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徐子元這邊被端琰掛了電話, 心情略糟, 其實自從呂佳音出事之後, 端溪似乎夥同什麼人一直暗中在給自己這邊使絆子,抓着上官澤一些小細節似乎想要生大事,這讓他一直很煩惱。

他的上司上官澤這個人,其實要說起來除了一點年輕時候的的僞黑歷史之外, 沒什麼太大的缺點, 識大體、會來事還野心重, 最關鍵的是不近女色。

可別小看女色這玩意,仙人跳不光是小流氓慣用的騙錢手段,也是政客們慣用的搞事情手法。

想搞你的時候先裝模作樣和你套近乎,擺一桌酒局哄勸你喝點小酒,找個美如天仙的年輕小姑娘明着暗着勾搭你,這人啊, 窮的時候越苦, 站到高處的時候, 十個有八個就越是容易飄得掂量不清自己身份,再加上喝酒誤事, 只要你敢酒壯人膽一時之間腦子不清醒出了手, 接下來的文章可就多了,輕則名聲掃地,重則傾家蕩產。

而上官澤能一路過關斬將、目標堅定、意識明確到今天,也難免有些其他的小缺點。

上官澤母親早早就去了,父親年輕時候是政府部門秘書, 父子聚少離多,上官澤主要是在外公外婆家長大,兩人本身關係就一般。

結果他父親退休後也疏於和兒子溝通,,一把年紀相中了家裡的小保姆,還鐵了心要結婚,準備要帶着家裡所有財產跟小保姆甜甜蜜蜜,打那天起上官澤沒少虐待他那老父親,據說還經常拳腳相加,第二年老父親就被氣得吐了口血一命嗚呼了,小保姆也被他整得有家回不去,如今漂泊去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不過,這些也都是些謠言,官方說法是:“保姆偷了家裡的東西還敲詐,氣死了老父親,事情敗露後保姆自己逃了。”

但無論事情真相如何,上官澤這個人的確一板一眼還脾氣不好,但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其實不是個什麼大事,相比如今在職的不少天天等着退休回家養老的老傢伙或者腦袋裡只有錢和女人的混子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往往官場上的這些傢伙正經業績一個都做不出來,攬錢、站隊、打小報告、搬弄是非、栽贓陷害和牆倒衆人推的事情倒是一個都不落下,擔心上官澤影響了他們退休後的攬錢大業或者裝逼生涯,一個個抱團朝着他們天天開火。

如今怕是又有了端溪的加入,事情變得嚴峻了幾分,這雖然都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可就怕這苦吃了一輩子都當不了人上人。

想到這裡,徐子元就覺得奇怪。

這個呂佳音他怎麼就搞不明白呢?

江陳輝一事真相大白,無論這場戰爭能有多麼多麼腥風血雨,無論誰勝誰負,她都不會有損失,甚至到頭來獲利的人可是她……她怎麼就不樂意了呢?

不樂意也就罷了,爲什麼要用最過激的的方法表達不樂意……非要選擇死呢?

除非……除非……

她想瞞着什麼?

她認爲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比她爸的冤死更重要?

徐子元想着想着就進入了死衚衕,這時有人發來了郵件,並打來了電話:“你讓我查端琰最近的來往人羣,我順藤摸瓜翻上去,發現端琰從前年開始有一個動向很值得人注意。”

“動向?”徐子元翻閱着郵件,“什麼?”

“前年的時候,在曲陽酒店發生了一場騷亂。”對方在對面摁着鼠標一邊看着資料一邊道,“當時有一個叫做陳月洲的女性在酒店別人的婚禮上製造了混亂,當時現場發生了事故,雖然受傷的人受傷的原因跟這個叫做陳月洲的女性沒有直接的關係,這個責任由策劃婚禮的合夥人的名爲張曉雅的人家已經把錢出了,也和受上方達成了和解,但是一般這種案件按照責任劃分,她的立場不可能是這麼簡單就免除責任的……”

“說重點。”徐子元聽得頭疼。

“雖然經濟補償由張曉雅一方承擔,張明宇和李嬌嬌一方沒有起訴也沒有要求賠償,但您不覺得對陳月洲的這個處理方案太草率了,我已經把當時的處理結果意見發在您的郵件中了……”對方道。

徐子元一聽,點開郵件看了眼:“的確,這種情況下雖然她命好,免於刑事處罰,但拘她幾天也不是問題,可是這和端琰有什麼關係?”

“導致處理草率的原因,就是因爲當時端琰正在參加下派活動,端琰就是她案件的處理人之一。”對方道。

“這有什麼大不了。”徐子元笑笑,“這種小事連徇私枉法都算不上,啊,不過……”

他一怔:“你這一說,我好像感覺想起來了什麼……”

“您看看我之後發送的其他郵件。”對方道,“端琰在這種小事上替這個叫做陳月洲的女性所做的庇護不止這一次。雖然現在的小年輕人追妹子,都是這些手段,利用職務幫點隨便的忙,但是……”

“啊!我想起來了!陳月洲!”徐子元忽地猛然一拍手,“我想起來了!”

端琰曾經說過,一個叫做陳月洲的女生在哪兒的派出所供述了趙世風殺了自己妻兒的事實,就是爲了調查這個事實,端琰纔會接近這個女孩。

自己雖然當時表現出一副很支持端琰去接近那個女孩調查真相,表面上還經常和他談論這個叫做陳月洲的女孩的事,但實際上自己根本就沒有上心過這件事,純屬敷衍。

畢竟趙世風可是江陳輝冤案的受害人家屬,他手下的一個跟已婚的他關係不明不白的打工妹說他殺了他自己的妻子的兒子,空口無憑,這……這誰信啊?

所以,自己當時覺得端琰純屬是爲了替父報仇魔障了,或者是看上那個打工妹了,根本沒管。

但如今想起來,就像線人說的這樣……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於是徐子元問:“這個叫陳月洲的女的,現在在哪兒?”

“已經結婚了。”

“結婚?還在北川?還是在哪兒?”

