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子易的府裡出來,再步行走到卓敬的家時,還不到戌時,但此時天色已經黑的很了,也不知書香傳家的門戶是不是都有這種規矩,這麼早的時候就已關上了府門。
衛小七衝着門口繞了三圈,又拍了九九八十一下大門,愣沒找到半個人影,看着那黑漆漆的大門,衛小七尋思着怎麼想個辦法進去找卓敬啊。
沒奈何,爬牆吧。找了個看似很順眼的牆頭,一提氣,一擰腰,噌的一聲就上了牆頭了,果然是絕好輕功啊,接着就聽到撲通一聲,然後是哎喲哎喲了兩聲。
按說憑衛小七的功夫不應該摔跤的,可她最近是倒黴的狗屎運撞頭,哪邊的牆頭不好選,偏選了個牆內修了個水塘的。
原來這卓府的老太太是個極愛水之人,嫌原來府裡的水面不夠看的,便找人擴建了水塘,卓府的佔地面積並不很大,這一擴就擴到了牆頭邊上,偏趕上最近衛小七正是黴運當頭,另三面沒水的牆不選,非要挑個有水的牆頭,還覺得頗爲順眼。這一跳不要緊,只聽撲通一聲落到水裡,由於是匆忙完工,池子挖的並不是很深,裡面還有很多未清理完的石頭廢磚,哎喲的第一聲是不小心扭到腳了,哎喲的第二聲是沒站穩直接趴水裡了。
手忙腳亂的從水裡站了起來,也沒空哀嘆自己是多麼的時運不濟,此時此刻還是先出了池子再說。
順着前面的燈光之處往岸邊游去,忽然聽到有人大喊:“水裡有人,快看啊,水裡有人。”
會被人發現是衛小七自落水後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水裡有人有那麼稀罕嗎?活像看見怪物似的。衛小七打死都不承認自己此刻看起來會像個怪物。
施展賴以成名的狗刨式泳技,幾經努力終於游到了岸邊,正打算往上爬,忽然發現自己面前站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兩個,而是上上下下幾十口子,都眼睜睜的滿臉看稀罕物的表情瞧着自己。
衛小七頓時覺得腦袋發昏,雖然她兩天後就是這家的媳婦了,但也不必要這麼多人列隊歡迎吧,太熱情了,真是太熱情了。慌忙兩步爬上岸,打算向列隊歡迎的衆人揮手示意一番,還沒等擡起手,幾個明顯家丁打扮得已經團團把她圍住,嘴裡還喊着:“哪裡來的小賊,敢擅闖卓府。”
原來不是歡迎我的,衛小七忙擺着手道:“我不是小賊,我是來找人的。”接着對人羣大喊:“卓敬,卓敬,你在哪兒?”
今天是卓家夫人過生日,卓敬他娘不喜鋪張,就自個家裡的一些人包括丫鬟僕人在內,在池塘邊擺上七八張桌子,一衆人等在這裡吃酒玩鬧。卓府因晚上有事,便也早早的關了府門,門房上沒人也正常,因爲都在這兒吃酒呢。這也是卓敬因何匆忙辭別衛小七趕回家的原因。
卓敬其實早就瞧見了水中之人就是衛小七,他是真不想管啊,這衛小七向來怪癖,放着門不走非爬牆(他忘了門是進不來的),太丟人,但此時裝不認識有點不太可能了,在卓大人和卓夫人四隻眼睛的探索之下,沒奈何,只得推開衆人走了出來。
可算瞧見熟人了,衛小七忙幾步過來,拉住卓敬。卓敬一見她這身溼漉漉的衣服實在沒法看了,趕緊脫下身上的外衣給她披上。
卓大人一捋鬍鬚,微微笑道:“敬兒,你這位朋友是……?”
