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實話,李肆是真的不想接。
就算是抱大腿,也是抱秦王政的大腿啊,一個註定死路一條的叛逆,和他糾纏不清那不是找死?
但上了賊船,可就沒那麼容易下去了。
至少現在也要跟他虛與委蛇一番。
“接,當然接!我就是大人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李肆胸脯拍的啪啪響。
見狀,邱月冷顏稍稍柔和了些。
“舍人大人有令,要你拿到禁軍部署圖!”
“什麼!”
李肆臉色大變。
邱月臉色一冷,眉頭緊皺:“怎麼?你不願意接令?”
“當然不是,”李肆連忙否認,“只是……現在就要禁軍部署圖,是不是太早了點?”
現在的李肆並非剛來秦朝那會兒,什麼也不懂。
護龍衛好歹也是直屬大王的機構,對於秦國軍事還是知曉一二的。
禁軍部署圖屬於最高的軍事機密不說,而且出於保密要求,每隔三個月都會進行修改。
現在舍人大人要他去偷禁軍部署圖,那等於說在三個月內就會舉起反旗!
要是李肆不是穿越者,或許還會咬着牙當個急先鋒,爭取從龍之功,封妻廕子。
但他明明知道,橫掃六合的秦始皇纔是最後的贏家,又怎麼敢牽扯到這種掉腦袋的事情裡?
不行,一定要趕緊想法辦法脫身!
李肆的危機感越來越重,大腦飛速的運轉了起來。
站在他面前的邱月,哪裡知道只是一道命令,就讓李肆冒出來這麼多想法,她還冷着臉教訓李肆呢:“不該問的你就不要問,只管用心做事,待大事成了,舍人大人自然不會虧待你!”
李肆還能怎麼說,只得裝作唯唯諾諾的樣子答應了下來。
送走了邱月,李肆一下沒了精氣神。
這才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啊,結果又出幺蛾子!
前世作爲古文字博士的李肆,怎麼會忘記史書上對於這場叛亂的記載?
“長信侯毐作亂而覺,將欲攻祈年宮爲亂,戰咸陽,毐等敗走,車裂以徇,滅其宗!”
翻譯一下,就是這個所謂的舍人大人嫪毐反叛作亂,想要進攻咸陽宮祈年殿,大軍在咸陽城交戰,嫪毐失敗了,被擒後車裂而亡,滅了他整個宗族。
一開始,李肆還不敢確定這個舍人大人就是嫪毐,但一讓他偷禁軍部署圖,李肆就明白這場仗肯定是今年要打起來。
今年是秦王政九年,有且只有一場重要的叛亂,那就是嫪毐之亂。
至於被封長信侯的嫪毐,爲什麼會被稱之爲舍人大人,倒也不難理解。
嫪毐一開始的官職就是舍人,一些心腹稱他爲舍人大人,寓意着親近,是從微末時就一直跟隨着他。
這就和前世兵哥哥一樣,喜歡稱呼已經當上團長、連長的老上級爲老班長、老排長,一個意思。
想通這一點,李肆更覺得自己要早點離開嫪毐這艘破船了。
秦國現在律法森嚴,用的是法家“亂世用重典”的思想,一旦嫪毐沉船,李肆鐵定被牽涉其中。
這種叛上作亂的大罪,沾上一點兒鐵定小命兒就沒了。
要不……去和秦王政坦白?
李肆腦子裡冷不丁冒出這麼個想法。
隨即,他又搖了搖頭,一旦坦白那他一點回旋的空間就沒有了,小命兒就掌握在秦王政的手中。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給其他人。
哪怕這個人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
……
一連兩天,李肆監工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現在火炕匠人已經把火炕鋪到了祈年殿。
祈年殿正在施工,但秦王政並沒有搬走,而是繼續在沒施工的地方處理政務。
李肆因爲監工的事情,已經在秦王政眼皮子底下晃悠了整整兩天。
這天,李肆一邊心不在焉的監工,一邊心裡盤算着偷《禁軍部署圖》的事兒。
另一邊的秦王政召來了一羣大臣,正在商量秦國內的教化一事。
如今正值百家爭鳴時期,朝堂內大臣們出身各不相同,一提到教化兩眼都放光。
要知道,教化可是提升自家學派的最好方式,不光增加了名氣,還能選拔出一大批自家學派的忠實信徒。
所以這兩天,朝堂內大臣們爭的差點沒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朕讓你們談教化,要的是你們給朕一個切實可行的策論,爲我大秦培養官吏,不是讓你們天天在朕面前吵來吵去!”
秦王政又開始發飆了。
這一天到晚,自從提了教化的事情,秦王政沒多久就得發一次火。
一發火,羣臣就跪下道歉,發完火,羣臣就繼續我行我素的吵。
事關自家學派生死存亡,沒人敢大意。
大王你生氣就生氣吧,反正總不能把大臣全砍了吧。
羣臣抱着這個心態,吵了好幾天了,愣是什麼方案也沒吵出來。
秦王政發完火,將奏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羣臣不敢在秦王政氣頭上撩撥,大殿內一片寂靜,只有一旁施工的聲音。
這時,呂不韋不慌不忙的走出了人羣。
“大王息怒,教化一事乃是大王仁舉,但是大王所提到的書同文、車同軌一事並無前例可尋,各地官吏有心報國,也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做起啊。”呂不韋緩緩撿起奏章,恭恭敬敬遞迴了秦王政的案頭。
“呂相言之有理!”
“不錯不錯,此事乃是商鞅變法之後,我大秦革新力度最大的事情,萬萬記不得啊!”
一聽呂不韋的話語,羣臣頓時鬆了一口氣,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呂不韋微笑着站在一旁,剛剛他故意出頭,就是在展示他對朝堂的統治力。
外行人看,這不過是呂不韋一次簡單的勸諫,內行人卻知道,這是一次相權和君權的交鋒。
暫時來看,秦王政落於下風。
“丞相所言極是,看來是朕操之過急了,不過丞相對於教化一事是否還有妙計?”秦王政沉默片刻後說道。
呂不韋輕嘆一聲:“大王,臣通宵達旦一直忙於此事,但終究還沒有頭緒,還請大王贖罪。”
“丞相爲我大秦殫精竭慮,怎會有罪?此事……暫且延後吧。”
秦王政皺着眉頭,揮退了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