“和端琰登記結婚了,就在大概一個月前。”對方答。

徐子元一聽,頓時笑了,剛纔產生的疑惑感瞬間消散了幾分:“我看他就是看上了這個女的吧?啊?從頭到尾忙碌就是爲了追這個女的吧,啊?”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爲了預防萬一,徐子元還是調出了陳月洲現在的資料,原本看到陳月洲家裡人一排排全部都要牢底坐穿的時候,他一瞬間覺得這個女孩應該挺好控制,說些可以幫她救父母的話說不定就能爲自己所用。

可在看到她的家裡人犯罪的受害人均是陳月洲本人時,徐子元陷入了深思。

大衆的普遍認知中,父母和孩子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父母想要保護孩子,孩子也想要保護父母,所以當父母出事時孩子想要救父母也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陳月洲這樣的遭遇,她還會想要救自己的父母嗎?

“這個陳月洲去監獄探望過他的父母嗎?”徐子元問。

“你等等,我問一下。”電話對面的人立刻去聯繫自己的線人,大概十分鐘後回覆,“他的父母懇請過她幫忙請好一點的律師,也被她無視了,可以說是對父母恨之入骨。”

“是啊……當然了……孩子就算再怎麼渴望被愛……也是會恨父母的……孩子也是會想要父母死的……怎麼能理所應當地認爲孩子愛父母……前不久可是連續發生十幾歲小孩弒父弒母的案件……”徐子元看着陳月洲的資料正念叨着,忽然就停了下來,緊接着道,“對啊,如果呂佳音恨江陳輝,她或許就不希望找出真相,她或許反而希望保護幫助她將江陳輝推上絞刑架的人……”

“您在說什麼?”電話那頭疑惑。

“她要保護的人……她用死都要保護的人……”回想起端溪所拿出的那封呂佳音死前的所發的短信,徐子元左臂搭在桌子上,左手食指瞧着桌子,忽然道,“端溪是哪一年當上區人大的?把她這些年的仕途給我一份資料發過來。”

徐子元說着,先是照着陳月洲的資料存了他的電話號碼,這時線人已經把端溪的資料發在了他的電腦上,他潦草翻閱了下,眼神中的迷惑一瞬間撥雲見日,但與此同時也深沉了許多。

“果然……通了……”徐子元的食指順着電腦屏幕上端溪從雙局長被槍斃後第二年就一路平坦的仕途向下划着,“果然……難怪……我一直覺得端琰這小子對他姐應該沒那麼深的感情……可是最近對我回避的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果然……原來如此……”

如果理解爲當年江陳輝出事實際上也有端溪的手筆在裡面,而呂佳音實際上在心底深層處憎恨着江陳輝所以反向感謝端溪,而端琰一直被父母當成一個“偉光正”撫養着不知道真相,那麼在呂佳音死後被父母告知真相的端琰如今警惕的態度和呂佳音以死閉口的極端做法似乎都有了相對合理的解釋。

徐子元撐着下巴:“最怕的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十年前的這場遊戲,真的有隻大黃雀,如果這隻黃雀現在太大了,這遊戲可就得重新換個姿勢玩了……”

當黃雀不大、或者就比自己大一點點的時候,幹掉他雖然危險,但勝利的希望很大,得到的獎勵也是十分誘人的。

但是,如果黃雀太大了……已經如同蒼鷹一般強悍呢?

這時候就要換姿勢了。

比如,可以拿出利好主動申請站黃雀的隊伍,和黃雀爲“江陳輝冤案”這五個大字共同導演一出新的、能代替真相且能夠雙贏的“真相”。

創造“真正”的“真相劇情”,制定一個“真正”的“罪魁禍首”,找出“真正”的“腐朽的官員”,制裁“真正”的“犯人”。

順便可以將這些知道前塵往事的棋子、礙事的廢物、麻煩的傢伙趁此機會全部洗牌出局。

歷史如果無人知曉,那麼它便可以被人任意創造。

江陳輝的事件依舊是上官澤的跳板,黃雀依舊能高高在上,人民老百姓依舊會爲了新領導找出真兇拍手叫好,世界依舊和平幸福。

但是,全部都是謊言的謊話往往不具有說服力和缺乏真實性,半真半假的謊言才能夠成爲欺騙羣中的利器。

而成爲這場新的“江陳輝冤案”的真兇的人選中,誰最合適所有的條件呢?

當然是端溪了。

她一定有和當年的案件撇不清的關係,或大或小,但她絕對不是完全乾淨的。

有身份、有地位、和案件人物瓜葛深、可以爲她創造足夠的“作案動機”……比如“表面野心勃勃的女強人端溪,其實在江陳輝喪妻後多次勾引,被江陳輝拒絕後心生妒忌,肆意陷害”,這似乎是老百姓非常喜愛的倫理話題。

至於端溪的上家,也就是當年黃雀所在的身份,就看到時候上面的傢伙決定定哪個倒黴鬼來當這個角色了。

……

另一邊,端琰帶陳月洲來醫院做檢查,在確定身體無礙後,端琰開車載陳月洲去了貓舍,接回了布偶貓。

其實新到手的這隻貓到底是不是自己之前養的那隻陳月洲根本就分不清楚,他原本就有一點點臉盲,養貓時間也短,對貓也沒那麼親切,如果貓的花紋都長得一模一樣、性格也差不多,他是很難分清它們之間的區別的。

等回了家,端琰看着陳月洲的診斷報告,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陳月洲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狀態不太樂觀,畢竟系統已經開始了生命倒計時,爲了方便萬一任務失敗後自己死得很自然,當然要給自己先全都安排妥當了。

陳月洲去陽臺上給貓咪倒貓糧,如今家裡換了新的貓籠,尺寸特別大,共三層,高度都快趕上陳月洲的身高了,看樣子端琰是打算這三個月讓貓咪都待在籠子裡,不給它自由活動的空間。

端琰看完病例後將檢驗單撕了個粉碎丟掉,陳月洲知道端琰不願意說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不問,而是隨口說了些別的:“你什麼時候收假?這次休幾天?”

“五天。”端琰答,將病歷單的碎屑丟進垃圾桶。

“這麼久?”陳月洲有些震驚,一個條子上個班還能上一週休一週?工資也不低,這工作真爽啊。

不過,此言一出,房間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詭異了。

端琰回頭,視線低垂看着陳月洲,聲音冷冷清清:“我在家讓你不舒服?”

