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餓了,你幫我取飯吧,”冷意晴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是如玉的回答卻是喜不自禁,“那奴婢現在就去給你取飯。”
哼,這如玉也忒愚蠢了,還當她是那個神經大條的冷大小姐,已經吃過一鞭子了,還不知道學乖,看來留在身邊也沒什麼用。
如玉一走,冷意晴朝門口說道,“點燈吧。”
阿薩微微吃驚,沒想到自己屏氣斂息還是爲能隱藏。
“你不必奇怪,只是這屋裡有外人的氣息,我都能聞得出來,”冷意晴柔聲解釋後,掀了被子下牀了。
阿薩點好燈,昏黃的燈光照着冷意晴的臉,浮現出極冷的悲哀,身邊的人還不及外人可靠,也是她這個當主子的失敗了。
如玉端了吃食過來,微翹的眼睛未能發覺冷意晴的異樣,還和往常一樣邊擺飯,倒是阿薩在屋裡,讓她頗爲納悶,剛剛明明沒這號人的,怎麼突然冒出來了。
冷意晴拿起筷子,撥了撥飯菜之後,啪地一聲吧筷子拍在了桌上,“如玉,這些飯菜,你都給我吃了它們。”
如玉本在暗自慶幸,但是聽到啪的聲音時,身子哆嗦了一下,才鎮定下來,“大小姐,這是您的飯菜,奴婢怎麼能吃呢?”
“吃還是不吃?”冷意晴這次沒打算姑息如玉了。
“奴婢……奴婢……”如玉支支吾吾地應不出來。
阿薩也是好奇,爲何冷意晴會發這麼大的火,那飯菜看着沒什麼異樣啊。
“奴婢不餓,大小姐要是不想吃,奴婢幫您撤了,”如玉伸手就要端桌上的托盤。
“給我放下,”冷意晴冷聲打斷了如玉的動作,懸在半空的手開始發抖,“下過藥的飯菜還敢端來給我吃,你還真是不進棺材不落淚了。”
如玉急忙跪了下來,瑟瑟發抖道,“大小姐,您說什麼,奴婢不明白,這飯菜也平日裡是一樣的,如何說是下過藥的。”
還敢頂嘴?冷意晴冷哼後,腳尖踢了過去,正中如玉的下巴,她已經清晰地聽到了牙齒相撞的聲音了,“冷意萱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日日給我下藥?這飯菜和平時一樣被翻得沒了樣子,想來你是怕那藥化不到湯水裡面吧?”
“大小姐,奴婢哪裡敢啊,昨兒您已經教訓過奴婢了,奴婢已然改過自新了。”
誰信啊,她冷意晴又不是傻蛋!
“好一個改過自新,”冷意晴手一揮,把整個托盤推到了如玉的頭上,湯水飯菜盡數倒在了她的身上,飯菜的味道混在一起,着實難聞了些。
“大小姐,”如玉拿掉頭上的混雜,手上一片油膩地伸向冷意晴的手,“奴婢已經悔過,不會再聽二小姐的話了,您要是不相信,奴婢……奴婢……”
“死給我看,我纔會相信,你做得到嗎?”冷意晴輕蔑地望着如玉,待她驚慌失措的時候,又不恥笑道,“你要是真的改過自新和忠心耿耿的話,今天下午又爲何將我和百里修的事情說與二小姐聽?”
“這個……”
“說!”
冷意晴一掌拍在了桌上,提醒道,“要是一句假話,我便讓你娘和你妹妹立刻有好去處。”
如玉嚇得不敢看冷亦晴,說話的聲音更是細如蚊蠅,“不是奴婢故意說的,是二小姐逼着奴婢說的。”
“我聽不見,你再說一遍。”要不是留着還有用,冷意晴此時就想將她發賣了,賣身不賣藝的窯子也好,賣藝不賣身的藝館也罷,總之有的是地方打發。
“哎呀,我說冷大小姐,她說得那麼清楚,你怎麼就聽不見呢,”調侃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隨後白摺扇敲開了房門,百里修背手而進,身上兩處耀着金光映襯出他的風流不羈。可在冷意晴看來,這人輕佻得很。
“百里公子,我這訓丫鬟的事情就不勞你插手。”
“那怎麼行,早早了了,也好吃晚飯,”百里修嫌惡地繞過如玉,熟絡地找了冷意晴的小榻坐了下去,“她剛剛說是二小姐給逼的,你看你養得什麼丫鬟,真是不入流。”
冷意晴被編排,怒瞪了百里修一言,纔對如玉說道,“你要是忠心的話,就算她要絞你的舌頭也不能說,你如此輕易地把我的事情說出去,還敢說沒異心?”
“奴婢不敢,大小姐饒命啊,”如玉開始求饒,可冷意晴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她,見過鬼還不怕黑嘛,前世,就是養了白眼狼在身,所以死得那麼慘。
“晴兒,什麼事情讓你這麼大動肝火?”
