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看着程婉月,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一口銀牙咬碎了也只能往肚子裡吞,想了半晌之後才咬牙切齒的說道:“母親,兒媳知道了。”
老夫人見她肯低頭才點點頭說道:“既然這樣,府裡姑娘們出嫁的嫁妝就由婉月一手操辦吧,我也上了歲數,即便是心有餘而力也不足了。”
老夫人說着又看了看身後的蘇姨娘說道:“你也算是府裡的老人兒了,婉月若是有什麼不懂的,你就幫襯着一下。本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別一天天學我這個老婆子在這裡吃齋唸佛的。”
蘇姨娘一身素衣打扮,烏黑的秀髮被高高的挽起,只插了一根玉簪子束髮。見老夫人在跟自己說話,點點頭微微一笑露出兩顆梨渦。溫聲細語的說道:“老夫人,奴婢知道了。”
老夫人看着蘇姨娘半晌突然說道:“再過三個半月便到了芷柔出嫁的日子,不若在此之間選個吉日讓侯爺給你擡成妾吧。你跟在侯爺身邊也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老夫人的話音剛落,蘇姨娘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即搖搖頭,“奴婢謝謝老夫人的擡愛,但是奴婢現在只想好好服侍在老夫人身邊,其他的早已不再奢望,望老夫人成全。”
蘇姨娘說着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臉堅定的望着老夫人,似乎帶着懇求希望她能夠收回成命。
老夫人見狀無法,只得搖搖頭,讓蓮婆婆將她扶起別有深意的說道:“有些事情過去就好了,何必太執着?這麼多年也夠了。況且她心善,一定會原諒你的。”
程婉月喝着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擡起頭看了看老夫人與蘇姨娘,見她們似乎只顧着說話,好似再回憶一件很遙遠的事情,臉上濃濃的哀傷是無論如何都揮散不去的。於是想要打破這種讓人不安的氛圍。
“蘇姨娘,祖母說的對,你不妨可以考慮一下。相信爹爹也會同意這麼做的。”
“我不同意。”就在這時侯爺突然走進來,一臉陰沉的說道:“就讓她留在這裡伺候娘吧。我那裡不需要任何人。有些事情即便是過了很多年,卻依然無法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蘇姨娘見侯爺進來,剛要上前行禮,卻聽見他說的這些話,身子僵在原地,眼裡似乎有淚閃爍,隨即苦笑了一下,半屈膝的說道:“奴婢見過侯爺,侯爺說的對,奴婢從未想過能得到原諒,奴婢這一生恐怕都要在懺悔中度過了。這是奴婢應有的懲罰。”
侯爺冷哼一聲讓她起來,又看了大夫人一眼說道:“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婉玉還有一個半月便成親了,你這個當孃的還不好好教教她將來如何爲人妻母?”
大夫人心有不甘,看着侯爺眼裡出現一團怒火,自從她進了侯府的大門,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冰冷的表情和這麼強硬的語氣呢。這一切都是從程婉月落水之後開始的。一想到這裡,沐氏的眼光就變得越加歹毒的看着程婉月。
“你這麼看婉月做什麼?”侯爺突然站在她面前將她的目光隔絕,“有什麼事情等婉玉出嫁以後再說,現在你先將庫房賬上的銀兩補齊,沒有別的事儘量不要出院子了。”
侯爺的言下之意就是又要禁她的足。
大夫人突然笑了一下,與剛纔面目可憎的表情完全相反,點點頭柔順的說道:“既然如此,妾身先告退了。”
說罷不假思索的轉身離開,甚至都沒有向老夫人行告退禮。
老夫人見此,無奈的搖搖頭嘆息一聲,“既然如此都回去吧,我也乏了,蘇姨娘你扶我進去吧。”
蘇姨娘點點頭,又向侯爺行了一個告退禮這才攙着老夫人回了後面的內室。
二夫人和三夫人見狀也都站起身告退,只是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看了程婉月一眼問道:“婉月啊,你給二嬸說句實話,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吧?”