“不是……”陳月洲忙擺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端琰這個人最近像是到了更年期似的,心思敏感還多疑,昨天因爲一張畫都能發那麼大火。

於是,陳月洲只能小心應付着,“就是覺得一個刑警休假這麼長……怪怪的……”

“我的離崗申請書上週就已經遞上去了。”端琰在一旁坐下道,“這週休假也算是審查期。”

“你真的打算去地方派出所或者或者區局嗎……”陳月洲抱起貓咪在端琰對面坐下,“雖然我不懂公安局的體制,但是不是越基層的單位越是會忙一些雜七雜八的瑣碎事情嗎?你確定你離崗後真的會更輕鬆嗎?”

“這些我考慮過,所以申請調去文職。”端琰道,“和羅楚軍以前所在的部門有些像,不過更加保密一些。”

“文職……”陳月洲默默唸叨着,頓時露出了有些惆悵的表情。

也許是和端琰結了婚、兩個人有點命運共同體的關係,他對端琰的工作漸漸變得上心了起來。

北川市局裡面的警察,據說也就刑偵和緝毒的薪水最高,端琰之前是刑偵裡面的小領導,所以工資水平相當可觀。

可警察畢竟也算是公務員,薪水再高都不可能超過一定界限,就算薪資可觀,那也不是可以浪的級別。

如果就這麼去了文職,那工資怕是要攔腰砍一半了……

而端琰這個人,別看就是個警察,可是花錢的時候其實看起來更像個沒有金錢煩惱的富二代。雖然這傢伙也沒有什麼誇張的消費,可每個月養車、交水電費、交物業費等等亂七八糟下來,再加上端琰這種時不時買一些不看價格的東西回來的性格,如果工資太低,某些地方的開支就得縮減,自己的生活質量也會受到影響。

端琰像是看出了陳月洲的顧慮,張口道:“如果我轉去文職,就沒有之前工作的那麼多特殊性和善變性,每個月開銷就會穩定,各種超市卡的福利也不會差太多,我就會把工資卡給你,每個月你給我一部分基礎生活費,剩下的就你決定用途了,不過你別花光了,別忘了家裡還要有基礎開銷。”

陳月洲一聽,原本愁眉苦臉的臉蛋頓時變得扭曲了起來——想要裝作不爲金錢所動但是又忍不住喜上眉梢於是造成的表情崩壞。

難怪不少妹子天天做夢找個好男人去當人妻呢,臥槽,小時候家裡長輩發壓歲錢那是一年一次,領錢的時候還得看長輩臉色寒暄幾句,這可比領壓歲錢幸福多了!

如果不是他意志力堅定,就差撲到端琰懷裡大喊一聲“老公萬歲”了。

就這麼被金錢所征服的陳月洲,其實並不知道端琰的心中所想。

端琰身爲市局刑警且有一官半職的身份,工資雖然比不上其他工資沒有上限的行業發達,但他的補貼和福利都出奇的高,四捨五入下來,如果沒有奢侈級別的追求,其實一個人的收入完全能養動一家三口的小康生活。

而在他回國之後,爲了讓他適應國內的環境,母親時常勸說他:咱們是正經人家,不賭不嫖不作奸犯科,所以結婚在這方面一定要找個正經人家,她父母要不犯這上面三條,她自己也不犯上面三條,等婚後如果女孩子主要負責主內,或者平時照顧家裡多一些,或者工資又少,你身爲丈夫又是刑警時常不回家,也別讓人家每個月找你要家裡的開銷錢,鬧得不愉快,就主動把工資卡給妻子,讓在家裡的妻子至少安心,覺得你人沒在至少心還在家裡。

端琰年輕的時候對端溪的這種說法非常反感,但如今在國內生活了若干年也是奔三的人了,見多了各式各樣的家庭結構,也明白柴米油鹽醬醋的事情如果婚後不想天天拿出來吵架,還是結婚沒多久就把經濟賬算清楚,選一個雙方都滿意且還有迴旋餘地的方案。

於是,結婚之後,雖然他和陳月洲是因爲其它原因而領的證,但自己這邊也沒有要離的意思,其實也想過把工資卡交給陳月洲,和她好好生活。

但是,每當把卡拿出手的時候,他就又下意識的收了回去。

不是不捨得,而是不放心。

陳月洲不是什麼良人,也沒有正經過日子的想法,賭、嫖和作奸犯科這三樣,她們家佔全了。

而且,陳月洲有點好了傷疤忘了痛的感覺,威脅恐嚇雖然對她有用,可是卻不能將她完全控制。

她從小到大所接受的人生教育中,好像對很多無賴的行爲絲毫感受不到羞恥感,就像是有些人提起“嫖”就會覺得是下三濫纔會有的行爲打心底厭惡至極,而有些人提起“嫖”就一臉得意且不以爲意地說“等我有錢了我也去一夜包十個嫩模/小鮮肉,這多正常啊”,家庭的教育不一樣,對很多行爲的看法就不一樣。

也許對於陳月洲而言,如果真的不小心出軌了,出了就出了,一哭二鬧三道歉,認爲這件事就這麼了了,就像之前的某件事一樣……

似乎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覺得她自己錯了,當初哭得痛哭流涕不過是因爲被抓包趁勢那麼說了而已。

但是說到底,自己孤注一擲選擇的女人,既然想要她,那麼就由自己來負責到底,調jiào到底。

所以,和陳月洲結婚,說是娶了個老婆,其實有種像娶了青春期不良太妹的感覺。

給她太多的錢,某種意義上算是害了她,也是害了自己。

等轉崗之後,工資低了許多,但文職的福利卻不會太差,那個時候到陳月洲手上的現金會變少,但用於日常開銷的超市卡之類的卻不會有折扣,到時候這些一併都給陳月洲,這樣也算是一定範圍地控制了陳月洲的消費範圍。

兩人對轉職的事情各有想法但是一拍即合,第二天審查部門打來電話,說希望端琰再保留身份在刑偵大隊待一個月左右,等下一批調職到來再進行正式換崗,但可以先調他去文職部門,端琰姑且答應了。

於是,在上班前一天,端琰將自己的工資卡和一張購物卡一張正式交給了陳月洲,第二天一早按照規定時間去了新的部門任職。

據端琰說,卡上剩下的錢就是自己轉職後每個月的收入水平,陳月洲揣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內心來到自動取款機前輸入密碼查看之後,懸着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與此同時扒着顯示屏露出震驚的目光:“臥槽,原來條子工資這麼高嗎?”