冷意晴不用擡頭就聽出是冷氏的聲音了,她起身喊了聲‘娘’,然後將人迎了進來。
百里修朝冷氏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冷氏看到地上的狼藉,又見冷意晴怒氣不小,直截了當地安排瞭如玉的去處,“明日就把她賣了,娘再給你尋個好的。”
“謝謝娘,但是這丫頭女兒留着還有用,等時機到了,再讓娘幫忙,”冷意晴微微福身後挽住了冷氏的手臂。
“也好,”冷氏見自己女兒頗有主意也不多加詢問了,她朝楊媽使了眼色,楊媽幹練地一把拎起了如玉,將人逮出了屋子,回來後又收拾了地上的殘羹碎碗,最後帶上門讓屋裡的人說話。
“阿修,你難得來一次,怠慢了,你莫要見笑了,”冷氏神色溫婉,也沒把百里修當外人,有話也就直接說了,“我這數年不當家的,府裡烏煙瘴氣了些,你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只管和我說就好。”
“夫人言重了,”百里修飄然起身,將冷氏迎在了小榻之上,自己則站在了一遍,這也算是對冷氏的尊敬了。
冷意晴頗爲訝然,還以爲他只會恭敬她的外祖呢。
“晴兒,還不請阿修坐下?”冷氏嗔了冷意晴一眼,言下之意她是不會待客了。
“娘,”冷意晴本沒打算留百里修,今天被他氣得還不夠嘛,還要請他坐下,簡直是違背了自己的心意,沒把他直接轟走已經算是看在外祖的面子上了。
“聽話,”冷氏沉下臉來,略顯嚴肅,冷意晴已經許久不見她如此肅然了,於是,端了凳子只差沒扔在百里修的跟前了。
“謝謝,”百里修含笑着搖晃白摺扇,一撩衫角怡然自得地坐了下去。
冷意晴氣得牙咬咬,混蛋,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百里公子,這麼晚了,你還留在小女子的閨房裡,是不是不大妥當?”
“無妨,我不介意。”
我介意!冷意晴白眼飛了過去……
“晴兒,娘有事情和你商量,”冷氏拉過冷意晴緊拽拳頭的手,這孩子怎麼轉了性子,脾氣這麼火爆起來,以前可是個沒心沒肺的,現在是不是地皺起眉頭,像個小老太婆。
百里修,你有種,先壞本小姐名聲的人是你,別以爲本姑娘不知道,冷意晴心裡罵完後,舒坦了一些,這才笑顏以對自己的親孃,“娘,你剛剛說什麼?”
“晴兒,娘想要拿回掌家之權。”
冷意晴以爲自己聽錯了,清心寡慾多年的親孃終於要想到重掌後宅了,這是不是又給她一線希望,要是有孃的幫忙,是不是可以避免外祖蒙冤,可是……
爲何這麼突然?
“娘,您……”
“娘不想你重走孃的老路,今日知道意萱和書桓的事情之後,娘再也無法做到什麼事情都不管了,意萱必須嫁出去,”多久不見孃親如此嚴厲了,冷意晴已經記不清。
鍾平入贅以來,先後納了兩門小妾,全部都是冷氏的庶妹,冷意萱傍上凌書桓讓她立刻警醒,男人有了小妾之後,正妻就是一個擺設。
“可是,重新掌家絕非易事,二姨娘掌家多年,一直循規蹈矩,加上收下的人多數是她的心腹,女兒是擔心您……”
冷意晴本想說下去,可是百里修卻在惋惜地搖頭,氣憤,又關他什麼事情了。
“阿修,你有話但說無妨,都是自家人,”冷氏倒是想要聽聽百里修的意見,冷意晴的擔憂是沒錯,就因爲這樣,所以纔要拿回掌家的權利,老二看起來是個好的,好吃好喝好用都先顧着冷意晴,而對自己的女兒和剩下兩個庶女都按着平常相待,的確像是無錯可挑。
“夫人乃正妻又是嫡出,爲何還要這般畏畏縮縮?”百里修不懂也不明白爲何女人們都要暗地裡爭奪,拿身份出來說話不是更直接。
“阿修,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不瞭解也是情有可原,”冷氏神情落寞,頗爲自責,“當年你鍾叔納了我兩個庶妹的時候,我便發誓此生不再接手府中之事,藉此爲難他們,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我也怠懶慣了。”
百里修聳了聳肩,又疑惑道,“那爲何您現在要這麼做呢?”
笨蛋傢伙,我娘不是說了要嫁冷意萱出去嘛,不掌家怎麼做主,冷意晴睃了百里修一眼,而他毫不在意地接受她的不削。
冷氏驀然笑道,“看來你爹是沒納過妾也沒續過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