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的春雨後,終於露出了太陽,日光傾灑在崎嶇泥濘的山路上,未乾的水漬被照出閃亮的金光。
小七坐在前頭駕車,古三月坐在馬車裡面。
從陌陽出來後,趕了三天的路,在這三天中,古三月一句話都沒說過。
此時眼見着天氣轉晴,小七終於憋不住,主動找話說。
“三月啊,外面風景挺不錯的,你要不要出來……”
“小七。”古三月突然打斷他的話,“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啊?”小七被她問得愣住了。
“這次我好像真的把玄止惹生氣了,你說如果他徹底不理我了,我該怎麼挽回?”
小七嘴角抽了抽。
古三月嘆道:“唉,哄男人這種事情,我從來也沒做過,你說我要是溫柔點,他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小七嘴角抽得更厲害了,他難以想象古三月溫柔的樣子,暗搓搓地腦補了一下畫面,嚇得他心肝一顫。
“你……你三天一句話不說,該不會就是在想怎麼哄男人吧?”他試探姓的問道。
古三月掀開簾子探頭出來:“那倒也不是,我在想怎麼哄玄止的同時,也在想該怎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桑榆殺了。”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嚇得小七心肝直顫。
明明是一句很血腥的話,卻被她說得像是在討論晚飯該吃什麼。
“你……你殺桑榆幹嘛?”問完後,小七打了下嘴巴,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事情得從三天前說起,他們臨走前,古三月有些後悔不該衝玄止發脾氣,於是就找到了童卦,想問問玄止在哪兒。然而童卦卻說,玄止已經離開了。
古三月雖有些失落,倒也沒太多情緒,轉身要走之際,童卦又添上一句,說玄止跟桑榆早上才走的,此時頂多剛出城,快馬加鞭應該還追得上。
“你說什麼!玄止跟桑榆一起走的?”古三月一把揪住童卦的領口。
童卦被她的舉動嚇到了,瞪大眼看着她。
古三月意識到自己的行爲舉止有些粗魯,於是鬆開他,輕聲問道:“玄止帶着桑榆一起去流光島了?”
童卦回道:“嗯,師父大清早過來跟我交代,讓我以後別再管你的事了,然後就跟桑榆公主一起離開了。”
“一起離開未必就是帶着她去……”
“可桑榆當時問師父,是坐馬車還是騎馬?師父說,姑娘家騎馬傷身體,然後他們就去買了一輛豪華馬車。”
那天古三月又發了一通脾氣,她把水月門在陌陽城的分部砸得稀爛,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
小七隻能安靜地在旁邊看着,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後來他們趕往北燕時,古三月買了輛豪華馬車,小七不敢多言,只得默默充當車伕。
要是在平時,古三月肯定是騎馬,畢竟騎馬快得多,一人一匹馬行走起來也方便,馬車這種東西,都是富家公子哥遊山玩水的消遣玩意兒。
然而一想到玄止跟桑榆孤男寡女坐在同一輛馬車中,古三月就特別不舒服,像是胸口堵着一團火。於是盛怒之下,她相當無腦地買了輛馬車。
結果……三天了,他們還沒出陌陽地界。
精緻豪華的馬車,
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得很有節奏,古三月悶不吭聲地坐了三天,實在是坐得煩不勝煩。
她火大的一把撩開簾子,從裡面跳了出來,偏頭對小七吩咐:“哎呀行了,到前面鎮子把這輛破馬車賣了,換兩匹快馬。”
小七問她:“你不坐馬車了?”
“坐你個頭啊!你當我們是遊山玩水呢,快點趕去東籬,別再耽誤時間了。”
“好勒,早等你這話了。”小七駕着馬車快速前行,哼着小曲道,“這幾天看你被拋棄了心情不好,我就沒催促你,既然你現在心情好了,那我們就……”
古三月剛壓下去的火噌的下竄了上來,她甩手給了小七一巴掌:“誰被拋棄了?你是不是皮癢了,欠抽呢!”
小七委屈地摸着頭:“我是說玄止,他被你拋棄了。”
“怎麼說話呢!我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嘛!”古三月又給了他一巴掌。
小七被打蒙了,眼前轉着小星星,一臉無辜地看着她。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因爲冬雪融化必然要帶走熱量,所以初春時節往往都很冷。尤其是越往北走,越發感到寒冷。
古三月這具肉身常年在南方生活習慣了,有些受不住北方寒冷惡劣的天氣。
她握着繮繩的手被凍得直顫,小七看得心有不忍:“還是讓我來吧,你去車裡面坐着。”
古三月卻一把將他推開:“你進去坐着,別來煩我。”
她很懊惱現在這幅身體,受不了熱耐不住寒,縱使她有着強大的毅力,奈何身體的質量跟不上去。
天黑前,他跟小七終於來到了鎮上,古三月立馬就去集市上把馬車賣了,買了兩匹棕色大宛馬。
他們找了家客棧,進去後剛落座,便聽得隔壁桌一灰袍男子嘆道:“唉,東籬跟北燕又要打仗了。”
另有人回道:“東籬不就是北燕的麼?”