作爲一個在村裡長大一直以爲警察月收入總共最多4K到5K的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薪水,他有些惶恐,但惶恐之餘無比興奮。

陳月洲火速將卡上的錢轉到自己的卡上,回家給自己換了身好看的衣服,拿着卡衝到商場,但猶豫了片刻後,什麼都沒買。

其實他原本是想買Mavic2無人機的,但是畢竟無人機不是必需品,如果不是做航拍工作,否則一個月也用不到一次,一套配置下來價格又是萬元級,純屬發燒級愛好,如果就這麼買了,總覺得被端琰看到後會覺得有些尷尬,還是攢一攢等過一段時間找端琰商量一下再說。

陳月洲又去了電腦城,原本想給自己買些新的電子產品,可逛了一圈後他發現了一個問題:有時候明明覺得自己口袋裡面的錢挺多的,可是看到好東西想買的時候,卻發現一旦買過之後,自己就沒多少錢了。

陳月洲頓時就有點懷念在趙可身邊的日子了,隨手給自己配一臺電腦都是外星人……

算了算了……

自己現在用的matebook也挺好的,趙可又沒辦法替自己完成任務,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呢?

最終,陳月洲實在沒什麼可買的,於是就來到百貨商廈,給自己選了護膚品和裙子,花了幾千元回家。

而另一邊,市局某文職部門內,初來駕到的端琰覺得渾身不自在。

公安局裡面的警察雖然都是穿着警察的衣服,但是警察和警察之間的差異是很大的,文職部門它更像是一個行政部門,裡面的工作人員每天的任務也更像是公務員,相比端琰之前時常進出市局不在單位內的工作,這裡要從早坐到晚的工作內容繁雜而又枯燥,最關鍵的是,這個部門有很多老領導。

面對從刑偵調過來的端琰,這些傢伙從早上開始話就沒停過。

而端琰以前的部門人和人之間不會這麼長長久久的相處在一個安逸而又密閉的環境內,大家出外勤次數也多,所以在爲人處事方面比文職部門相對來說輕鬆一點。

直到下午下班,走出單位大門的時候,端琰覺得這一天坐在辦公室裡的工作比之前自己跑一天的外勤還要勞累。

“怎麼,覺得失望了?”就在這時,同部門的一個年紀稍大的同事走了出來。

端琰轉頭掃了眼對方:“還行。”

“如果不想留在這個部門,就回你的刑偵吧。”對方伸手拍了拍端琰的肩膀,可因爲端琰比他高太多,拍肩膀的動作在外人看來有些滑稽,“公安大學畢業,體能成績那麼好,來文職薪水也不高,不見得你能施展拳腳。”

對方道:“你看看,辦公室裡的那些,一個個都比你低比你瘦,你一拳打一個,你在辦公桌前一坐,腿都伸不開,難受不難受?但辦公室裡的都是碩士博士的,你一個本科畢業的在文職上想晉升,拼不過人家的……”

“而且……”對方接着道,“我聽說你爸……好像身份不一般……”

端琰的神色瞬間沉了許多。

“我沒有過問你們家事的意思。”對方忙道,“但就是勸你一聲,這天天坐辦公室裡面的口舌可比你們外面工作的口舌嚴重多了,外面工作雖然忙碌也危險,但是人這精神是充實的,每天那麼忙哪有功夫搗鼓些是非?但這坐辦公室不一樣,每天工作就都那樣,熟能生巧之後人就空虛和煩躁,人這一躁,這嘴就不老實,總想找點樂子,看看誰家笑話,我看你也不是個喜歡這個環境的人。”

對方嘆氣:“有這麼好的家庭條件、又有這麼好的個人條件,爲什麼要來這裡呢?在刑偵上拿個成績,你晉升的路比一般人廣多了!我啊,多想也有個能扶持我一把的爹媽,多想也和你一個體格啊?我小時候就天天想着做拿槍的警察,結果身高不夠,沒戲,唉……”

“隨遇而安吧。”端琰看了眼他答。

“是啊,我當然得隨遇而安了,我是沒辦法了,家庭條件不允許,還得養我老婆和我姑娘啊,但如果有多一點選擇,年紀輕輕還是……”對方嘆了口氣,看了眼端琰手上的車鑰匙,“得了,去取車吧,不耽誤你了。”

端琰沉默地走到停車場,上車後默默地開車回家。

他很少有在下班高峰期回過家,這會兒內環高架堵得水泄不通,於是他只能打開音樂,一邊聽歌一邊等待。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端溪打來的,端琰一接聽,對面就是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聲:“好端端的刑警不當去文職做什麼?你瘋了是不是?給我調回去!”

端琰對端溪的暴怒絲毫不意外:“不想做而已。”

“不想做?”端溪提高了音量,“你?做文職?你會勾心鬥角嗎?你會左右逢源嗎?你會玩文字獄嗎?你是碩士還是博士?都不是的話,你那副一天到晚擺着張臉的自閉性格,你能在文人堆裡混開嗎?啊?你早被人家玩死了!你是打算養老嗎?啊?”

“這不就是你和我爸期待的?”端琰冷漠答,“做一個養老的職業,娶一個你們滿意的女人,守在你們身邊,過你們覺得完美的人生。”

說完,端琰還補充道:“我老婆可能你不滿意,但是這個職業你應該滿意吧?”

端溪氣得渾身戰慄,直接掛了電話。

聽到耳邊的斷線音,端琰臉上也沒好臉色,直接拽了藍牙耳機丟在車前櫃上。

其實他來之所以來文職上班,並不是因爲陳月洲,正是因爲他的父母。

小時候,外婆說過:“你是獨立的人,我會告訴你善惡,告訴你對錯,把一切我所知道的都教會你。但是你並不屬於我,無論你選擇怎麼樣的人生,無論你是否會離開我,無論你做的選擇我是否能夠理解和接受,你都去選擇。

你生也好、死也好、成功也好、失敗也好、……你長大後過不下去的時候,如果我還活着,我會安慰你,給你飯吃,給你房間住,給你一點零花錢,讓你不至於沒法生存,讓你有個休息點,但不會爲你做更多,不會替你做的惡、受的罰買單,也不會妨礙你接下來的選擇。

爲什麼我如此放縱你、而又如此對你殘忍和冷漠呢?

