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亭衣掃了聶小樓一眼,他已經明白了小樓說的那個丫頭是誰了。沈依依在外出診時都是女扮男裝的,化名爲沈之章的!
可是,他卻故意不揭穿!
卻突然打岔道:“對了,你都已經生龍活虎的了,你去拜謝過沈大夫沒有?”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確,就是問他給沈依依診金沒有!他可是清晰的記得沈依依當初是爲了那一百兩黃金才救自己的。救自己就要錢,救別人就白救,他心裡有些不平衡。
一說到這個,聶小樓忽然想到什麼。一拍腦門道:“哎呀!我說我好像忘了什麼事,原來是這個!”
他說着從袖子裡取出一張銀票,約摸有五十兩。“走!爺這就給沈大夫送診金去。”
宣輕揚嘖嘖兩聲,一臉的不屑。
“這還少啊!”聶小樓驚歎。普通的大夫這可是診金最高的,就算是御醫出診一次這也夠了吧。
“唉,人的命值錢與否果然是比較出來的。亭衣給的是一百兩黃金,小樓的命也就值個五十兩銀子。”
宣輕揚說着這話時,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卻氣得聶小樓跳腳。
三人說笑着,卻不知不覺的就到了沈氏醫館的門口。
“到了!”翻身下馬,進了醫館。
他們三人此刻都是身着便服,也沒有帶着隨從,看上去更像是貴家公子的模樣。
而他們卻看到在醫館的門口處有序的坐了一排人,他們手裡都拿着一個竹牌。竹牌上寫着號碼。
在門口處還掛着好幾個剩下的號碼牌,再另外一邊卻掛着從五開始的號碼。
宣輕揚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麼?怎麼每個人手裡都有一個。”
他們一問,立刻就有熱心的病人替他們解釋。
“這是沈大夫特有的號碼牌,凡是來看病的病人都在這裡按照順序取上一個,等着喊號就進去看病。沒喊道號的就在這裡坐着休息。而看過的病人就把自己的號在另一邊掛好。”
第一次見到喊號問診,三人也是覺得頗爲有趣。
左亭衣也不由翻看着。
沈依依今日竟然已經看到了四十多個病人了。他翻看着號碼牌,那極爲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正是出自沈依依之手。
忽然間,他卻發現號碼是從五號開始排序的。
“怎麼不見一至四號?”
“那是沈大夫特意留號的。那四個號是特意留給老、弱、急、殘之人的。”王掌櫃見到忽然來了三個衣着非凡的貴客,連忙從裡面出來解釋道。
那人轉身,卻見是左亭衣。王掌櫃頓時一驚,脫口就要喊一聲左大人。
卻被左亭衣一個眼神止住了。
王掌櫃何其玲瓏,見他身穿便服,旁邊人穿着氣度,想來也是非富即貴的貴客,他硬生生的改口道:“左……左公子。”
左亭衣讚許的點點頭。
王掌櫃掃了身後大約還有六七個病人,他道:“三位公子是找沈大夫請脈的?”
左亭衣搖了搖頭。
王掌櫃這才送了口氣,“如此三位公子先請內堂休息吧。小人奉上好茶。沈大夫還在問診,三位若是特意來找沈大夫的話,怕是也要等沈大夫看完診後再說了。”
宣輕揚一聽,長眉一挑,這沈依依好大的架子!我堂堂魏國公來也要等?
“我們等。”宣輕揚剛要開口,卻被左亭衣拖着向內堂而去。
這一等,竟然就是一個時辰。
這是大商朝開國以來有史以來,第一次一位魏國公爺,一位一品刑部尚書同時花費一個時辰等人。
“還有沒有病人?”沈依依因爲疲憊聲音都有些沙啞,她在旁邊銅盆裡淨了手,揉了揉太陽穴走出診室,在外面看看。
王掌櫃連忙說道:“病人倒是沒有了。可是客人卻有三位。”
見他臉色詭異,沈依依眉心一攏,“誰啊?”她好像沒這麼好客吧。
王掌櫃眼風往內堂瞟了一眼。沈依依問診是雷都不敢驚擾了,可是這裡面三位卻都是大人物。茶都換了三巡了,受不了那三人投來的眼神,到後來,他連茶水都不敢去續了。
“公子您自個去瞧瞧吧。左尚書在裡面呢。”
沈依依知道左亭衣是來問她實驗情況的,可是現在的情況時,在這個年代,這種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的醫療條件下,她的確是有心無力。
接連三日,她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敲門進入時,見到內堂的確有三個人,卻不是如王掌櫃所言的什麼客人,哪有客人是這樣的啊?
宣輕揚連靴子都懶得脫,就躺在了貴妃榻上,曬着太陽補眠。
聶小樓正翹着二郎腿,剝了橘子,一瓣一瓣以高超的投籃技術往嘴裡扔。
左亭衣則端坐在桌前,認真的看着書。
這三人也太不把自己當客人了吧。
沈依依輕咳一聲。
宣輕揚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聶小樓掃了她一眼,照舊把手裡還剩下的幾瓣橘子丟進嘴裡,左亭衣擡了擡眼,無比風清霽月的說了一聲:“進來吧!”
