麼實驗,會不會是以前他使用的都是人類的身體,不知道怎麼弄得,看起來找不到違和感,在靈師面前也露不出破綻,現在是覺得普通人類身體受到束縛,就綁了個靈師接着完成不知名目的的實驗?”
鳳卿舞幽幽的話語讓在場靈師都嚇了一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人或者說這隻鬼所圖頗大啊,這要是讓他真的能混跡在普通人中、甚至靈師之中,那後果……
貝肅也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實驗室裡的人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就連靈師的安全和隱秘都無法保證了!若實驗真的成功,豈不是會有越來越多鬼變成他們的同事,以後玄界……
貝肅難以想象那種局面,“不管猜測是不是真的,那隻披着人皮的鬼今晚必須死!”
讓猛烈的事情一衝擊,他也忘了問鳳卿舞爲什麼知道郭襄的名字,唔,不過就算問了,鳳卿舞也會回答因爲剛纔他自己就這麼叫的,嗯沒毛病!
只不過他們只是猜對了一部分,穆修確實想那樣做,但還沒考慮到要把靈師的隊伍大換血,都換成鬼魂潛藏在其中,他的心願很大、也很小,因爲要想讓一隻鬼真的跟普通人或者靈師一樣生活,所需研究非常麻煩,並不像想象中那樣簡單,否則,早就有人研究出來了。
貝肅看了看身後十來個人,實驗室比較狹小,肯定不能全都進去,人多了還容易束手束腳、驚動裡面的人。
“這樣,你們把這樓圍起來,以免他們逃跑,我、鳳卿舞、葉蟬還有那隻鬼上去,上官,你在下面帶着他們,別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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