因爲,我註定有一天會悄無聲息地先一步離開你,我沒有辦法爲你在那之後的一生負責,就不該自私地圈禁你之前的人生。

所以你一定要趁着年輕、趁着我還活着能給你支撐一個最後的避風港時多闖蕩,這樣等我死後,嘗過酸甜苦辣的你,纔會更好地活着。”

可是,父母卻說:“我們是一家人,爸爸媽媽愛你,所以爸爸媽媽都希望孩子能夠長長久久地陪伴在自己身邊,誰願意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飛到天邊去,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喜結連理,然後就這麼消失在自己的人生裡?最怕的是,發現孩子選擇的並非良人卻無力阻止,那父母豈不是白養這麼大孩子了?父母得有多傷心、多擔心自己孩子的未來?父母是不是非常心痛?所以爸爸媽媽總想替你做選擇,總想替你選擇那個最好的、最適合你的、絕對不會害怕你的那個人、那個人生、那個職業、那個未來……即使你可能覺得不願意,即使會被你增你很,但爸爸媽媽相信你也總有一天會理解我們的苦心。”

他能夠理解父母的用心,父母希望把所有好的東西給自己的孩子,他們希望爲自己的孩子鋪一條康莊大道,他們希望孩子能永遠快樂幸福地留在自己身邊,希望孩子一輩子過得幸福還能走上人生巔峰。

但是,於他而言,這條康莊大道是父母眼中的康莊大道,幸福快樂的人生是父母眼中的快樂人生,讓孩子留在父母身邊也是父母一廂情願甚至有些自私的做法。

他們用他們的經驗和他們的期盼,否定了自己的可能性和選擇權。

父母總是說“爲了你好”、“你將來就懂我們的用心良苦了”、“人還是實際一點”、“沒有錢人活不下去的”……

可是,世界上又不是一條路能去羅馬,爲什麼非要那麼固執呢?

人的確沒有錢不能活,但他端琰一個身高近一米九、身體素質超優、學歷不拖後腿且通曉瑞英中三門語言的男人,就算沒有父母給的“錦繡前程”,會因爲缺錢餓死嗎?

人掙錢是爲了生活,而生活的的最佳理想狀態是感受幸福,如果失去了幸福,原則上的東西就發生了本末倒置。

所以,這些父母給的東西,他都不想要。

如今呂佳音已死,江陳輝的事件也進入了死衚衕,他打算一點一點脫掉身上父母強加的外衣。

首先,辭去刑警的身份轉去文職,這個行爲被父母知道後一定會引來他們的暴怒,但等他們消停之後,自己就會直接連警察的身份都辭去,這樣他出國就不會受到國家限制,以後可以去留學機構之類的地方的做瑞典語老師之類的,甚至回到斯德哥爾摩做中文老師。

至於他的父母……他也並不是說要拋棄他們,以後一年見上最多兩面,經常打打電話問問好就夠了吧。

面對意見不合的親人,距離產生美,聚少離多才會顯得團聚的時間尤爲可貴。

等車子駛入九九莊園西小區地下停車場時,已經七點半了。

拿到工資卡的陳月洲今天心情大好,難得沒有做一桌速凍食物打發端琰,而是手動配了兩個涼菜、蒸了一鍋米飯、叫了兩個外賣熱菜,又混了一個速凍黃燜雞在裡面。

端琰洗過手後坐在桌子前一言不發地吃飯,陳月洲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而自己已經提前吃過了,就坐在沙發上翻弄新買的衣服,過了會兒問:“怎麼了?上班不開心啊?”

端琰聞聲掃了眼坐在沙發上擺弄衣服的陳月洲,視線落在陳月洲手下還帶着標籤的新衣服上,以及左手邊全新未開封的白色面霜上。

目光多停了三四秒,便挪開了。

“你今天很開心?”端琰問。

陳月洲一聽,從沙發上爬起來,衝上來摟着端琰的脖子,搖頭晃腦,“怎麼會呢?你今天哪裡不開心?”

看着陳月洲一臉興奮的表情,端琰嘆了聲。

其實今天的心情挺沉重的,但是看到自己的妻子如今笑得像個傻子似的,心情彷彿被她的快樂渲染了似的,頓時又覺得生活無外乎是一家人和平安穩地生活在一起,如此安逸而平靜也就足夠了。

於是,端琰伸手摟住陳月洲的腰肢,輕聲道:“看到你我就開心了,不過你最近身體不好,別總出門逛街,也別做太累的事,三餐你負責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我來。”

“天啊……這麼肉麻……吃飯吧吃飯吧……”

隔天一早,端琰去上班,陳月洲一覺睡到自然醒後,開始思忖今天干什麼。

身爲病人,如今自己不用承擔任何家務,給端琰做飯算是自己的體貼,不做也就那麼回事,不過爲了避免顯得自己像個閒人,忙碌一天的丈夫下班自己還是意思意思比較好。

於是,趁着距離做完飯還有四個小時,他坐在電腦前打開steam界面,翻看最近有什麼值得入手的遊戲。

自己手上本來就有錢,又多了端琰的卡,陳月洲也沒管遊戲是否打折,直接買了兩個數百元的大型遊戲就玩了起來。

直到電腦屏幕忽然一黑,他一臉懵地起身去玄關看電閘,確定沒有跳閘後打開門來到樓梯間,發現電箱沒電了。

於是,他在支付寶上隨手買了200元的電,再次插卡時家裡的電器才重新運作了起來。

玩到下午,陳月洲又叫了幾個外賣,拼盤加熱的時候發現天然氣卡報警了,於是又買了200元氣卡,等端琰回來一起吃飯。

晚飯的時候,陳月洲發現家裡的盤子有些豁口,貌似是之前自己清洗的時候放進洗碗機的動作太粗暴了,好幾只邊角磕掉了一部分,於是他又淘寶了一套新的。

等第二天的時候,他一個人閒來無事在家裡看美妝博主的視頻,被種草了一個超級適合他的爽膚水,於是火速下單買入手。

晚上躺在端琰身邊看iPad的時候,一旁的端琰隨口道:“我夏天的襯衣今年新的還沒買,明天你找個時間幫我買吧。”

陳月洲一愣:“……”

買是可以買,誰掏錢呢?