灰袍男子擺手:“半年前就不是了,想來你還不知道,古南溪坐鎮東籬自立爲王,他帶領着古家軍舊部與北燕皇帝抗衡。”
“古家軍再厲害終究寡不敵衆,就憑他們那點勢力,無異於以卵擊石。”
酒菜上桌後,幾人埋頭吃飯,沒再聊東籬跟北燕的事。
古三月皺緊眉頭,手一揚,高聲喊道:“小二,燙一壺酒,要四斤牛肉,再來兩碗陽春麪。”
她吃東西,只圖吃飽,從不講究精緻,點完酒菜後,便偏頭看着窗外。
小七坐在她對面,因着剛纔隔壁桌的談話,情緒有些低落。
“客官,您要的酒跟牛肉。”店小二端來酒菜後,笑着退了下去,只是轉身的剎那,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吃吧。”古三月把筷子遞給小七,“吃完後就去歇息,明兒早點趕路。”
小七接過筷子正要去夾牛肉,斜對面那一桌突然打了起來,隔空飛來一隻碟子,砰一聲砸在古三月這桌,正巧落在牛肉盤子裡。
古三月當即冷下臉來,她握緊拳頭緩緩站起身,轉頭看向斜對面,只一眼,嚇得對方立馬停了下來。
“我這桌菜不能吃了。”
她話音剛落,店小二快速走了過來,彎身對她笑道:“這位客官莫生氣,小的這就重新爲您端一份來。”
店小
二轉身就朝廚房走去,斜對面幾個人又打了起來,其中一個男子順手抄起桌邊的酒罈子,揚手朝店小二後背砸了過去。
小七正要出手幫忙之際,古三月忙擡手擋了下來。
“哥,你爲啥不讓我……”
“出去說。”古三月拉住他手腕朝外走去,路過櫃檯前,手一伸,“沒吃你家酒菜,銀子還我。”
掌櫃的正低着頭撥算盤珠子呢,頭也沒擡道:“酒菜已上桌,概不退銀子。”
小七一把揪住掌櫃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叫你還就還!”
“好好,大俠手下留情,小老這就退銀子。”
出了客棧後,古三月拉着小七拐過彎進入一條巷子。
“那個店小二有問題。”她直接說道。
“啊?哪裡有問題了。”小七不解地看着她。
古三月道:“斜對面那幾個打架的,應該是在幫我們,店小二上的酒菜下了毒。”
小七聽到下毒兩個字,臉色刷的下就白了。
“別慌,先在這等着,一會兒那幾個人會找過來。”
然而客棧打架的那幾個人沒過來,卻把古南溪等來了。
看到出現在巷子門口的古南溪,小七詫異地問道:“飛將軍,怎麼是你?”
古南溪沒理會小七,他一步一步朝古三月走去,看向她的眼神,已經不再像先前那樣陌生。
古三月隱隱察覺出了什麼,她感到有一絲緊張,正要開口說話之際,古南溪率先出聲:“半年未見,三少別來無恙。”
“東籬王別來無恙。”
酒肆內,古三月坐在古南溪對面,端起酒盞,向他敬酒:“三夜敬東籬王一杯,感謝東籬王相救之恩。”
“救我的不是你,是北燕軍師木川楓派的人。”
古三月挑眉:“呵……竟然是他?”
“他一直有意與你結交。”古南溪說話時,一直看着古三月。
“我與木軍師,也算是有些交情,在落楓縣時,他幫過我。”
古南溪勾脣笑道:“難怪他要救你,原來是舊友。”
小七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忍不住插話:“飛將軍,我們此番北上,就是爲了找你。”
說完後,他便看着古南溪,古三月也看着他,她是想看古南溪有何反應。
然而古南溪卻淡笑道:“不知二位找我有何事?”
“飛將軍,其實六……”
古三月快速給了他一腳,將他的話打斷。
她看着古南溪笑了笑:“我們這次北上,是做點酒水生意,到時候,還望東籬王行個方便。”
“古三少客氣了,既然是來做生意的,那在下自然歡迎。”
閒聊片刻後,古南溪便起身離開了,古三月笑着將她送出去,在他的身影消失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她轉身看了眼小七,冷聲道:“你剛纔話有點多。”
言畢,一甩袖袍憤然離去。
“可我們明明就是來找古南溪的,怎麼見到他了,你卻說是來做生意的。”
古三月冷哼道:“因爲他不是古南溪。”
暫不說古南溪爲何會出現在陌陽地界,就憑剛纔那眼神,絕對不是古南溪,倒像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