三夫人也瞪大眼睛望着程婉月,滿臉期待,見程婉月點點頭,兩個人才抿着脣難掩笑容的離開了。
程婉月見大家都離開了之後,終於忍不住問道:“爹,您能告訴我蘇姨娘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您這麼無法原諒?是不是與孃親有關?”
侯爺的表情一怔,彷彿在想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似的,漸漸的眼睛裡似乎有晶瑩的淚閃過。
過了很久之後才搖搖頭說道:“婉月,你別逼爲父,早晚有一天爲父會親自去你孃親那裡跟她請罪的。”說着擦了一下眼角,便拂袖離開了。
程婉月頹然的重新跌坐在椅子上,那種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想法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於是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準備讓追風去爹爹的書房查看一下,或許可以發現點什麼蛛絲馬跡呢。
大夫人從佛堂回來之後,便讓人清點了一下自己的庫房,將她從沐府帶過來的嫁妝如數的全都派人送去了程婉月的房裡,其中還包括一些地契和四間鋪子。只是程婉月查看的時候,發現並沒有她想要的那兩間鋪子的地契。
“碧月,去把府中的賬冊給我拿來。”程婉月皺着眉頭說道。
“噯”碧月點點頭,很快便從她梳妝檯的抽屜中將侯府那兩本厚厚的賬冊拿了過來,並交到了程婉月的受傷。
“姑娘,您要這賬冊幹嘛?這賬不是都已經對上了嗎?”
程婉月一邊查看這賬冊一邊說道:“我想看看當年大夫人陪嫁的嫁妝都有什麼。”
“那奴婢幫姑娘一起看吧,兩個人興許會快一些。”碧月說道。
程婉月點點頭,將其中一本賬冊交到碧月的手中說道:“查仔細了一些。”
於是主僕兩個人一點點看起了賬冊,約莫過了一個半時辰,就聽碧月喊道:“姑娘找到了,都在這裡了。”碧月一邊揉着有些酸澀的肩膀一邊興奮的說道。
“快給我看看。”程婉月忙將賬冊接了過來,這一看不要緊,倒讓她倍感吃驚。
只見大夫人的嫁妝單子上仔仔細細的記載着:紅海珊瑚樹一個,羊脂玉手鐲十對,白銀五萬兩,瓷器兩箱,墨玉屏風一對,田莊兩處,鋪子四處…..
程婉月越看越震驚,想不到只不過是一個將軍府嫁女,嫁妝竟堪比皇帝娶妻了。而且最讓她感到以外的是,嫁妝的單子上竟然還寫有黑血玉彎刀一把,據她所知,這彎刀只有北疆那邊纔會盛產的武器,而黑血玉更是隻有北疆的皇族纔會有的東西,這沐將軍府爲何會有?
她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皇城腳下那兩處旺鋪的記載。難道說這兩座鋪子只是後期大夫人嫁入侯府之後才得來的?
碧月見她臉色越來越沉重忙問道:“姑娘您怎麼了?”
程婉月搖搖頭,忙叫來了追風。“追風,你拿着這張清單送去王府,親自交給蕭天玦,讓他幫我查一查這清單上面東西的來歷。”
追風點點頭將清單疊仔細的揣入懷中,忙走了出去。
大夫人派人將東西給程婉月送過去之後,一口氣總是卡在喉嚨處咽也咽不下去,上也上不來的。
正巧這時候程婉玉推來門走了進來,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望着沐氏說道:“孃親,你爲何要將我的嫁妝全都給程婉月那個踐人?那些都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大夫人坐在那裡氣的渾身發抖,自從程婉玉出了事情以後,整個人都變了,若說她之前只是有些囂張跋扈不懂事,現在就是陰狠歹毒不可一世了。
“啪!”大夫人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了程婉玉的臉上。“什麼你的?那些將來都是你弟弟的,你不過是女孩子要那麼多嫁妝有什麼用?”
這一巴掌徹底將程婉玉對大夫人的仇恨,深深的種在了心裡。以前她就知道大夫人對她們姐弟倆不公平,如今既然大夫人已經說出來了,她還有什麼顧忌?
