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這一年的冬天,意外的冷。這都纔剛十一月呢,天就已經開始下起洋洋飛雪了。
民間都在傳說,這年的冬天這麼冷,天降異象,只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邊關頻頻傳來戰事,說是此番戰役激烈,戰事可能要延至明年,瑞親王今年除夕只怕是回不來了。
瑞福晉窩在安王府裡,旁邊是暖和的爐火,她搓着玉手笑眯眯的給小弘興穿好棉襖,牽着他的小手在屋裡學走路打轉轉。
弘祉則在一旁練他阿瑪的字跡。
屋外翠兒急匆匆的進來,走近瑞福晉的身旁,細聲言語幾句。
瑞福晉柳眉微蹙,把小弘興交給一旁的奶孃,並吩咐弘祉繼續練字,她自己則和翠兒出了屋子,來了大廳。
大廳處,千尋早已等候多時。
瑞福晉匆匆趕來,見到千尋手上拿着的那個精緻的玉盒,她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也不多寒暄,她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你這是——”
千尋神色凝重的點點頭,並將手中的玉盒恭敬遞上:“這裡面有您想要的東西。雍親王和黨羽間的通信密函都在這裡面。”
瑞福晉明瞭的點點頭:“你辛苦了。”接過翠兒遞來的玉盒,她輕輕打開,隨手拿起其中的一封書信,確實是胤禛的親筆字跡無疑。草草掃了眼書信上的內容,瑞福晉復而皺眉放下,重新合上玉盒,鄭重的叮囑千尋:“既然你已經踏出這一步,那你就沒有回頭路了。胤禛是個多疑的人,他肯定很快就會懷疑到你身上的。現在你必須出去躲藏一段時間,待局勢穩定了你再回京明白嗎?”說着,瑞福晉回頭衝翠兒點了點頭——
翠兒明瞭的離開大廳,一會兒,又回來。將一袋銀子和幾張銀票遞給千尋。
“離京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待雍親王一除,我們就會派人通知你回來。”
千尋靜靜的聽着,半晌,她忽而開口:“弘玥很快就可以出來了吧?”
這些日子以來,她每天都惦記着他。她會狠心背叛雍親王,一是爲了報仇,可更重要的,還是爲了他。她就盼着他能早日出獄。就盼着,自己還能再見他一面。
“弘玥很快就可以出來。但你也要馬上離開京城知道嗎?”瑞福晉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千尋卻只是心不在焉的應了聲。
她只想,再見他一面。
……
坐在馬車內,瑞福晉的手裡緊緊的捧着那個玉盒,柔軟的手指輕輕的摩挲着玉盒的邊沿,心情有些複雜。
她心裡很清楚,只要她一送出這玉盒,弘玥就可出獄,可同時,努力多年的胤禛也將功虧一簣,甚至會就此搭上性命!
胤禛,這個從小圍着她長大,和她糾纏了大半輩子的男人,如今,卻要她親手斷了他的性命。
既然瑞親王做不到手足相殘,那這壞人,就由她來當。如果她不先下手爲強的話,那以後遭遇劫難的就必是安王府!爲了胤逸,爲了三個孩子,她必須狠得下這個心!
即
使,在清楚自己即將親手斷送了胤禛的時候,心裡竟還會幽幽的疼……
胤禛,那個曾經圍着她一聲一聲喊着‘王嫂’的天真孩童……
她必須殺了他!
想至此,瑞福晉握着玉盒的雙手不自覺用力!
對不起!她只是個平凡的,自私的女人!
車外的風雪還在呼呼的颳着,銀頂馬車快速奔馳在一片白色天地裡……
……
喜來客棧
一間雅緻的包間裡,一位頭盤旗頭,雍容華貴的夫人早已在裡面等候多時。
銀頂馬車停在客棧前,從車上下來一位身披紅色披風的夫人。夫人的臉被披風帽子遮得嚴嚴實實的,教人看不清她的臉。而她的身旁還跟着一個獨臂丫鬟。
兩人急匆匆上了樓,敲響了包間的門。
很快的,門便被打開,兩人的身影隱進屋內。
待門關上,來人這才掀開帽子,露出一張白皙水嫩的小臉。
坐在屋內的夫人輕笑出聲:“瑞福晉,您可總算是來了。”
來人也笑,“八福晉,讓您等候多時了。”
“妯娌間就別說這些客套話了。”八福晉郭絡羅氏讓來人坐下來,並親熱的執起她的手:“這麼些年沒見,瑞福晉您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瑞福晉看着眼前的女人,這個曾經傲慢嬌貴的千金小姐自從嫁給八阿哥胤禩後,也學會收斂了。聽聞此女擅與人打交道,八爺黨身後的一切事物,都是她在應付打理,可謂七巧玲瓏心。
所以此番,她纔會約她出來。八爺府裡,她八福晉的地位可不亞於八阿哥!
