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和碧月她們見狀忙放下東西退了出去。程婉月將藥喂完之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發呆。見他眉頭緊鎖,古銅色的肌膚下泛着不正常的紅暈,狹長的眸子緊閉。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情形。
明明就不是那麼冷傲的人,非要佯裝這一副冷清生人勿近的模樣,程婉月擡起手,溫熱的指尖輕輕撫平他的眉頭。另一隻手死死的攥着他的大手,將頭輕輕貼在他的胸前感受他強有力的心跳和體溫。不知不覺中,晶瑩的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真的害怕,怕自己找不到解藥,怕他會離開。
半刻鐘之後,程婉月感到蕭天玦的手忽然動了一下,擡起頭便看到那雙黝黑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眼裡滿是濃濃的情誼。
“傻丫頭,爲何哭了?”蕭天玦略帶沙啞的嗓音說道。
程婉月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說道:“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好點?”
蕭天玦緊緊的握着她的手,脣角扯出一抹笑容。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我沒事,你放心吧。瞧你!哭的跟小花貓似的。”
程婉月嗔怪的錘了他的肩膀一下,吸了吸鼻子。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之前都是尹千夜一直在替你看病,他有沒有提到過一本比較久遠的醫書?”
蕭天玦想了想搖搖頭,“沒有,那本醫術怎麼了?”
程婉月小聲嘟囔道:“不應該啊,醫書應該就是在他手裡纔對呀。”
“什麼不應該?那本醫書到底怎麼了?瞧你這小臉都快要糾結到一起了。”蕭天玦說着寵溺的掐了掐她的蘋果頰。
此刻也不是濃情蜜意的時候,程婉月眉頭蹙起有些疑惑的說道:“那本醫書上面記載着有關於你中毒的解藥。暗裡說千夜的醫術在我之上,他不可能不曉得你中的這種毒纔對呀。”
蕭天玦聽了之後表情呆怔了一下,面無表情的說道:“他曾經的確替我診出是中了毒,只是始終不知是中了何種毒,這麼多年無非是給我吃一些解毒的藥緩解疼痛,卻無法排除毒素。這也是爲什麼我一次比一次嚴重的原因。”
程婉月聽罷沉默了半晌,一臉堅定的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解藥醫好你的。”
蕭天玦點點頭,“我相信你,這條命如今便交給你了。”兩個人相互的對望一眼,緊緊的抱在了一起,這便是彼此之間的信任。
驚雷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場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暗自懊惱,怎麼最近總是打擾主子的好事。
察覺到有人進來,程婉月忙從蕭天玦的身上離開,尷尬的咳嗽兩聲說道:“驚雷,百名帶來啦?”
驚雷忙將一整盆的‘百名’花端了過來說道:“少夫人,已經拿來了。”
這一聲少夫人叫得蕭天玦通體舒暢,倒是程婉月鬧了個大紅臉,“別,我們還沒成親呢,千萬別這樣叫我,你還是叫三姑娘聽着順耳些。”
蕭天玦也調侃打趣道:“總是要習慣的,私下裡先這麼叫着吧。”算是默許了驚雷的叫法。
驚雷一臉笑意的走過去說道:“主子,王爺那邊還讓我問問您,還需要什麼東西嗎?比如換洗衣裳之類的。”
程婉月一聽更加錯愕的擡頭看着他,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蕭天玦要一直住在這裡嗎?可千萬別呀,每天晚上來這裡已經夠駭人的了,如今要是連白日裡都住在這裡,傳出去她可真是沒法做人了,尤其是今個兒動靜鬧的這麼大,一準的會傳到侯爺的耳朵裡。她這還不知道該怎麼圓過去呢。
蕭天玦見程婉月有些爲難,也不逗她了,忙說道:“不了,一會兒我就回王府去。”
“那也不用這麼急,畢竟你現在還動彈不得。”程婉月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不容易讓他誤會嘛。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稍微恢復之後再走也不遲。”
蕭天玦脣角勾出一抹邪笑,“我知道了。”
看着蕭天玦那勾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程婉月的羞意更濃,忙抱着‘百名’花走了出去。
“我先去給你配藥去。”
等程婉月一離開,蕭天玦脣角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見,對驚雷說道:“巫族的事情我們要抓緊時間探查了,等一下你先回王府將我們這些年查的事情告訴王爺,還有就是派人守着荔園閣,沒有我的准許不許那裡的人離開半步。”
“主子,荔園閣是王妃的地方,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驚雷雖然很早以前就想這樣做了,可是礙於王妃是主子始終不敢做出逾越的事情,可每次見大少爺只剩下半條命回來,他的心又如刀絞一般。
蕭天玦聽罷冷哼一聲,雙眸殷虹着說道:“王妃?哼!她是巫族的人,真正的孃親現如今還在他們手裡,不過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將他們控制起來,我就不信到時候巫族的人不着急。”
驚雷一聽,覺得驚訝異常。“那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王爺?”
