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良的苦肉計還是很有效,至少嘉玉對他的防備心是越來越少了。
這一日,嘉玉邀了虞微在大花園這邊的碧鴛池餵魚。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穩重內斂一個沉靜文雅,怎麼看都不是能玩到一塊的。但好在有映菱在,跟在嘉玉身邊多年,很是知道什麼時候該活潑什麼時候該禁言。三個人倒是有說有笑,絲毫沒有尷尬之處。
“原來是大姐,大姐好。”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映菱說話。
嘉玉自顧自的喂着魚,頭也不曾擡一下。
虞微一聽“大姐”兩個字,知曉來人定是嘉玉的姐妹,便收回了正要丟魚食的手,對來人點頭微微笑了一笑,算是見了禮。
嘉玉喂好魚,拍了拍雙手,這才道:“杜姨娘總算放你出來了。不過看來你仍是改不了這愛湊熱鬧的性子,一出門便往人堆兒裡扎。”
那人也不惱,道:“大姐教訓得是,清兒這不是擔心大姐一人無聊想來陪大姐說說話,這位姐姐是?”
映菱看了一眼嘉玉,見嘉玉沒有不快之色,便對嘉清說道:“二姑娘,這是府上的客人,虞姑娘。”
嘉清走近了一些,笑意甚濃。
虞微有些不知所措,蕭二小姐這是要......蕭二小姐上前來,拉過虞微的手,笑着說道:“原來是虞姐姐,你能來府裡真是太好了。平日裡只大姐與我兩人,府裡很是清靜,可不要悶壞人了。”
虞微訕訕一笑,只短短說了幾個字:“二小姐客氣。”
嘉清像是沒事兒人,拉着虞微徑自走到護欄邊嘉玉身邊,說:“虞姐姐纔是客氣。虞姐姐在蕭府有什麼需要都可告訴我,我娘......杜姨娘都會滿足的。”
饒是映菱,此時也輕輕哼了一聲,這話說得太滿,便不是大姑娘當家也不是她杜姬說什麼便是什麼,何況如今府中一切都得大姑娘說了算。
映菱如此想着,卻看嘉玉神情自諾,便也只好忍着。一個妾氏的庶女,若不是有大姑娘慣着,哪個下人會把她當成正經的主子侍候着。
虞微手在嘉清手中,心卻在嘉玉這邊,不經意間餘光掃了嘉玉一眼,見她根本不把嘉清的人以及她說的話當回事,只專心喂着魚,虞微心裡便有了分辨。
虞微拍了拍嘉清的手,從護欄上拿過些魚食,遞到嘉清手裡,順勢抽出了另一隻握在嘉清手中的手,笑說道:“奴家受了大小姐兄妹之恩,大小姐照顧得很是妥當。如今二小姐對奴家如此好,實在有些受寵若驚。”
嘉清接過魚食,斜身時正好看了嘉玉一眼,眼神裡滿滿的嘲弄。眼一轉,說道:“聽說大姐昨日罰了李嬤嬤?”
嘉玉本不想與她多說話,這樣的小丫頭,直接無視最好。可也是這樣的小丫頭,最是讓人心煩。嘉玉沉了沉氣,說道:“做錯了事便該罰,即便如妹妹是府中的二姑娘,也是免不了的,何況她只是個嬤嬤。”
嘉清咬了咬牙,她不過是在爹爹面前頂撞了她幾句,沒想到娘不但當着爹爹和哥哥的面兒斥責了她,還將她禁了足整整十日!
嘉清轉回頭,再不看嘉玉,說:“可她畢竟是母親留給我們唯一的一個嬤嬤了,大姐都不想想母親的感受嗎?”
嘉玉轉身,理了理衣襟,心中覺得好笑,嘴上卻說:“母親留下的可不是一個人,你若真敬重母親,該記得母親說過的話,‘後院清則家門旺’。我不管是誰,若想亂了後院,便不會留情面。”
嘉清碰了一鼻子灰,雖然平時看在嘉玉心情好的時候會頂着說兩句,實裡卻是怕極了這個嫡姐的。見她這次說話語中帶氣兒,便不敢再多說。
嘉玉擡頭之際,正瞧見不遠處的樹下站着一個白衣飄飄的人。嘉玉此時正好心情不太舒暢,嘉清這一提李嬤嬤,她不由得想到另外兩個對她視若己出的早逝的嬤嬤。
嘉玉的母親統共給她留下五個老人兒,一個個卻走得早,也走得蹊蹺。她的奶孃最先走,接着她母親最信任的嬤嬤也走了,另一個卻到觀裡做起了姑子,最後一個便是李嬤嬤了,身子骨不太好,但還擔着些事。
嘉玉摸了摸腕上的翠玉紅寶石鐲子,壓了口氣,再不去想其他,朝公孫良走去。
嘉清看嘉玉突然走了,正轉身之際,卻瞧見不遠處的公孫良,立時便怔在那兒。兩眼直勾勾的看着遠處的公孫良,臉上立時便紅霞飛,嘴脣微微一張,唸了句:“好俊的人。”
虞微瞧她的樣子,心裡不住的擺頭。公子就算不能是她的,但也絕對不可能看上嘉清這樣的丫頭。想罷便不顧嘉清還站在那,跟上了嘉玉的步子,也朝公孫良走去。
嘉清原本怔在原地,當虞微也出現在她前方時,她纔回過神來,小跑了兩步緊緊的跟了過去。
嘉玉走到公孫良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說道:“公子的傷如何了?”
公孫良並不回答她的話,而是不斷靠近她,俯身上前,伸手......