不着痕跡的避開她的碰觸,瑞福晉收回自己的手,也笑:“這麼些年不見,八福晉您不也越發年輕了。”
八福晉聞言卻是不大悅的撇撇嘴:“越發年輕?那是還沒生過孩子。我倒是羨慕你能連生三個世子。”
此話說的瑞福晉有些尷尬,都不知該如何接話的好。
京城裡早有百姓們閒談,論皇家媳婦裡,誰纔是大清第一福晉?這第一福晉,論出身,論品貌,論才學。更論受夫君寵愛的程度,論生子幾許?
要論出身,這八福晉絕對排得上號!
要論受夫君寵愛的程度,瑞福晉就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這八福晉也受寵,可受寵歸受寵,你到是生幾個孩子來讓人瞧瞧啊!要不夫妻再恩愛也總是少了點什麼。
人們的這些議論多多少少都會傳入安王府,傳瑞福晉耳中……
所以瑞福晉明白,生不出子嗣一直是八福晉最大的心結。所以也不知該如何接話,最後她只得說:“暫且不要孩子也好。待局勢穩定了再生也不遲。你和八阿哥現在不都忙着正事呢嘛。”
八福晉長長的嘆息一聲。半晌,她復而回過神來,“可是瑞福晉你這回找我出來會是什麼事?你平常不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平常我們妯娌幾個想約你出來還約不到呢。你今兒個怎麼倒自己主動了?我還在想今兒個是刮的什麼風呢……”
瑞福晉歉然笑笑:“平常府裡事務多,抽不開身。今兒個來,不瞞你說,還是爲了弘玥——”
八福晉聞言,皮笑肉不笑的,“爲了弘玥的話,那我可就跟你坦白了說。雖然我心裡也清楚這其中肯定是有誤會。可你也清楚我家老爺子的脾氣。誰要是真惹他生氣了,就是我也勸不住。”
她的推辭瑞福晉聽在耳裡,可還是禮貌的笑笑,解釋:“弘玥年紀小不懂事傷了八阿哥,我們也覺得心裡難安。這些日子想着登門探望,又怕被拒絕。這不,一拖就拖到現在了。也不知八阿哥現在身體怎麼樣了?今兒個想着,要是再拖下去,就真要生間隙了。”說着,瑞福晉便將手上的那個玉盒遞上,笑着說:“還請笑納。原諒弘玥的無心之失。”
八福晉凝緊秀眉,半是疑心的接過那玉盒,打開,隨手拿起其中的一封書信草草瞄了兩眼後,她驚得一下彈跳起身,不敢置信的驚呼:“這、這是——”
瑞福晉面色凝重的點點頭:“我只是想要你和八阿哥清楚,我們安王府的立場。”
拿着那些書信,八福晉激動得全身都顫抖了——
“好。太好了……”只要能除掉雍親王,那胤禩離至尊皇位就更近一步了!
可瑞福晉卻不如她的樂觀。她凝着眉,心裡不安的想。她這也只是孤注一擲!成王敗寇也只在這一舉了!如果成的話,他們安王府還有一線生存生機,可如果敗的話……
只因胤禛他,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
……
回了安王府後,瑞福晉不放心的又問翠兒:“千尋她離開京城了嗎?”
翠兒卻搖搖頭:“奴婢不清楚。應該離開了吧。”
可瑞福晉的心裡卻還是惶惶不安的。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天,總也坐立難安。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
黑暗的官道上,風雪呼呼颳着。
千尋隻身一人窩在街道的屋檐下,抱着肩膀縮着頭,躲在那裡不知在等什麼。
她在這裡等了一天。明明清楚自己現在在京城多待一刻,她的性命就多危險一分。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在這裡等着,她只想再見爺一面。
只有看到他真的出獄了,她才能放心離開。
冬夜的風雪是致命的冷,可她卻還是頑強的在這裡等着……
她相信額孃的承諾,額娘保證會救爺出獄,那爺就肯定能出獄的。千尋堅信着……
她只希望自己以生命換來的努力沒有白費。
終於,遠遠的看到一輛馬車自黑暗馳來……她急忙跳出身去攤開雙手……
這是今晚攔截的第五輛馬車了。
不知道馬車裡的人是不是爺?所以她只有一輛輛的攔截……被人罵瘋子她也無所謂。
只希望現在這一輛裡面,坐着的人能是爺……
別再讓她等了……
眼看馬車越馳越近,她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大喊——
“停車!停車!”
馬車由遠至近緩緩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