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陳靖鬆詫異的表情,陳靖蓮微微一笑:“陳大哥難道忘記了嗎?那一回你從一荒野處經過,正巧遇見我被毒蛇咬傷,還是你救了我的性命呢。所以,陳大哥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之事,我義無反顧,大哥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說完,她低垂了眸子,脣邊掛着淡淡的笑。卻沒有誰看到她眸中閃過的黯然神傷。本是血脈至親,如今她卻要借前世從哥哥那兒聽來的故事,冒充那位他雖救下卻未曾看清長相的女子來與他套近乎。
陳靖鬆略一思索,臉上先後露出意外與瞭然之色,爾後笑意加深:“沒想到竟是這樣巧。不過,不管怎麼說,今日都多虧了你。若非你識破他們的伎倆,事情便只能越鬧越大,最後任由他們胡作非爲了。”
“陳大哥太過客氣了。”陳靖蓮擡眸笑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肩上粘着的半片殘葉上,幾乎沒有多想,右手很自然地擡起來幫他把殘葉拂了下來。
呃……對上陳靖蓮親暱自然的舉動,陳靖鬆臉頰微微一紅,再度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就算他曾救過她,現下也不過是第二回相見,爲何他卻覺得她這樣的舉動做得那麼嫺熟自然,更讓他有幾許熟悉感?
不遠處站着的其他人見着她這樣的舉動,亦是臉色各有不同。慕容雨夜捏着下巴,傻呵呵地笑着,顧雲揚皺了皺眉頭,臉上閃過幾許奇怪的神色。俞朗博則是凝緊了眸子,定定地望了陳靖蓮一眼,爾後忽然轉身,徑直無聲地走回馬車處。
顧雲揚見狀,便對着紅鸞打了個招呼,與慕容雨夜一道領着俞朗博先行離開了。
手指觸到他肩上的殘葉,陳靖蓮才意識到了自己一時竟失態了,但想要挽回,已經來不及。對上陳靖鬆詫異害羞的神情和紅鸞若有所思的注視,陳靖蓮只得強作鎮定:“看那些人分明是有意陷害陳大哥,不知是不是陳大哥曾得罪過他們?”
唯一能夠明白陳靖蓮心思的,便只有陳靖萱了。察覺到衆人異樣的目光,特別是陳靖鬆的反應,她嘿嘿一笑,乾脆拿出自己的帕子,一一將他身上的髒物揩掉:“這沐城的百姓真是太容易被人唬弄了,還下
手這麼狠,這要是你回去被嫂子看見了,還不知道她要怎麼擔心你呢。”
依她姐妹二人的猜測,陳靖鬆應該是沒有娶妻的。此刻這麼說,不過是想幫姐姐澄清誤會。有她這麼一打岔,衆人倒也不覺得陳靖蓮的舉止帶了什麼特別的意味了。
陳靖鬆還未來得及對姐妹二人的話作出反應,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女子關切擔憂的喊聲:“鬆哥哥,你沒事吧?”
幾人轉身,便見得一位穿着五彩繡繁華紋錦緞長裙的女子提着裙襬跑了過來。她長了一張清麗有加的臉,算不上極美,舉手投足間,卻有着一般女子少有的恣意灑脫。而那稍顯濃黑的眉眼,又讓她不自然地流露出幾許固執之態。
看到陳靖鬆狼狽的模樣,她的臉上除了擔憂,還有氣憤、惱恨甚至愧疚之色,神情頗爲複雜。一奔到他面前,她便雙手放下抓着的裙襬,幾乎想也未想,便擡起自己的衣袖替他擦拭着臉上的污漬,清脆的聲音中有着幾分爽利:“我聽說有人想誣陷你,是真的嗎?這是誰砸的,也是他們嗎?”
她舉止自然,神情真切,絲毫沒有一般大家閨秀的拘謹。陳靖鬆眼眸含笑,微彎着身子,側着臉任由她輕輕地替自己擦拭,臉上露出的,是陳靖蓮再熟悉不過的愛憐溫和的神情:“茜兒,你怎麼來了?我沒事,只是被爛菜葉砸了幾下,不疼。”
不知怎麼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與旁人這樣親暱,陳靖蓮心頭有些酸酸的,神情間甚至有一瞬的恍惚。前世最疼愛她和妹妹的哥哥,已經被別人佔有了嗎?
紅鸞瞧見她神色間閃過的黯然,暗暗地搖了搖頭,抓着她的手將她拉到一旁,目光落向正旁若無人低聲交談着的陳靖鬆二人,若有所指地道:“那人好似是他心儀之人。”
“嗯,應該是。”陳靖蓮忽然燦然一笑,臉上的憂傷盡數消散,以紅鸞根本無法理解的神情,欣喜地看向陳靖鬆身旁的女子。
她的哥哥終於有了心儀之人,她應該替他高興纔是。待到他日她離開他回到桐城,不僅有人替她照顧哥哥,他們成家後,陳家的血脈便又能繼續延伸下去了。這不只是她的
心願,更是九泉之下的祖父和父母的心願。
“你……”紅鸞挑了挑好看的細眉,很是不解,見陳靖蓮同樣不解地看向她,只得換了個話題,“你們準備在沐城住下來嗎?要不要我替你們安排住處?”
“應該會暫時住下來,”陳靖蓮稍一思量後,點頭,爾後又輕輕地搖了搖頭,“至於住處,我們還是自己找吧,紅鸞姐姐的好意,我們就心領了。”
她不止要找到哥哥,更有許多話許多事要問他。但以她現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辦到。所以,她想盡量住得離他近一些,利用一切可行的辦法,儘快與他熟絡起來,讓他覺得自己可信。
“既如此,你們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便去平西王府找我吧。”紅鸞神情間閃過幾許失落,最終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們會一直在這兒住下去嗎?”
緣分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她雖然有時會作怪玩鬧,偶爾帶着些孩子氣,看似是極容易親近的人。但其實,除了顧雲揚與慕容雨夜幾人,她並不常與他人打交道,甚至對大多數人都有着一種本能的排斥。卻偏偏與她們姐妹二人投緣,似乎是沒有任何理由地,一眼就喜歡上了陳靖萱,越接觸,又越喜歡陳靖蓮。
陳靖蓮果斷地搖了搖頭:“可能再過些日子,我們就會回到桐城去。屆時若是未能告知姐姐,還請不要怪我們不辭而別。若有機會,我們會去找姐姐的。”
被她一說,紅鸞臉上的失落感越發重了幾許。忽然,她從手上褪下一隻瑩潤翠青的和田玉手鐲,轉手套在了陳靖萱的手腕上,戲謔地道:“留給你們做個紀念,以後我若是去桐城找你們,便以此作記號,省得認錯人。”
不容陳靖蓮和陳靖萱推辭,她笑了笑,當下身形一閃,姿態優美地躍上路旁的一匹駿馬,雙腿一夾馬腹,眨眼間,便消失在街頭。這樣的紅鸞,哪裡還有半絲孩子氣,更多的,倒是男子般的灑脫。
陳靖蓮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同時看向她的陳靖鬆和未來的大嫂,突然走上前去,低了低身子,“我也姓陳,陳大哥若是不嫌棄,便收我們姐妹二人做義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