“你終於承認這麼多年一直偏愛弟弟了,你是不是想讓我現在就把那個小狼崽子殺了?”程婉玉捂着臉,一點點靠近大夫人,眼神毒怨的俯視着她。
大夫人見狀,怒罵道:“如果你敢動你弟弟一下,程婉玉我就殺了你,當我完全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
沐氏真的是被氣急了,一想到自己爹跟自己說過的話,突然間起了一絲殺心。
程婉玉也從來沒見過大夫人這種眼神,心裡有些毛骨悚然,尤其是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即使程婉玉沒有武功都能察覺的出來。
“孃親,你怎麼了?婉玉不過是說說而已,凌宇是我的弟弟,我疼他還來不及,怎麼能殺了他?女兒這段時間也是着急,昨晚二夫人請道士來驅邪的事情您也知道了吧,女兒現在好害怕。”程婉玉忙變了一張委屈至極的臉,淚水順着眼瞼緩緩流淌。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大夫人見狀也回過神來了,想想剛纔做的事情也覺得後悔,這都怪程婉月將她逼到了這個份上。
“玉兒,別怪娘,娘也是被氣急了!臉還疼不疼?讓娘看看。”大夫人拉過程婉玉的手,另一隻手剛要撫上她被打過的臉頰。
程婉玉卻將頭偏向一邊說道:“孃親,我沒事!還是不要看了,我怕孃親看到我這張臉也會感到害怕。”
大夫人搖搖頭,“你始終是我的女兒,我又怎麼會害怕呢?”大夫人雖然這樣說着,卻慢慢的收回了已經伸出去的手。
程婉玉眼裡劃過一絲譏諷的表情轉瞬即逝,“孃親,拜託外公的事情他老人家辦的怎麼樣了?”
提起這個大夫人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你外公捎來口訊,說那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過在此之前娘必須要治好你的臉。”
程婉玉一聽便急着問道:“那孃親你去找程婉月要解藥了嗎?”
提起程婉月,大夫人剛剛壓下的怒火便又被重新燃起,冷哼一聲道:“已經找過了,她非要孃的兩間鋪子才肯給你治臉。”
“那就給她啊!不過就是兩間鋪子而已嘛!等以後女兒嫁給了三皇子,您想要多少間鋪子就有多少間鋪子。”程婉玉好不誇張的說道,彷彿只要她嫁給了三皇子整個南明王朝就是她的了似的。
大夫人喝道:“你懂什麼?即便是她想要銀子我都會給她的,只是這兩間鋪子說什麼我都不會給的。”
程婉玉撇撇嘴,小聲嘟囔道:“那鋪子就那麼重要嗎?”
大夫人似乎有所顧忌的說道:“不是重要,是非常重要,它關乎了我的性命。總之你別問那麼多,我看看讓你外公給你找個御醫替你看看。你先不要着急,還有萬不可再弄出人命了,二房那邊已經開始起疑了。”
程婉玉一聽無所謂的擺擺手吹噓道:“孃親你放心吧,現在二房那邊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尤其是二叔,自從知道我殺了兩個人之後,更是什麼好的東西都緊着我,還誇我做的對呢,您不用擔心。”
大夫人無奈也只得由着她去,又跟她說了幾句體己的話便讓她回去了。
程婉月正在那裡查看大夫人派人送過來的嫁妝,何媽媽突然走進來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話。
程婉月擰了下眉頭,說道:“走,下去看看去。”
她們剛走到內廳,就看到被她派去郊區的六個掌櫃其中一個叫童晨的男子正坐在內廳裡一臉焦急的等待她。
見她進來忙行禮說道:“姑娘,我有要事相告。”說着又看了看她身旁的何媽媽一眼。
程婉月直接說道:“沒關係,有什麼事情直接說罷。”
童晨只得從懷中掏出一本賬冊交到程婉月的手中,“姑娘,這是我們幾個冒死才偷出來的一本賬冊,您看看。”
程婉月翻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載了這些年那些店鋪賺的銀子的去向,而被轉送的銀子都去了同一地方,那就是皇城腳下大夫人開的那間名叫春水樓的怡紅院。