提到蕭老王爺,蕭天玦嘆了一口氣,原來這麼多年他們父子的關係之所以這樣,竟然是因爲一個外人。
“不必了,這件事情我會親自跟父王說。你先回去告訴他有關於巫族的事情吧,相信他這麼多年也一直在調查,不過一直沒有頭緒而已。告訴他省的他走不少的彎路。”
驚雷點點頭,應了聲退了出去。
驚雷剛走,侯爺便走了進來,見蕭天玦躺在程婉月的大牀上眉頭冷凝在一起。
“郡王爺還真是好悠閒,真拿我們侯府當自己家了?”
程婉月進門的時候就聽到侯爺如此震怒的話,忙走到侯爺的身邊說道:“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蕭天玦他受傷了。”
“受傷了有大夫,來你這裡算什麼?你會給人治病嗎?”侯爺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說這個女兒了,都說女生外嚮,不過只是個訂了婚約,這會兒就這麼向着,頗有種讓他很吃醋的架勢。
程婉月低着頭絞着手指小聲的說道:“女兒會治病。”
侯爺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突然聽到程婉月說的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指着她說道:“胡鬧!你一個閨閣的小姐,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竟然拿這種藉口搪塞你老子?!”
侯爺沒封侯之前畢竟也是武將出身,雖然這麼多年脾氣秉性改了許多,可那骨子暴躁的性格是怎麼也改不了的,尤其是那一點火就容易着的個性,簡直就跟炮仗一個樣。
“不是的爹,女兒真的會治病。”程婉月突然發現,他爹這暴脾氣一上來有的時候還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見侯爺還是有些不信,程婉月便將給老夫人治腿病,發現程婉馨給她的那杯茶裡有迷魂藥,於是將計就計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還有就是當日何媽媽被人下毒,那毒藥也是被她發現的事情,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聽的侯爺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好半晌才說道:“你這醫術都是誰教你的?”
程婉月支吾了半天才說道:“就是當日女兒落水,醒來之後便會醫術了,不要說爹不信,就連女兒當初也嚇壞了,一直以爲女兒是燒壞了腦子呢。”
侯爺一聽忙緊張的說道:“呸呸呸,別說那些渾話,我女兒好着呢,那你除了會醫術之外還有什麼異常的嗎?”
程婉月就知道比起那些什麼會醫術之類的,侯爺還是比較疼愛自己的。忙拉着他的手親暱的說道:“別的異常倒也沒有什麼,不過女兒還一直做夢來着,夢見哥哥和外祖父一家去了戰場,結果全部戰死在沙場,尤其是哥哥,當時死於萬箭穿心之下,爹!不若我們讓外祖父一家和哥哥他們回來好不好?女兒真的好怕。”
侯爺一聽有關於秦府的事情,臉上露出一絲爲難的神色,“你外祖父的年紀的確是大了,可我說他不一定就會聽,而且將士即便是戰死沙場,那也是一件光榮的事情,臨陣脫逃的事情哪是大將所爲?”
“若真是戰死沙場外祖一家必當英勇,可若是被殲人所害呢?”程婉月一臉擔心的問道。
侯爺剛要再反駁什麼,卻聽見蕭天玦在牀上咳嗽了兩聲,忙回過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話鋒一轉說道:“即便是你會醫術,也不能任由一個外男躺在你的閨房裡,這要是傳出去,你將來還怎麼嫁人啊?”