呵!反客爲主了是吧!奈何他們官大一級壓死人!
我忍!
沈依依舉步進去。
“三位大駕光臨,令我蓬蓽生輝,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則個。”沈依依趕緊腦補前世電視劇裡的臺詞。左亭衣她知道,可是能和左亭衣一道而來的人,身份也不難猜想,入鄉隨俗,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一擡頭卻剛好見到聶小樓笑嘻嘻的向她看過來。“咦!你身體好了?”話音一落,沈依依猛然驚醒,這人不是皇宮盜賊嗎?他怎麼和左亭衣一路的?而且他們三人看來還認識的。
“好了!多謝沈大夫醫術了得。前些日子都沒有時間,今日特地來給沈大夫你送診金的。”聶小樓說着,從懷中拿出了兩張面額爲一千兩的銀票。
還故意在宣輕揚面前晃了晃,以示證明自己的命還是值錢的!
他把銀票塞進沈依依的手裡。
兩千兩呢,好肉痛。
聶小樓原本指望沈依依會說多了,然後退給他一些,誰料,沈依依連看都不看一眼,徑直接過,就往懷裡揣。
小樣,以爲我看不出來是吧。
你給我就收!收入豐厚了,我也可以多做一些義診了。
收了那麼多錢,沈依依無比負責任的拉着聶小樓複診。
左亭衣一直在看書,可是那頁書他好像看了很久都沒有翻過了,嘴角的笑痕是那麼的清晰可見。
他對他們都是瞭解的!
聶小樓這個財迷,遇到沈依依卻是半點轍都沒有。很多時候連宣輕揚都會被聶小樓給套住,沒想到這一次,他也有吃癟的時候。
不過看到,沈依依的手搭脈在聶小樓手腕上,再看到她無比認真仔細的一一查看聶小樓的傷口時,他怎麼覺得那麼不爽呢?
放下書本,左亭衣走過去,把沈依依的手從聶小樓身上拿開,“不用管他,他皮糙肉厚,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大家的目光都投了過來,此刻左亭衣才發覺自己的手還握着沈依依的手。
他輕咳一聲,極其自然的鬆了手,卻立刻換上無比嚴肅的語氣說道:“咱們今日來是要看看有關疫症的情況的。”
這件事的確很嚴重,大家成功被他轉移了話題。
沈依依帶着三人去了自己的實驗室。
進門前,她特意囑咐三人換上工作服還有帶上口罩和帽子。
對於她的要求,三人均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實驗室裡,竹籠子裡放着很多的白鼠,青蛙。
而那些白鼠看上去卻比之前抓來時乾淨了很多,而這些鼠籠的佈置都很是有講究的。雖然這裡條件簡陋,但是讀書時,沈依依就一直替老師整理鼠倉,所以一切還算得心應手,她的感覺好像回到了以前讀書生涯。
她對這些很平常,可是其他三人在見到這一幕時,卻是那樣的震驚!琉璃瓶在她的手裡竟然能變成或大或小的各種式樣的瓶子,還有箱子,而且透明度瞬間提升了數倍!
他們以一種看待鬼的眼神看她!
沈依依進了實驗室,全身的氣場都是無比的嚴肅、專注!這也感染了他們三人。儘管心裡在多疑問,再多震驚,他們都沒有說話,深怕打擾了她。
只見沈依依帶上自制的手套,取出一隻老鼠,從另一個瓶子裡提取一些黃色液體,注入老鼠體內。
再放在玻璃箱中。
沒多多久,老鼠就開始痛苦的掙扎起來,全身劇烈的抽搐着。
沈依依以旁邊的沙漏定時。
“這黃色的液體是從寇珠身體提取下來的。是帶有這次瘟疫病菌之一.”她解釋着,又從旁邊裡拿出液體注射到那隻老鼠的體內。
半個時辰後,再觀察,老鼠病情得到了明顯的控制。
……
做完實驗,沈依依是以大家出去再說。
王掌櫃家的媳婦替各位燒水沏茶,書房內,沈依依一口氣把茶水喝完後舒一口說道:“如各位所見。我現在也只是研究出了一種藥。可是針對這次的瘟疫,這藥也只能是對感染過天花後的人有效果。”
“其他人呢?”左亭衣問。
沈依依聳聳肩,“我手裡的條件有限暫時沒有結果。要研究出來,我得先找到一些感染了瘟疫的病人。而且需要各種症狀的病人。”她說着看向左亭衣。
她一是希望找到病症所在,二來也希望能救下寇珠的親人,畢竟寇珠才七八歲,還是個孩子。
要病人,之前逃難到京城的襄贛人其實就是現成的。可是左亭衣眸色一沉,“不可能!”他一口拒絕。渾身上下散發出陰冷,這讓沈依依猝然一驚!
她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瞪着左亭衣的背影,指着他說道:“你不會把他們都殺了吧!”
左亭衣驟然回眸,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殺機。
就是眼神交匯的那麼一瞬間,沈依依感覺到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