“這東西你是怎麼得來的?”程婉月問道。
童晨忙說道:“我們幾個被姑娘派去了各大鋪子上,發現那裡的夥計和小廝每個人每天都神神秘秘的,好像總是什麼事情都瞞着我們似的。有天晚上,我多喝了兩杯,夜裡起來上茅房,卻看見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剛開始以爲是錯覺,可等我上完茅房的時候看到又多了兩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去了地窖那邊。於是我就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們的後邊…”
童晨說到這裡喝了口茶繼續有道:“然後我就看見白天的那些夥計,全都穿着一身黑衣蒙着臉蹲在一起好像密謀着什麼。”
“他們都穿着黑衣蒙着臉,你又是如何得知他們就是店裡的夥計?”程婉月提出疑問。
說到這裡童晨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們每個人之所以會被王爺看中,除了有些功夫之外,每個人還有一些不同的特長,而我的特長便是嗅覺特別靈敏。當日我去鋪子上的時候,爲了好記住他們,於是在他們的吃食裡都加了不同的香料,那香料會隨着血液的流通在身上留下淡淡的味道,當然了普通人是聞不到這種味道的。所以當天晚上他們雖然都蒙着面,可我聞到了他們身上的味道。”
“這種香料是何人所配?”程婉月一聽來了興趣問道。
童晨說道:“就是跟我一起去郊區的胡掌櫃,他的名字叫胡青,祖上是行醫的郎中。沒去王府之前,大家都叫他赤腳郎中,他治病的方法很特別,也比較愛鑽研這些香料之類的東西。”
程婉月點點頭,對這些人又有了個重新的認知。“你繼續說吧。”
童晨點點頭,“他們密謀了很半天,然後我就聽到什麼賬冊什麼動手之類的,後來我又看到他們幾個人每個人分得了一本賬冊之後離開了。我就想着先跟上其中一個人再說。後期看到那個人帶着賬冊來到了附近的一個破廟裡,四下看看確定沒有人之後纔將賬冊放在觀音像下來離開,我見他離開了之後,就將賬冊取了出來,然後跟其他幾家掌櫃的一合計,便由我帶着賬冊回來了。”
童晨說完之後又喝了整整半壺茶水才作罷。
程婉月看了賬冊幾眼,讓人快速手抄了一份,半個時辰之後纔將賬冊重新交到童晨的手中說道:“你帶着賬冊先回去,還把它放在原來的地方,切勿打草驚蛇,你們做的都很好,這兩天我會加派人手去你們那裡與你們匯合,在人手沒到之前,一定要先保住你們自己的命,如果看到情形不對,就趕緊離開知道嗎?”
童晨點點頭,臉色凝重的帶着賬冊離開了。
程婉月見他離開之後,終於坐不住了,現在哪裡都需要人手,她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於是收拾好東西,帶上剛纔那份的手抄賬冊往侯爺的書房走去。
侯爺見程婉月過來,一臉驚訝的說道:“怎麼了婉月?瞧你臉色難看的,出了什麼事情嗎?”
程婉月先將賬冊交到侯爺的手中說道:“爹爹先看看這個賬冊之後再說。”
侯爺一邊打開賬冊,一邊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這些年孃親留下的鋪子上的流水賬,您先看看吧。”程婉月說着便坐到了侯爺的對面。
侯爺一邊看着賬冊,臉色越來越沉,尤其是眉間的深壑攏成了川字。“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程婉月說道:“是現在的掌櫃的冒着生命危險帶回來的,我想拿給父親看是想問問父親,您是不是應該知道些什麼?”
侯爺答非所問,“婉月,你只要記得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還有不要繼續追查下去,這件事情並非你能駕馭的了的,還有這份賬冊可否交給爲父來保管?”