蕭天玦偏巧不巧的提醒侯爺道:“未來岳丈大人,婉月將來即便是嫁也是要嫁進我蕭府的。”
侯爺僵着臉,看見蕭天玦氣便不打一處來,平日裡的沉着穩重全都不見了,猛地一拍桌子說道:“我若是不想將女兒嫁給你,即便是皇上怪罪下來又如何,休要以爲聖上賜婚我就不敢悔婚了。”
“那你倒試試看啊!”突然外面傳來一陣低沉的嗓音,程婉月等人向門口望去蕭王爺板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跟蕭王爺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侍衛,侍衛的手中拎着一個大大的包裹,將包裹放在桌上之後便退了下去。
“蕭天河,你這是什麼意思?”侯爺挑了挑眉毛,看了看一旁的包裹問道。
“程國安,這是給你未來女婿送的換洗衣裳,都在這裡了,不用謝我!”蕭王爺不請自入不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程婉月,笑呵呵的說道:“未來兒媳婦,給你未來公公倒杯茶喝不介意吧?”
程婉月看了看侯爺那張鐵青的臉,再看了一眼坐在那裡一臉期待的蕭王爺,爲難極了。想了半晌走過去給他們兩個各自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說道:“爹,蕭王爺請喝茶。”
蕭王爺端起茶杯點點頭,“這茶泡的是真香啊!一想到不久的將來天天都能喝道兒媳婦泡的茶,這心情就是大好啊。”
侯爺氣的拳頭緊握,繃着一張臉,牙齒咬的咯嘣咯嘣響:“廢話少說,趕緊帶着你的兒子離開侯府,我女兒纔不會嫁給你兒子呢,即便是聖旨下來又如何?”
程婉月見兩個平日裡都是威風凜凜的男人卻像個小孩子般再吵架,覺得頭有些大,一臉疑惑的看了一眼牀上的蕭天玦,想問問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蕭天玦也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也完全不知情。
兩個人正吵着,便聽其中一人喊道:“程國安,你要是不服氣咱倆就去院子裡練練,當年領兵打仗那會兒咱倆旗鼓相當,這麼多年過去了,本王倒要看看你這身本事退化沒退化!”
說着便率先走出了門,侯爺見狀也不甘示弱,拔出腰間的佩劍便追了出去。
程婉月見狀忙撫額,聽他們兩個先前你一言我一語的,感情是一起出徵打過仗,估計是那會兒鬧下的矛盾,也懶得理會他們,趕緊趁這會兒的功夫將剛纔制好的藥喂蕭天玦喝了下去。
外面的追風追雨和王生斜倚靠在樹上,看着院子裡蕭王爺和侯爺兩個人刀光劍影,時不時還叫聲好,鬧哄哄的倒也吸引了不少人駐足看熱鬧。
這一戰便是一個時辰,蕭王爺和侯爺兩個人還是平分秋色,未分勝負,蕭王爺將手中的大刀扔給一旁跟過來的侍衛說道:“國安啊,有些話本王一直想跟你說了,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說咱倆鬥了這麼多年,有啥意思?今日只要國家昌盛了,比什麼都強。”
侯爺冷哼一聲,也把劍收回劍鞘中說道:“你說起這點,我倒是想起一事,聽說北疆的公主不日便來到南明瞭,皇上究竟是怎麼想的?”
侯爺一邊說着一邊將王爺帶到程婉月閣樓下的內廳,還不忘跟一旁伺候的何媽媽說道:“去告訴小姐,讓她準備一間客房出來,畢竟睡在姑娘的閨房裡實在不像話。”
何媽媽點頭應了聲,喜笑顏開的出了門。
侯爺和王爺兩個人一直談到很晚纔回去,王爺臨走之前去了趟閣樓上,見蕭天玦此刻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看了一眼程婉月說道:“婉月,謝謝你。”
程婉月連忙搖搖頭,“沒關係的,王爺您客氣了。”
蕭王爺看了蕭天玦半晌,見他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礙於程婉月在又難於啓齒的樣子,忙道:“婉月,拜託你先讓其他人出去,我有話跟天玦說。”
程婉月心下明白,肯定是要說王妃的事情,忙帶着人離開了,又命人不準守在一旁。
等程婉月走後,蕭王爺一臉讚賞的說道:“她的確是個好姑娘。”
蕭天玦難得的迴應了一句,“是,她的確很好,認識她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事情。”
蕭王爺聽完之後,佯裝生氣的冷着臉說道:“怎麼?成爲本王的兒子就不開心嗎?”
