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駐天宮市基地。
一衆少女規規矩矩地坐在會議室中,看着投影儀上的大屏幕。這個AST畢竟是日本政府直轄管理的陸軍部門,武器裝備特殊一點兒,但和大多數政府統轄的部門一樣經費緊張……比起拉塔託斯克之類的大型結社組織,AST想要置辦點兒什麼昂貴的東西都要跟上層申請經費。上面又怎麼會高興一直往這個無底洞裡填坑呢?自從精靈降世以來,大大小小的空間震對世界各地的經濟都有重創,各國紛紛勒緊褲腰帶,專門留出一部分經費來做繕修工作。
因此,基地的種種基礎建設顯得相當老舊。他們甚至都還沒用上那種科技感十足的全息投影,開會時最常用的是屏幕投影,俗稱PPT……眼看着大雄的全身像和一張模糊的照片同時出現在PPT上,莫名就少了點兒嚴肅的意思。甭管什麼東西往PPT上一放,時髦值立刻減二十,看什麼都像是課本上的東西。
昏暗的室內,大雄額頭上的三頭龍圖案顯得特別刺眼。
“各位姑娘們,把注意力集中過來,現在開始針對零號精靈的第二次全面分析會議了!”上尉日下部燎子用這個年代非常罕見的短教鞭敲了一下PPT的表面,幕布上發出一串“啪啪”的響聲,“基本上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我們大部分成員也參與到了對零號精靈的初次作戰裡面,親眼確認過他的能力……你們纔是第一目擊者。由於我在大後方另外有任務,所以沒參與到第一線戰場……這些資料是根據諸位的口述還原出來的,如果有什麼差錯,過會兒你們隨時可以指出。”
原本AST部隊裡大多是年輕姑娘,平日生活中訓練生活基本都在一起,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是很日常的事情。以往要是在這裡開會,她們能在下面毫不停歇地從頭吐槽到尾,有時候燎子上尉也會拋下面子,和她們一起鬧,弄到最後往往會發展成一場線下烤肉聚會……沒辦法,處理精靈這種工作可大可小,必須全副武裝,指不定哪天命就沒了,發泄一下壓力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今天……會議室內一片死寂,鴉雀無聲。
大雄那種不可戰勝的壓迫感已經給她們心中留下了非常恐怖的印象,自己這邊甚至沒有太多發揮的機會,僅僅一個照面,零號精靈就已經用絕對實力壓制了她們的高科技裝備。整個過程被他死死捏在手心裡,少女們用以翱翔天際的飛行機甲在他眼裡簡直成了蝴蝶蜻蜓之類的小動物,毫無威脅性。此前她們也沒面對過男性精靈,首次交鋒,AST這邊着實有些捉襟見肘。
燎子點了一下鼠標,放出機甲停靠艙內的一張照片——編號爲029的倉庫裡空空如也,其他機甲則好好地安放在艙內。
“如各位所見,存放在倉庫內的一幅半覆蓋式對精靈機甲被偷竊了,且安置在倉庫裡的壓力報警裝置、熱成像報警裝置和監控裝置都沒有發出警報。直到今天早上保養人員前去進行例行檢查時,才用肉眼發現了這一事實。組織立刻進行了從上到下的自查,最終將失竊時間定爲昨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有人在沒有觸發任何預警機制的情況下進入基地,催眠了一個技術人員,然後拿走了他的所有證件,在基地裡大搖大擺地逛了一個鐘頭。資料儲藏室、機甲儲存倉庫和彈藥庫都有被入侵的記錄,他似乎還用不知道什麼手法繞過電腦中的密碼保護機制,光明正大偷看資料,並留下閱覽記錄……”
“我們對那個被催眠的技術人員安排了二級心理疏導,經過一些反催眠的技巧還原出了入侵者的大致樣貌。非常不幸……還原出的形象和早上你們剛剛對壘過的零號精靈,應該是同一個人。”
沒有人接茬,姑娘們的眼裡閃出愈發敬畏的光芒,儘管放在面前的只是一些照片,她們還是下意識地正襟危坐,顯得相當害怕。
早上剛剛交過手,晚上就順路摸到基地裡來了……而且還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隨隨便便就能躲過所有預警機制。一想到零號精靈昨天晚上在基地裡優哉遊哉地閒逛,她們就冷汗直冒——萬一他心血來潮,一路摸到宿舍裡來呢?憑零號精靈那可怕的高行動力,這似乎完全不是問題!