到底怎麼介紹呢?再過兩天就是他們家的媳婦了,雖然是假的,可他爹孃不知道啊,此時撒謊有點不太可能了,只好硬着頭皮躬身道:“稟父親,母親,此人是孩兒準備納的小妾,前幾日已經稟明瞭母親了。”這話說的,立馬震驚了所有人,都拿眼睛打量着衛小七,似乎是要看看眼前之人到底哪點像個女人了。
衛小七直瞪卓敬,用眼神示意,不是說好是當正房嗎?怎麼這會兒改小妾了。
卓敬不理會她眼睛抽筋着做表情,心說,我倒是不介意娶你當大老婆,問題是我爹孃也得同意啊。不過這話現在沒法說,拿手扽了扽衛小七袖子,小聲提醒她趕緊過去施禮。
衛小七也沒完全傻透,忙上前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氣得卓敬好險沒背過氣去。
按察使卓大人和卓夫人明顯有點嘴角抽搐,還是卓大人經歷的多,很快恢復常態,咳了一聲道:“不知這位小姐是哪家的閨秀?”這話問的本有些擡舉衛小七的意思,不然看她今日的表現又哪裡像個閨秀了,鐵鏽還差不多。
衛小七剛想回答,卓敬在一旁道:“她本事一富商之女,對孩兒有救命之恩。”
看來你是爲了報恩以身相許啊,在心裡替他接下面的話,不過衛小七對他撒謊的本事還是相當佩服的。
卓大人沉吟不語,衛小七現在是既希望他說不行,不同意你們成親,又希望他點頭同意他們成親。不過最後還是保命的心理顯得更加急迫些。
卓夫人在一旁似有些坐不住了,上下打量着衛小七,怎麼看怎麼一肚子氣,不得不承認此時衛小七的形象確實不怎麼好。溼漉漉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張臉,原本很有靈氣的一張臉,還有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半分都瞧不見了。再往身上看,穿着卓敬的外衫,過大過肥就不要提了,更有甚者身上的衣服直滴答水,好好的亭臺樓閣地上被留了一大片的水漬。
卓夫人看的直皺眉頭,連衛小七冷的直打噴嚏也裝聽不見,既不吩咐下人給換衣服也不讓人給搬個座位,只拿眼睛冷冷的瞧着衛小七。
衛小七隻好哆哆嗦嗦的站在那裡接受人家的冷眼掃射,暗歎一聲,天底下的惡婆婆真是多啊,還沒嫁進門就如此了,這以後的日子還有法過嗎?
卓敬對他孃的性子瞭解得很透徹,知道要是管了,比不管還糟,倒時恐怕衛小七受的罪更多,所以故意不理會衛小七求救的表情,裝作沒看到。心裡卻在一個勁打鼓,真想對她娘大喊一聲,這不是我的人啊,是當朝天子的啊。可是不能說啊,只好暗自祈禱他老孃千萬別對衛小七太過份。
卓夫人掃量了衛小七半天,終於開口道:“不知這位小姐晚上跑到卓府來是意欲何爲呀。”不愧爲大戶人家出身,問話都這麼有水平,其實這件事在場的丫鬟、僕人、老媽子們,包括卓敬在內都很感興趣。
衛小七搜腸刮肚的開始想借口,說爲了救李陽吧,此事還屬於機密狀態,不能外揚,找什麼理由好呢?忽然看到桌上擺的各式各樣的壽禮,以及卓夫人身上穿的壽字長袍,腦中靈光一現,行了個歪歪扭扭的女子蹲身禮,對卓夫人諂媚笑道:“得知夫人今日壽辰,小七是特來賀壽的。”她也算是急智,不過賀壽有從池塘裡游過來的嗎?
卓敬聞言忍不住頭疼的利害,緊緊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心說,這個衛小七也真是荒唐,想了這麼個理由,誰見過賀壽有從人家牆頭上進來的。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替她圓謊,忙低頭對卓夫人道:“娘啊,小七是想給您一個驚喜。”說完這話卓敬不禁想抽自己嘴巴,他的話沒比衛小七好哪去,這哪叫驚喜啊,整個一驚嚇。
卓大人尋思了許久也不知最後究竟都想出了什麼,只見他仍捋着那綹稀疏的鬍子,故作慈祥的對衛小七道:“過兩日就要成親了,夜涼了,此地不宜久留。”又轉臉對卓敬道:“敬兒,還不快帶你媳婦去換身衣服。”
這話真如皇帝特赦一般,衛小七感動的好懸沒哭出來,剛想說兩句感謝之言,被卓敬一把扯着往內院走去。
身後卓夫人還在那裡絮叨:“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家裡養出來的,這般沒禮貌。”
這麼難聽的話,隨着風兒飄啊飄啊,好巧不巧的灌到了衛小七的耳裡,此時要不是已經走出一段路了,真想回去瞪那女人幾眼。什麼話嘛,明明是在嘲笑她有人生,沒人養。我就是孤兒了,那又怎麼樣。
衛小七扽了扽在前面拉着她的卓敬,放低了聲音道:“你娘不能揍吧。”
卓敬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胡說什麼?”或許知道衛小七一向有賊心沒賊膽,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當真毆打婆婆,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兩人來到不同的房間,換好衣服出來,卓敬才問她到底有什麼事來找他。衛小七忙把李陽的事說了一遍。
卓敬沉吟半響道:“此事難辦啊。”
“不難辦來找你幹嘛。”衛小七癟着嘴道。
“奸還是要捉的,不過要捉的漂亮,穩妥,還不能出一點差錯。”不愧爲一地的父母官,表情倒是正經八百。
這裡有捉姦什麼事,衛小七一臉的黑線,對卓敬難得的幽默不置可否。
“不過三郡主最終還是要進宮當皇后的,咱們可不能惹毛她。”還沒怎麼開頭呢,卓敬已經開始做最後總結了。
什麼跟什麼啊,衛小七對他的話有聽沒有懂,琢磨着明日是否跟公子易和盧子玉再商量一下,這個卓敬真是腦子進水了,在這裡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