哦對了,端琰卡在自己這裡。

端琰自己的零花錢要用來承擔車子和日常吃喝,可能沒有多餘的錢買衣服。

於是陳月洲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道:“我買了你會穿?”

端琰掃了眼陳月洲:“丈夫穿妻子買的衣服不是很正常?”

陳月洲無語,只能打開淘寶,搜索五十元左右的爆款,打算給端琰一次批發十件,直到一旁的端琰掃了眼他有些無奈道:“最起碼是哈吉斯吧?”

陳月洲隨手搜了下這個牌子,單價六百到一千五不等,批發十件就是六千到一萬五不等,頓時反駁道:“男人穿襯衣就像女人穿絲襪一樣廢,你就不能穿海瀾之家將就一下嗎?”

端琰沒說話,於是陳月洲索性關了爆款頁面,一臉不甘地打開了海瀾之家。

隨便給端琰買了幾件襯衫和配了條褲子,陳月洲下單後就立刻閉上眼睛睡覺,生怕端琰再讓他買些什麼。

就這麼零零碎碎地每天買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一週後,當陳月洲又看上了新遊戲用支付寶付款時,出現了“結算失敗”的界面。

他以爲是系統故障了,於是多試了幾次,直到點看銀行卡的APP,發現自己賬戶上只剩下12.38元時,才驚恐地意識到:草,沒錢了!

可是仔細一合計,自己似乎這周沒買太多貴重的東西啊?

就自己買的衣服和護膚品花了不到3500元,端琰的那堆衣服花了1000元,遊戲花了500元,這才5000元,按道理說應該還有錢啊……

於是他火速打開支付寶賬單,將這些日子支出的那些不起眼的100、39.21、49、102、59等數字加起來,然而等加完後,他懵了。

數字居然是對的!

這些他根本沒怎麼在意的百元以內的開銷,加起來居然遠遠高出他的想象。

特別是家庭中一些瑣碎的東西支出,比如碗盤、拖鞋、浴室的沐浴液、牙膏甚至浴巾,明明根本就不值錢,所以自己買了些進口貨,可是加起來也有兩千元……

媽的,明明覺得端琰給的錢挺多啊,到底怎麼回事啊……

幸好這廝房子是全款,不用還房貸的那種,如果他們倆再是那個身上有房貸的,這個月豈不是涼了?

陳月洲有些着急了:這下怎麼辦纔好?下個月工資還有半個月多才發,家裡的財政款項卻被自己花完了,這是不是意味着接下來的支出要從自己的存款中拿了?好像端溪之前還給了自己一筆錢來着?

不,他不能花,萬一發生個意外他還要靠自己手上的存款保命,不能花。

陳月洲頓時在口袋裡左掏掏右摸摸,直到摸出一張超市的500元購物卡。

端琰給他這張卡的時候,其實他根本就不想要,雖然這玩意在超市裡面的作用和錢差不多,但是要消費它的前提是——要去超市啊!

陳月洲掏出手機定位了一下,他們家最近的能用這張卡的超市就在出門左拐300米處,雖然只有300米的距離,可是九九莊園西這座小區內部結構是很深的,加上院內行走路線,總路程有足足1000米!

這麼個大夏天,拉着輛小購物車去超市買東西,頂着大太陽來回走2000米,多累人啊,他纔不要……

可是,如今卡上沒了錢,端琰的晚飯都不知道怎麼解決。

陳月洲經過長達30秒的關於“花自己的錢”還是“走路去超市”的思考後,最終默默地戴上了太陽帽,拉上了購物車,一言不發地頂着大太陽出門。

七月份的正午火傘高張,行走在陽光下,陳月洲覺得胳膊是火辣辣的疼,等進了超市好不容易涼快了一下,發現今天似乎是個特賣日,蔬菜、牛奶、水果和熟食區域擠滿了老頭和老太太。

陳月洲露出一臉困擾的表情,拉着車子緩慢地從人羣中央穿過。

就在這時,隔壁熟食區有大姐拿着喇叭吆喝:“現在特價!牙籤肉!半價!5元一斤!新奧爾良烤雞腿!7元一斤!叫花子雞17元一隻!”

旁邊的老太太一聽,頓時一把推開陳月洲湊了過來,對另一個老頭說:“喂,去買兩隻雞,這雞之前賣28呢!”

陳月洲一聽,本能地側頭看向熟食區的大姐,看着她手中白白嫩嫩的雞肉。

這玩意買三隻回去,冷凍的話能放很久,配點醬汁,再隨便買點菜做兩個涼菜,應該能打發端琰一週吧?

而且端琰喜歡味道淡的東西,叫花子雞剛合適。

等會兒再去別的區域看看臘腸之類的東西,做些煲仔飯,說不定購物卡里面的錢不花完就能把這個月混過去了。

於是,陳月洲火速拉着購物車,也顧不得自己曾經“性感人妻”的人設了,合着一羣老人家在人羣裡又爭又搶。

好不容易搶到了兩隻雞,陳月洲裝袋子的時候被路過的雄壯老太太撞了一下,扶着車子的手鬆了下,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倒在地上。

老太太撞了人也絲毫沒有停下來道歉的意思,只是瞧了眼陳月洲,隨口唸叨了句:“真礙事,來超市穿高跟鞋,也不知道站穩”。

說完,直接扭頭去另一個區域搶購了。

陳月洲摔了個屁股蹲腰有些疼,他先將雞放進車筐裡,扶着車子就要起身卻突然覺得腦袋劇烈的疼痛,緊接着眼前一片空白,身體瞬間失去了控制倒在地上。

他並沒有因此而昏厥過去,大腦還是清醒的,還能夠聽到周圍人的聲音,也能夠感受到周圍人的氣息,可是雙眼就是什麼都看不到,身子也不能動。

直到有人尖叫一聲:“有人暈倒了!快救人啊!”

之後,陳月洲的意識才漸漸地和現實說了再見。

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病牀上,手臂上紮了靜脈針,端琰就坐在病牀邊,雙臂落在牀邊,撐着額頭,模樣有些煩惱。

感受到牀上人的氣息,端琰擡眼看向陳月洲,眸眼中滿是疲憊:“醒了?”