蕭天玦看了蕭王爺半晌,最終憋出一句話,“你若辦事不那麼拖拉,也還勉強說的過去。”說完撇過臉,望着一旁的牆角出神,畢竟他還不習慣說那些肉麻的話。
蕭王爺錯愕了半晌,一臉驚喜的看着蕭天玦,揚起臉眨了眨眼睛,生怕一不留神眼淚就會掉下來。
“勉強也行,勉強也行。”
蕭天玦心裡也覺得有些酸澀忙將話題岔開說道:“驚雷下午回去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你了麼?”
蕭天玦點點頭,臉上掃過一絲悲傷的情緒說道:“天玦,別怪你娘,她…..”
“她不是我娘!”蕭天玦忽然咆哮出聲,蕭王爺開始的時候還以爲蕭天玦不過是鬧情緒,畢竟虎毒不食子,而蕭天玦如今這一身的傷痛恰恰都是他所謂的孃親所致。
可是等蕭天玦慢慢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蕭王爺之後,蕭王爺陰沉着整張臉,眼裡冒着火花,拳頭緊握,‘咯嘣咯嘣’的不停響着。
嘴裡不停的說道:“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我就知道錦玉不會如此對我的,錦玉她如今在哪?”
蕭天玦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孃親現在在哪,不過我敢肯定孃親一定沒死,不然的話那個冒牌貨也不會如此突兀的認定我不會殺她了。”
“既然你娘沒有死,我就算將整個巫族都翻過來,我也要找到她!”蕭王爺說着一拳揮到了一旁的牆上,發出‘砰’的一聲震響。
“父王,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爲何她們當初會擄走娘然後潛入到我們王府?而且我們向來跟巫族人沒有任何瓜葛,他們爲什麼會這樣做?”蕭天玦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
蕭王爺臉上露出一絲哀愁之色嘆息了一聲說道:“相傳巫族之術原是北疆古人流傳下來,他們屬於北疆的一小部落,她們不僅僅會相術,還會醫術,蠱術,隨着時間的推移會巫術的人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巫族的長老帶着整個族人遷徙到世外桃源,至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這類人。可是….”
“可是什麼?”蕭天玦問道。
“可是我曾經懷疑你母親便是巫族的聖女,雖然一直沒得到證實,但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當年那件事情。”蕭王爺眯着眼睛彷彿在回想一個非常久遠的事情。
“當然我和你娘認識,是在離北疆不遠的桃花林裡,那時候我身負重傷,終於躲過敵人的追殺也昏了過去。臨昏迷之前,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桃花下看着我笑,等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鎮子上了。你娘說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好在最後止住了血。我不知道你娘是如何在什麼草藥都沒有的情況下做到爲我止血的,但是等我傷好之後看到每個傷口都像是蜈蚣似得,後來問你娘,你娘才告訴我那叫做縫合術。”
蕭王爺說着扯開衣服,只見肚子上胸膛前佈滿了那些就像是蜈蚣一般的疤痕。
“這就是縫合術?”蕭天玦問道。
蕭王爺點點頭,“你娘說縫合術就是用針線將裂開的肉重新縫合在一起,後來她就一直照顧受傷的我,在這期間我和你娘互生情愫,直到有一天你皇爺爺派兵找到了我,我問你孃親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她點頭答應了。”
“然後呢?”蕭天玦問道。
蕭王爺將衣服重新系好了又繼續說道:“剛開始成親的時候你娘每天都做噩夢,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問她她也不說,只是一個勁的問我知不知道巫族?我搖搖頭,只說聽過傳聞略知一二。”
蕭王爺看了蕭天玦一眼繼續道:“當時你娘就笑了,說傳聞中說的巫族事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巫族的人不但會吸收日月精華進行修煉,有的甚至還會吸食人血達到快速修煉的目的。不過這樣的人被稱爲北巫族。”
蕭天玦忽然想起什麼似得忙說道:“吸食人血?”
蕭王爺點點頭,見他一臉擔憂的神色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