嘉玉不明白公孫良想做什麼,正想喝止,卻瞧見公孫良手上捏着一小塊魚食,應該是剛纔從她頭上取下的。
嘉玉胸口小鹿亂跳,剛纔那一瞬間,她竟然誤以爲......公孫良要抱她。
公孫良笑問道:“那是你妹妹?”
嘉玉勉強扯出一絲微笑,說道:“是,杜姨娘的女兒。”
公孫良對這她這個妹妹沒什麼印象,他印象中嘉玉只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妹妹應該很早就嫁人了。起義時他結識的嘉玉,那時候嘉玉的父親已經病逝,哥哥妹妹也都沒了去向。
公孫良對嘉清並沒什麼興趣,不過是打開話題,眼看虞微和嘉清過來了,便臉上掛着笑沒說話。
“哥哥,你傷還沒好,怎麼出來了?”虞微很是擔心的上前關心。
公孫良嘴裡說着不礙事,眼神卻半刻也沒離開過嘉玉。
嘉清眼帶笑意,真切看到公孫良那一刻,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兒,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虞微早已注意到嘉清的舉動,只是嘉玉與公孫良兩人卻是半點沒看到。
嘉玉看嘉清也跟了過來,便是再不喜歡,身爲嫡女,在外人面前這點禮數還是要有的,便淡淡道:“清兒,見過公孫公子。”
嘉清聽言,眉眼帶笑,很是嬌柔的問了聲安。
公孫良卻半點沒看出她的心思,仍是一心在嘉玉身上,只淡淡道:“二小姐有禮。”
嘉清道:“公子在府上做客,清兒也是才知道,有失禮之處還請公子見諒。姐姐平日清靜慣了,若公子有什麼需要可直接告訴於清兒,清兒定當幫姐姐招待好公子。”
嘉玉側目看了看嘉清,什麼叫“有失禮之處”?這丫頭又犯毛病了,說些不知身份的話,也不怕被人笑話了去。
公孫良仍只淡淡道:“你與你姐姐情深,當是如此。只是良在府上已是打擾,怎敢再勞煩二小姐。”
嘉清本還想再說什麼,卻聽公孫良對嘉玉道:“大小姐,子房想請您幫個忙,不知大小姐可有時間?”
嘉玉早想離開,便是覺得公孫良如此行爲有不妥當之處,但這些時日家中爹爹與兄長都不在,年前她又剛得了她爹的令要慢慢當這個家,便也只能允諾。
公孫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兩人便往文溪苑方向走着。
虞微將幾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對那嘉清更是沒了一分好感。
嘉玉餘光看到嘉清與虞微。她其實並不將嘉清放在心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便是用些心計,也壞不到哪去。只是她不喜歡這樣的人罷了,丟了自己的顏面不說,連着她的面兒也丟了。
公孫良此刻眼裡只有嘉玉,走在嘉玉身側一步之遠,倒沒讓嘉玉有半點不適的感覺。
嘉玉問道:“公子可是有什麼難處?”
公孫良斂了斂衣袖,道:“子房雖重傷在身,但蒙姑娘照顧,已經好了些。家師臨走前交給子房的任務,子房還不曾完成。”
嘉玉不解道:“公子是想帶傷完成任務?我能幫你什麼?”
公孫良淺笑道:“子房這樣子出門怕是沒完成任務已經被抓了。子房是想請姑娘幫忙帶封信給棲山鎮柳林村柳氏族長。”
嘉玉鬆了口氣,道:“這倒是件小事。公子可準備好信了?”
公孫良左右相顧,虞微和嘉清仍跟在兩人身後兩三步間,緩緩道:“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嘉清聽言,上前一步很是撒嬌期待的道:“公子若有事,清兒也可以幫忙的。”
虞清努力保持着微笑,勉強拉住嘉清的手,說:“二小姐,奴家聽府上丫頭們說,二小姐的刺繡活靈活現,奴家正想請教,不知二小姐可有時間?”
一說到刺繡,嘉清還真是有兩手,如今又是在公孫良和嘉玉面前,自然不會謙虛,還有些得意的說:“虞姐姐過譽了,我手上正有一件繡品尚未完成,不如請虞姐姐賜教。”
虞清看似很高興的說:“既是如此,就有勞二小姐帶路了。”
嘉清滿眼笑意的看向公孫良,說:“那我與虞姐姐先走了,公子請自便。”
說來刺繡這事兒確實讓嘉清有些得意。她一個庶出的女兒,本是不可能得到什麼關注的。但她手還算乖巧,尤其對刺繡一事,極具天賦。而嘉玉則是個拿起繡花針往往是先將自己扎出血的那一類。因着此項,蕭景山對這個庶出的女兒還算不錯,連帶着對她的生母也好上了幾分。
從小被母親說着自己的手拙,還時常與嘉清做對比,嘉玉便是想樹立個無所畏的態度形象,時間長了也很是無奈。
“你妹妹倒是很熱情,對你也很好。”
嘉玉一臉茫然,心卻不止白了他一眼,果真是金玉其外,你那眼睛是白瞎的!不過是她常以兩世爲人自居,這纔不與那丫頭一般見識,也不說是與不是,只道:“走吧,你不是要單獨說嗎?”
公孫良略有些尷尬的說:“其實那東西不在子房手上,當日情況緊急,只好將東西藏起來了。如果子房在後日之前不能送到,只怕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嘉玉有些意外,看來這東西還挺重要的,問道:“那公子是想怎麼辦?”
公孫良略顯侷促,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蕭兄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府,子房是想......大小姐可否與子房一同前往?”
嘉玉側了側目,心裡着實對公孫良的行徑喜歡不起來,對他的要求更是感到意外,他的意思是說要讓她當他的護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