程婉月想了半晌點點頭,“好吧,不過爹爹,我有件事情要求你。”
“何事?”侯爺問道。
“既然您說這件事情我不能參與,那您多派些人手給我吧,那些畢竟是孃親留下來的嫁妝,我不能看着它眼睜睜的毀在別人的手上。”程婉月斬釘截鐵的說道。
“只是這麼簡單?”侯爺挑眉。
程婉月一臉肯定的說道:“就是這麼簡單!不過我要您保證,那些人既然跟了我,就一定要聽我的安排,即便是您也無權命令他們做任何事,可以嗎?”
侯爺聽罷,臉上帶着一絲怒色。“你不會還想着要徹查此事吧?”
程婉月搖搖頭,“我答應您,我不會讓這些人再查這件事情的,我只是想讓他們都聽我的而已。”
聽她保證之後,侯爺的臉色才稍稍好轉過來,點點頭,“好吧,既然你答應了爲父,爲父就給你調派十個暗衛,二十個侍衛任你差遣。”
程婉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便不再逗留,跟侯爺告退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錦繡閣。在侯爺送她的那些人沒有調教成自己人之後,她絕對不會輕舉妄動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追風從蕭王府回來了。
“姑娘,主子跟我說這件事情他會查的,還有今晚他有事情讓您不必等他。”
追風的話音剛落,程婉月的雙頰變得通紅,小聲的嘟囔道:“他大晚上的能有什麼事?再說了誰等他了。”
追風低下頭忍着笑,光看着肩膀再抖動,未聞其聲。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明天是東寅國二皇子回國的日子,主子晚上可能要和二皇子一醉方休。”
原本還在害羞的程婉月,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忙站起身問道:“你說誰?尹千夜嗎?”
見程婉月的反應有些過激,追風疑惑的點點頭說道:“是啊,就是尹二皇子明日要回去了,姑娘怎麼了?”
程婉月聽完臉色有些蒼白,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緩了半晌才瑤瑤頭說道:“沒…沒什麼..你先出去吧。”
追風見她的神情有些恍惚,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聽命的走了出去。
追風一離開,程婉月的眼淚便順着臉頰緩緩流淌了下來,她似乎終於明白前世爲何尹千夜會突然失蹤了。原來他是東寅國的二皇子,離開是必然的,只是她一直沒有等到那句還來不及的抱歉。
突然間那些匆匆流過的日日夜夜在程婉月的心中被釋懷,被解放,一開始就註定他們會有不同的命運,不同的結局,她不後悔曾經執着的等待。只不過那都是曾經了,如今物是人非,所有的過往都再也回不去了。
程婉月的淚就如斷了線了風箏止也止不住,她將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雙腿間,似乎在追憶着過去,又似乎在迎接新生。
“此生估計不會再有交集了吧,願你一切安好。”程婉月喃喃的說道。
此刻皇宮內一片歌舞昇平,皇上與蕭王爺正宴請東寅國太子和二皇子替他們踐行。
“爲何太子殿下不讓朕叫那些大臣們來送送你們呢?”皇上端起酒杯輕啜一口問道。
太子尹千憂說道:“回國的路程遙遠,越少的人知道此事越好,何況這次本王來是接回王弟,畢竟王弟在南明王朝的身份還是鮮有人知,而且這麼一直以質子的身份存在,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皇上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乾笑兩聲說道:“不瞞太子殿下,前幾年你我兩國關係緊張,總是兵戎相見,最終你東寅國的皇上提出用質子來和解兩國緊張的關係,朕也是逼不得已啊。”
尹千憂溫和的笑了笑說道:“這點本王清楚,好在你我兩國交好多年,否則本王也不知道能否再見到王弟,希望我們兩國的友誼長存。”
說着便舉起了酒杯,“本王敬皇上,祝南明王朝的江山更加繁榮昌盛,也祝願陛下的身體康健長命百歲,最後祝願我們兩國永無相爭。”
說着將酒杯裡的酒一揚而盡。皇帝連說了三個好字,最後將杯裡的酒也一口喝光。
整個送別宴上,尹千夜的表情始終淡淡的,一個人獨自喝着悶酒,聽着他們的對話,酒杯下的脣角時而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就在這時蕭天玦邁着大步走了進來,尹千夜一看到他臉上露出整晚的第一抹笑容。
“你終於還是來了,不是說好不送的嗎?”尹千夜對着蕭天玦說道。
蕭天玦笑着回答:“我怕我不來,你整個晚上的心情都不會好。”他說的很直白,坐在尹千夜旁邊的尹千憂忍不住回眸看了他兩眼。
見他將如墨般的長髮鬆鬆的束起,幽深的眸子散發出冷漠的光芒,棱角分明的臉龐多了幾分剛毅,一身黑色的錦袍腰間配着一根金色的腰帶,尤其是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王者氣息不容人忽視。
“想必這位就是蕭王爺的愛子吧。”尹千憂坐在一旁問道。
蕭天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坐在尹千夜的另一側,不語。
見他沒有說話,尹千憂並沒有感到一絲的尷尬,直覺告訴他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稱爲自己的勁敵。他忽然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有一絲小小的期待。
皇帝卻陰沉着臉,對於蕭天玦的無禮感到有些生氣,“天玦,見了朕也不知道行禮嗎?”