“嗯……”陳月洲有氣無力地應着,“我……怎麼了……”

“我說過,你昏厥和被壓迫神經的次數會越來越多,儘量不要出門,不要進行激烈運動,爲什麼不聽?”端琰低聲問。

“我……”陳月洲眨了眨眼,沒說話。

如果不是這個毛病又發作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個病人了。

要是以往的話,就算自己不記得了,478也會提醒自己,可是最近這些日子478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這回離家出走連個信都不留。

“我身體還好嗎?”陳月洲看向端琰,弱弱地問。

“還好。”端琰伸手摸了摸陳月洲額頭,確定溫度沒有異常後沒有再說過話。

之後,醫生進來替陳月洲檢查了身體狀況,確定無恙後等陳月洲掛完點滴,就准許他離開。

走出醫院時,天邊已是一片灰白,大街上人羣熙熙攘攘,行色匆匆。

很顯然,這不是快要天黑,而是即將黎明。

“你該去上班了……”陳月洲擡頭看着端琰。

“我請了假。”端琰走在前方,來到停車場打開自己的車門,讓陳月洲先上。

“你才轉到那個部門,就這麼請假不好吧……”陳月洲說着說着就沒了聲音。

一路無言,等回到家中時,陳月洲給自己倒了杯牛奶默默喝着,端琰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光着上身穿了條單褲出來,一邊擦頭髮一邊看向沙發上乖乖坐着的陳月洲,淡漠道:“我覺得我這個月給的你錢,不至於讓去超市擠特賣。”

陳月洲抓着牛奶杯子的手緊了些,一言不發。

“你都幹什麼了?”端琰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直直地看着陳月洲,聲音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布偶貓不知何時被端琰從籠子裡放了出來,乖巧地來到端琰腳邊趴下,端琰低頭看了眼,俯身抱起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替它順着毛。

“就是普通的……”陳月洲有些沒底氣。

畢竟端琰給的錢的確不少,如果只是給自己花那肯定是夠的,所以他一時之間有點囂張,花錢方式比當年和李薇在一起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其實他也是第一次做一名主內多一點的人,頭一次知道細碎的家庭開支成本居然這麼高,一時間賬單有點爆炸了而已……

而且,最關鍵的是自己沒有收入也不捨得花銀行卡里積攢的存款……

雖然如今二人是夫妻,端琰的卡又在自己手上,但全花別人的錢還這麼浪,連自己基本該做的事情也沒做好,被別人這麼問起來,還是有點虛……

這就有點像小時候拿父母給的壓歲錢買書的時候覺得挺理所應當的,但是充遊戲裝逼的時候還是有點膽怯和膈應……

見陳月洲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端琰提高了音量,聲音也瞬間冷了下來:“又去和哪個男人偷偷約會了?”

陳月洲一聽,這下立刻擡起了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端琰:“你怎麼又提這個?你有毒吧,這兩個怎麼扯到一起去……”

陳月洲話還沒說完,端琰擦拭頭髮的動作倏地一聽,丟了毛巾伸手抓起貓咪的後脖頸直接將貓丟了出去。

可憐的貓咪“噗通”一聲落在餐廳櫃的邊角上,慘叫一聲跌落在地上,也不知道哪裡被撞破了,白色的櫃角染上了鮮紅的血跡。

像是怕極了端琰,貓咪慌張藏進了餐廳櫃的座下,再也不敢出來了。

此動作一出,整個房間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

陳月洲下意識地雙手握在一起,手心潮熱,身體發冷,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題外話#

★A part★

99爲什麼昨天僞更呢?

因爲,99過年光顧着玩了,昨天才想起來:臥槽,我過年前申請榜單了,字數不夠啊,怎麼辦啊?我能不能假裝字數夠了以後補上啊?

然後,今天就被關小黑屋了【笑不出來】……

關快一個月呢【頭髮花白、神色空洞、抽菸望天】……

唉……做人要誠實……我錯了……

★B part★

新年好呀。

你們去景區看(xia)風(jiao)景(zi)了嗎?

你們感受到全國的春(da)意(xue)盎(fen)然(fei)了嗎?

99我懷揣着一顆擁抱春天的心,看了看最近已經十多度的天氣,心想着過年後一定春暖花開,於是背了幾件連衣裙、短袖和熱褲就出發了。

然後——每到一座城市下飛機仰頭都看到暴雪紛飛,懷疑了無數天的人生。

99我懷揣着一顆“新年應該沒什麼人旅行吧,那我們就去旅行吧”的想法選擇了和朋友們自由行,然後,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人山人海)。

爲了避開人潮,99一行人坐了無數小時的高鐵來到了我國某座知名大山所在的城市選擇了爬山,結果山路上都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最關鍵的是,那麼陡峭的山路,居然有很多人帶孩子!

他們的孩子,一開始是在乖乖爬山,最後真的就變成了“爬”山,顧名思義,手腳並用,回到了我們人類遠古時期的行走姿態,用“爬”來前進。

大雪後的大山,山路冰涼,地上到處是冰漬,孩子們爬着爬着就開始大哭手冷,然後,穿着高跟鞋的媽媽們選擇抱起孩子,啤酒肚超級大的爸爸們選擇架起孩子,這些平時坐辦公室不運動的成年人明明自己都一副隨時要跪了的表情還要帶個孩子,光是看着他們搖搖晃晃、一副隨時要向後倒下的樣子走在我面前……99都覺得危險。

於是99:“去下一站吧,這裡沒辦法玩。”

隊友A(隊長擔當,身高超過一米九的運動系的男生,隊友C的本科時同學):這裡最有名的就是爬山,你應該爬不動,就在下面等我們吧,那裡有飯店……

隊友B(規劃擔當,看起來很INS風格的軟妹,隊友C的本科時同學):我超級擅長爬山,你要是爬不動就別上去了,所以我都說了來之前應該問一下是不是都要爬,你們不聽……

隊友C(耍寶擔當,99的高中同桌,長得帥,人開朗,學習不錯,還沒脾氣,從小就屬於現充中的現充,現充的王者):那你去下面剛纔那個飯店吃點東西喝杯咖啡等着吧,山下冷,我們可能要很久才能下來,吃多少錢我都報銷你放心……

99……

莫名不爽,於是99就跟着他們上了山。

然後,具體上山速度排名如下——

10分鐘:A-B-C------99(心不甘情不願,走很慢)