“AST對民衆是完全保密的,諸位從各支隊伍被抽調過來時,想必都簽署了保密協議。如果沒有特殊渠道,一般來說,需要大量情報才能確認我們基地所處的座標。零號精靈的行動時間只有一個下午,嚴格計算起來,大約四個小時,然而他就是做到了……但他並沒有真正傷害任何一個人,偷走機甲似乎也只是爲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關於這一點,我們應該感謝他。”
說罷,燎子又將畫面切換到了另一頁上,上面赫然放着大雄身着西裝、手捧書本的照片。另一張則是拍攝他的新辦公室,門口被一衆學生堵得水泄不通,其身份以情侶居多。
“潛入基地的第二天,零號精靈以‘心理諮詢師’的身份出現在來禪高中,不知爲何被當地教育體系接納,合法地入住學校。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零號精靈沒有任何在人類社會通用的證明,也不具備勝任這個職位所必須的學位證書,但很奇怪,他就這麼突然出現了……當天,零號精靈在與學術的交流中表現出了過人的口才,以及充沛的社會知識,吸引了非常多的學生光顧其心理諮詢室。”
“同一天,下午四點半,我方安排在那裡的監視眼位捕捉到了精靈夢魘(Nightmare),即時崎狂三的身影。據觀察,她最後一個進入零號精靈的心理諮詢室,在裡面呆了將近兩個半小時,最後又笑着走出來。初步猜測,狂三與零號精靈達成了某種合作的協議,鑑於雙方都不在本部的監控之下,一旦表露出合作跡象,對社會的威脅性不可估量。”
燎子輕輕拍了一下木桌桌面,愣是把幾個出神的姑娘給嚇得一哆嗦——就剛剛的幾分鐘,她們瞭解到大雄在那一天交手之後又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不禁渾身發涼,彷彿個個都得了“大雄
PTSD綜合症”,一聽到什麼響動便宛如驚弓之鳥,生怕那個神出鬼沒的零號精靈突然就出現在自己背後。
唯有摺紙一人,依舊保持着那幅冷若冰山的樣子,不爲所動。這種時候,鎮定自若的她自然就成了衆人依靠的對象。
“經過上面的研究,以及和DEM社本部的溝通,我們暫時放棄了以往的方案……零號精靈身上有太多未知的東西,正面衝突,我們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之下或許會吃大虧。因此,組織決定,在某種程度上借鑑拉塔託斯克的做法,派出特殊人員接近零號精靈!”燎子突然一轉話鋒,用無比八卦的音調高聲說道,“鳶一折紙上士,組織將這個光榮而又艱鉅的任務交給你!考慮到你現在和零號精靈處在同一所學校,有理由,更有機會主動接近他。此前,你從未在任何一次任務上讓組織失望,希望這一次你依舊能圓滿完成任務,從零號精靈口中撬出足夠多的情報。”
這下子,會議室裡的姑娘們終於活躍起來。她們的眼裡紛紛閃出八卦的光芒,嘰嘰喳喳地討論起這一次組織交於摺紙的艱鉅任務,嘴角儼然堆滿了壞笑,似乎是慶幸這樣的任務沒落到自己頭上。
反觀摺紙,仍舊是波瀾不驚地站起來,面無表情,輕輕說了一聲“是”。
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但其實並非如此,她對組織上的安排一無所知,此前也沒有任何人通知過。突如其來的責任就這麼壓下來,她將要不佩戴任何武器裝備而和敵人正面對峙,那個敵人昨天差點要了她的命……除此之外,她還必須謹慎地用語言來和他交流,在談話中鋪墊好陷阱,然後再一步步將其誘導他,讓他吐露出有用的情報。這樣山一般沉重的任務,不管壓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足以使之心有餘悸、擔心不已。
或許正是因爲上面知道這一點,纔將其交給摺紙來處理。
而她必將不負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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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摺紙上士,請注意,你已經進入零號精靈所處樓層。爲了防止被監聽,從現在開始,不要應答,請仔細聽我說。”一個鎮定自若的女聲出現在她的腦海裡,“現在,植入在你大腦皮層的‘納米顯像芯片’已經成功運作起來,我們這裡可以連接到你的五感,包括視覺、聽覺和觸覺,我們將感受到你感受到的一切。換言之,你只需要負責進行誘導談話,而藉由你五感傳遞過來的信息會被直接投放在大屏幕上,稍後,錄像將會被送至DEM本社進行研究。”
“納米顯像芯片體積微小,目前合法市面上沒有任何儀器能檢測出來,可以放心使用。如果察覺到危險,上士可以尋找機會輕輕敲擊兩下太陽穴,主動觸碰頭部將會傳導出電信號。一旦收到信號,無論情況看起來如何人畜無害,我們都會派遣部隊趕來救急。”
“摺紙上士,祝你成功。”
站定在辦公室門前,摺紙輕輕點了點頭,“啪嗒”一聲拉開了大門。
“老師。”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想做人生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