皇上說完看着一臉冷漠的蕭天玦就有些後悔,明知道這個臭小子平日裡囂張慣了,也從未將自己放下眼裡過,這會兒他說完,如果他依然我行我素,丟的可不僅僅是一國之君的臉,而是整個國家的臉面。
蕭王爺這會兒也有點着急,剛要站起身替蕭天玦說兩句好話,卻見蕭天玦已經站起身雙手抱拳說道:“臣子參見皇上,皇上壽辰未能趕上,實在可惜。臣子就在這裡祝皇上益壽延年,祝我南明王朝早晚一統天下。”
皇上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也不顧尹千憂在場,就單憑蕭天玦說的那句一統天下他就該賞。
“好!就借你吉言,賞!”皇上說完開始低頭沉思,“朕要該賞賜你點什麼好呢?”
想了半晌,卻聽皇上說道:“你既是王爺的大兒子,這郡王爺之位早早晚晚都是你的,倒不如借今日給太子殿下他們踐行的機會,朕就提早封你爲郡王。”說着便命人準備好聖旨和筆墨,匆匆寫好旨意讓太監宣讀了。
蕭天玦也不推辭,直接走過去單膝跪在地上謝過恩接了聖旨。
蕭王爺在一旁看着,臉上也露出一絲讚賞的笑容。
尹千憂和尹千夜也站起身舉起杯恭祝蕭天玦提早封郡王。蕭天玦一一碰了杯便重新坐在尹千夜的身邊。
“你不是說不來的嗎?”尹千夜問道。
蕭天玦也回道:“你也說過不再相見。”兩個人對視一眼,笑過舉起了酒杯。
等到蕭天玦將被子放下來的時候,他突然問道:“你不和她打個招呼再走嗎?”
尹千夜身子突然一僵,想了好久才搖搖頭說道:“不必了,既然她已經選擇了跟你在一起,再見也無非是多了一份牽掛而已,若是能這樣忘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或許你說的也對,不過我認爲你應該見她一下比較好。”蕭天玦雖然也不想讓他們之間再有任何焦急,可是他一想到當日在落霞寺程婉月看着尹千夜出神甚至哭泣的模樣,他的心又也些不忍,他從來都不是小氣的人,既然知道程婉月的心意,就應該讓她跟過去徹底做個了斷。
尹千夜想了想之後說道:“讓我考慮考慮,或許婉月現在未必還想再見到我。”
他的話音剛落,坐在他身旁的尹千憂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問道:“婉月?哪個婉月?侯府的三姑娘程婉月嗎?”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插話,蕭天玦和尹千夜都回眸眼神不善的望着他。
尹千憂依舊不覺得尷尬,相反旁若無人的繼續說道:“若真是她,我倒是真想跟她說聲再見了,她的確是個奇特的姑娘。”
尹千夜一想到當日皇上盛宴的時候,尹千憂竟然爲得到程婉月上臺打擂,尹千夜的拳頭便忍不住的緊緊握在一起。
蕭天玦也皺了一下眉頭問道:“你認識婉月?何時見過?”