20分鐘:A--B--C-99(出現了很多搖搖晃晃抱着孩子的家長,害怕他們摔下去牽連到自己,所以加快步伐想要脫離低難度區域)

30分鐘:A--99-B-C

60分鐘:A-99-----BC

120分鐘:99-A-------------BC

無數個小時後:99-A(這個人休息的次數比99多,所以他始終比99慢一程)--------------------BC(這兩個人基本死在後面了,排名不分先後)

所以,如果這幾天你們有去爬了某座山,並在一衆羽絨服之中見到一個穿得像過初夏的妹子站在狹窄陡峭的山路上對後方的山谷大喊:“我不是針對誰,我是說,你們三個,都是————辣——————雞——————”

那這個人一定就是99了【笑嘻嘻】

事後下山的時候,99和他們打賭誰第一個到就是勝利,後面的人要請客。

A:好啊。

B:……我覺得你倆【指着A和99】直接去吃吧,我不要和你們比賽。

C:……【摘下智能手環遞給99】我把支付寶給你,我手環限制額度是500元,夠您吃了,您下去直接點吧,行吧?大爺?讓我慢慢下行嗎?

99嘻嘻嘻。

不過還是不建議大家在山上酒店點吃的,好貴啊……

對了,人多還是不要攜帶無人機之類的貴重遠程電子產品出門(雖然人多的時候攝影更方便)因爲真的有膽子大+心眼壞的人,去偷+襲擊你的無人機,99的大寶貝就是因爲這次出門機身掛了彩【笑不出來】

★C part★

爲了慶祝新年,發出99個隨機小紅包。

★D part★

說一下警察工資問題。

每個地方警察工資不一樣,那種治安大隊灰色收入巴拉巴拉的……不在文章考慮範圍。

端琰是市局單位,市局的組成結構與定位方向和區局完全不同,也牽扯不到這些內容。

這裡光說純工資、補貼和公積金問題,三項合起來統稱爲薪水。

比如雲南警察的薪水超級可怕,能打過上海警察的薪水(雲南有高原補貼、少數民族地區補貼、巴拉巴拉各種神奇的補貼等等)所以也不能拿城市發展程度來判斷,有一大堆因素左右警察薪水。

所以,99給端琰定的工資不具有參考性。

★E part★

有同學私99爲什麼成年後還有壓歲錢?

呃……斷壓歲錢要掐時間嗎?

99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個賠錢貨,作爲一個從小上課外班塞錢、初中走後門塞錢、上高中走後門塞錢、分班走後門塞錢(真的不是99學習太差,是99的爸媽望女成鳳到了極致扭曲的地步,99的那個高中這些年從未下過全國20強,不是我太弱,是同學太強了。99最差的科目是英語,每次月考分數拼了命也只能在110+左右(滿分150分),但是!99班裡的英語平均分是130+!你能理解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卻連平均分都摸不到的絕望嗎?啊……跑題了。)

等大學的時候,99又學了個賠錢還使人頭禿的專業,別人寒暑假實習都有實習費,99還要交錢才能實習……

直到去年,99遇到一個喜歡99還給錢特別大方的導師。

衆所周知的梗:研究專業好,單車變小跑;導師選得好,土鱉變富佬。

成爲一個帶薪學僧之後,99這個摳門的人第一反應竟然是:不行,不能讓爸爸媽媽知道導師給我錢的事情,我要裝着我沒錢,不然他們以後就不給我零花錢了!我不能讓平時一起玩的人知道我有錢了,否則他們會讓我請客,我不要請客,我要繼續AA!

(99從小是一個堅持AA的人,不是因爲習慣好,而是覺得你“請一次、我請一次”這樣的請客方式,萬一我虧了怎麼辦?99這人從小超吝嗇哈哈哈哈哈……)

結果,可能是99的爸爸感受到了99這幅“白眼狼護食”的狀態,鄭重找到99道:“沒人盯着你的錢,我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沒工作我問你要錢我丟不丟人?你愛買什麼買什麼!你自己花了開心,不管你以後多大,你掙的錢都是你自己的,你要是沒錢了就問你媽要(雖然99的爸爸媽媽都有工作,而且99媽媽收入時常比爸爸高,但是99爸爸的工資卡在媽媽手中,所以日常缺錢找媽媽)。”

99爸爸還嚴肅強調:“你不論多大年紀我都不會問你要錢的,你就別裝了,誰搶你的錢似的……”

然後,今年的壓歲錢,99爸爸給了去年的二倍!

有些人說成年後不好意思問父母要錢……

呃……其實吧……得看各種情況……

說實話,每次說到這種問題,我第一反應是希望大家以後如果想結婚並生寶寶,還是能生一個就生一個,量力而行,自己輕鬆,也方便教育,不擔心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耽誤自己事業和追求,孩子長大了沒錢了還可以偶爾給點孩子錢,孩子有錢了請你喝酒吃飯什麼的……

父母那一輩是多生子女,大家應該經常聽父母或者某個親戚抱怨:“我爸媽從小對XX好,對我XXX……”

他們甚至有時候在心中埋怨自己的某個兄弟姐妹埋怨一輩子(我至今都記得我去閨蜜家住的時候,她爸爸憤恨地說都自己父母把錢都給了大哥,自己念大學的時候甚至吃不飽,然後這個閨蜜的爸爸從不跟兄弟姐妹來往——他這麼對我說是爲了告訴我“朋友有時候比親兄弟姐妹更值得一輩子來往”,也就是希望我和我閨蜜能夠天長地久)而且這些大人和自己的父母雖然是一家人,但過年聚在一起的時候,卻表現得格外拘謹和生疏,以至於交際起來特別的形式主義。

我不喜歡一家人這樣的相處方式,我更喜歡那種:爸媽不爲你耽誤一生,你也活得輕輕鬆鬆,沒錢就要,又不是吃喝piao賭欠了錢,就是生活上偶爾缺點錢,有什麼不好意思要的,等你有錢了請媽媽打個水光針什麼的或者做個美容什麼的,給爸爸買個酒和零食什麼的不就行了……我喜歡這樣更自然的相處方式,而不是逢年過節回自己父母家不提着大包小包就覺得尷尬的那種親情,當然,也許會有小天使覺得我站着說話不腰疼,所以我都說了是我的希望啦,你也可以有你希望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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