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 宮裡就派人來報,聖上龍體不適,早朝取消。來傳話的宮人悄悄在寧謙耳邊道, “聖上昨夜裡遇刺, 這會兒御醫還在乾元殿至今還未出來。”
寧謙竟像是聞所未聞一般。
好容易熬到天亮, 寧謙急匆匆換了官服入宮去。
趙安倫在乾元殿外候了一夜, 皇后張氏因鳳體欠安, 早早回了坤安宮等消息。
“王爺,裡面可有消息?”寧謙問道。
趙安倫一夜未睡,面色憔悴, “一夜了,未有消息。”
寧謙隱隱間心中生出一絲不對勁來。
乾元殿外開始聚集了許多前來打探消息的宮人, 後來連各宮的娘娘小主都來了。寧謙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
按理說, 不論是尋常的刺傷還是毒發, 都該有御醫或是醫生進出,煎藥倒水, 不該是如此安靜纔對。寧謙與趙安倫對視一眼,意味莫名。
柳牧原面色越發凝重,一整夜都是如此。副院使等太醫院的官吏們在外堂跪了一夜,內堂仍舊沒有消息傳出,人人自危。
良九一夜沒等到柳牧原回來,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是無功而返。
心中正沒主意間, 漣漪挑了門簾進來, “夫人, 相爺來了。”
良九慌忙起身, “快請!”
寧謙大步流星的走進來,“叫你仞人都先下去, 我有事問你。”
漣漪帶人退了出去,貼心關上了房門。
“我問你,昨晚牧原是幾時進宮的?”寧謙與良九坐定,當即問道。
“酉時末得了人通傳入宮,一夜都沒有消息傳出來。我還擔心是不是宮中出了事。”
寧謙算了算時辰,倒也對得上。
良九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忙道,“對了,他進宮之前像是留了什麼東西在書房。”
寧謙擡腳往書房行去。
乾元殿沉重檀木門緩緩打開,帶着嘔啞的“吱呀”聲。衆人紛紛精神一振。
出來的不是柳牧原,卻是一直在外堂候着的副院使等人。從昏暗的殿內乍一見到刺眼的陽光,他們不由閉上了眼。
“聖上龍體如何?”皇后張氏用過早膳後,又在乾元殿外等候。
副院使搖了搖頭,“聖上一直讓下官等人在外堂候着,唯有院正大人伺候在側。”
皇后張氏心中有異。
寧謙匆匆趕回乾元殿,趁着衆人不備在趙安倫耳邊低語。趙安倫面色一暗。
“蘇將軍、白都統何在?”蘇莫與白起二人皆是一凜,“昨夜聖上遇刺,本王已命人封鎖皇宮,刺客如今尚在宮內,你二人火速緝拿刺客。”趙安倫沉聲下令。
“是!”二人各帶人前往各宮搜查。趙安倫遙遙對着寧謙點點頭。
——
鶯鶯眉頭緊鎖,青若小心翼翼地問,“姐姐,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他有武藝在身,動動小指頭咱們就兩眼一抺黑。除了保他,別無他法。”鶯鶯的話被趙安謨悉數聽去。
狸奴輕輕叫喚了一聲,換來了趙安謨溫柔的撫摸。狸奴微眯着眼,就勢爬上了趙安謨的懷裡。
“喵……”趙安謨順了順狸奴的毛,“要不,你跟我走吧?”
狸奴迷茫的“喵”了一聲,趙安謨低笑,“傻東西,跟着我風餐露宿的,有什麼好?留在這兒,好歹還能吃個飽飯。”
鶯鶯嘆了囗氣,“早知道當時就不貪新鮮,把他留下了。”
青若笑道,“姐姐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罷?”
“渾說!”鶯鶯怒道,“還不快回樓裡去,倒在這裡閒磨牙!”
青若縮着脖子,慌忙逃了。
滿月樓裡笑聲不減,嬌聲軟語,好不熱鬧。鶯鶯默默聽了半晌,竟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呀呀,有心爭似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
天上一彎明月皎潔,趙安謨擡頭仰望。那月,不似往時深邃。
鶯鶯第二日一早去敲趙安謨的房門,無人應答。輕嘆一聲,像是早就得知他會離開一般。她早知趙安謨耳聰目明,又怎會不知樓裡發生的事與她們在房內所說的話。她狠不下心趕他離開,只好說那麼一番話讓他自發離去。
他到底是走了。
官兵沒有再來,滿月樓照舊熱鬧非常,甚至比起往日有過之而無不及。眼見生意越做越大,鶯鶯寫了封書箋託人遞送到傅府去。
寧善自打被禁了足,往來的生意都是以書信來交待。手下的掌櫃託人送信到傅府門房,再由寧福取來供寧善拿主意。最後再由寧福送回各處去。
“今年的義莊份例可有入賬?早先交待了賬房千萬要留足,若是賬目中沒有寫入,你就跑一趟賬房去問上一問。”寧善又將全都精力放在府中的中公之上,這幾日查賬查得甚是嚴謹,連賬房先生每日都是戰戰兢兢的。
寧福一一應下了,又從懷中掏出鶯鶯送來的信件。
“這是那邊送來的,據說急等着您拿主意。”寧善一聽“那邊”的消息,“拿來瞧瞧。”
信中言及滿月樓一月盈利頗多,便打算盤下隔壁的鋪子,中間打通合併爲一處。再置出一間樓來,供給有些只是過來商談要事的客人,若是需要,也可點上個彈唱的花娘助助興。
鶯鶯還附上了一封預計花銷的賬目供寧善參詳。
寧善對滿月樓期望不小,“羣賢畢至”畢竟是明面兒上的買賣,半點兒作不得假。倒是滿月樓,私下各色人物往來,賺頭不少,就連賬目都是巧立名目。只要交給傅府中公上的賬平,其餘的寧善一律不多加理會。
鶯鶯也是周旋在各方人物之間的一把好手,各不得罪。巧笑之間賺下銀兩,教寧善直嘆之前真是輕看了她。
寧善提筆回了鶯鶯,自然全是應允之語。語氣中也毫不掩飾地透露出讚賞。
鶯鶯接到寧善的回信,百感交際。彼時,鶯鶯還幻想着能夠長久陪伴在寧善身畔,哪怕無名無份也是甘願的。現今,不知何時起,心意卻是變了。
她自知二人身份懸殊,況寧善心思不在她身上,旁邊還有一個傅大人虎視眈眈,她是無論如何都近不得身的。
每每念及此,她都是心涼半截,不敢再動寧善的念頭。倒是有一人,恰好在此時填補了進來,惹得鶯鶯不住猜想。