見尹千憂淡笑不語,尹千夜在一旁說道:“那日在深林裡經過的車隊就是太子的,是他救了婉月。”
蕭天玦心下了然,頭一次舉杯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謝謝太子當日救我未婚妻一事。”說着便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在場的人除了蕭王爺和尹千夜沒有驚訝之外,就包括皇上在內聽到蕭天玦的話都一臉驚訝的望着他。
“你剛纔說什麼?”三皇子也站起身問道。“你說程婉月是你什麼人?”
蕭天玦一臉震驚的說道:“那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你憑什麼這麼說?”三皇子的反應似乎有些過激,兩鬢的青筋似乎都已經暴露了出來。
尹千憂看着蕭天玦雖然一直神色平淡,但是袖口下的手,一直在撫摸着程婉月的那根蝴蝶髮簪,眼裡的流過一絲變幻莫測的光芒。
蕭天玦看着三皇子過激的反應忽然覺得好笑,“你似乎不大高興?”
三皇子也知道自己逾越了,撇了一下嘴說道:“本皇子只不過是替堂哥感到一絲不值罷了,畢竟她是跟我退過婚的女子,而且她無才又無德,根本不配堂哥。”
蕭天玦重新坐下,“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渾濁的。”
三皇子剛剛熄滅的怒氣又被重新燃起說道:“堂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眼睛瞎了?”
三皇子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爲何會這樣,但凡跟程婉月有關的事情,只要一沾上,平日裡的好脾氣和好的涵養都被磨滅了。
蕭天玦見他不依不饒的樣子更覺得好笑,沒有打理他反倒是跟一旁的尹千夜說道:“我可以給你一晚的時間考慮,你見不見她隨你,不過僅此一次機會。”
尹千夜獨自喝着悶酒,心裡萬分糾結。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卻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你當初讓你父王來朕的御書房爲程婉月退婚,不會就是因爲你喜歡上她了吧?”
聽到皇上這麼說,三皇子眼裡露出一絲毒怨的目光。
蕭天玦搖搖頭,“並非如此,那時候不過是有些好感罷了!”
“你還真誠實。”皇上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當初蕭王爺興沖沖的衝到御書房,甚至跟自己大喊大叫,竟然就是爲了跟自己搶兒媳婦。
“皇兄,你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皇帝說着看了一眼下首的蕭王爺,一臉的無奈。
蕭王爺也只好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蕭天玦的身上,站起身恭敬的說道:“臣也沒有辦法,犬子實在是太喜歡那姑娘了,請皇上治臣的大不敬之罪。”
皇帝擺擺手,“罷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算了,下次若是再犯,必將治你個忤逆之罪。”
蕭王爺聽罷,再次謝過皇上之後又說道:“既然如此,倒不如請皇上下旨再次賜婚。”
皇上看了一眼蕭天玦,難得的見他脣角似乎在笑,心情也不由得大好了起來。剛拿起手中的筆,卻想到程婉月那姑娘一臉倔強的模樣,還當衆指責自己曾亂點鴛鴦,到有些爲難了。
“皇上….”蕭王爺見皇上有些猶豫不決,便問道:“怎麼了?”
皇上放下筆搖搖頭說道:“那丫頭朕見過,當日壽宴上還是朕親自冊封的郡主,萬一她不喜歡玦兒,豈不是又要說朕亂點鴛鴦了嗎?”
“那依着皇上的意思是?”蕭王爺問道。
皇上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明個兒讓皇后宣她進宮來說說話,順便問問她的看法,若是她同意了,朕便給他們兩個下旨賜婚。”
蕭王爺想了想,反正到手的兒媳婦飛又飛不了,便同意了皇帝的看法。
宴會一直持續到了很晚,皇帝又和尹千憂探討了一下國家大事之後纔算結束。喝的有些上頭的尹千夜,突然想起蕭天玦跟他說的話,於是藉着酒勁做了一件他自己都認爲瘋狂的事情。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